柔兒來到一片桃樹下少主書案旁的那支青白蟬翼紋的汝窯花瓶看著太過單素她想剪幾枝桃花插上一來瞧著喜慶些二來也讓少主高興些。
她和少主同歲她不記得自己的父母。後來她從少主的口中知道自己是個孤兒。
被胡家收養時她才一歲多大四歲開始她和許多小孩子一起練習武功她慢慢知道胡家收養他們是為了將來保護少主和胡家。
八歲那年和其他小孩子比試武功時她被少主要到身邊。從此跟隨少主名雖名為主僕但是少主對她全沒使過主子的架子即使她有了錯處少主也是一笑置之從未打罵過。在別人眼里少主是冷淡無情的但是她知道少主不是那樣的人。她知道少主的苦為了讓老爺子和老太太高興少主每天學習琴棋書畫學習詩詞歌賦學習天文地理洋文洋算當然少主學習的時候她也在學武功但是對于一個沒有人管教沒人逼迫的小孩子來說少主學的可真是夠多、夠雜、夠累的。
來了京城後少主有一段很忙碌也很不開心的日子少主似乎每天都在防範著別人直到閨友開業皇上現身少主恢復女裝才好一些。皇上賜婚後少主比以前快樂了她也跟著高興。可是成了婚又回到九阿哥府的這些日子她瞧著少主又不快樂了。九阿哥婚前待少主的殷勤周到的勁頭婚後蕩然無存演變成不聞不問了。
她為少主抱不平卻不敢向任何人提及少主再三警告過她不許把這府里的任何事情向任何人說其實不用她說老爺子和董鄂小老爺都已經知道了。只不過這些人裝作毫不知情罷了不為別的只是為了少主實在是個太要強的人了。
搖搖頭柔兒拿著剪子剪下了兩枝桃花她一路瀏覽一路剪枝不覺得走到了桃林盡頭。看到那里有兩個婢女正嘁嘁喳喳的說笑聲。來府里的日子短她還記不大清楚誰是誰這兩個丫頭好象是九阿哥那兩個妾室的婢女。想著向前走定要驚擾兩人欲待往回走時卻听到了兩婢的談話。
「你還沒瞧見那天她吐的真是不知羞恥。」
「瞧著是大家閨秀誰料竟是這麼未婚先孕!還胡家少主也不知道跟哪個野男人有了你說這世上還有比咱們爺更俊的男人麼?」
「她自小就在男人堆里長大誰知道她跟了多少男人了!」
兩個人曖昧的笑聲不依不饒的傳進了柔兒的耳朵柔兒再也听不下去大步奔上前比著兩人的臉甩了兩個耳光邊甩邊大聲的怒罵︰「胡說八道的東西憑你們也敢說少主的閑話!看你們再說!」
小紅和小蘭冷不防的被一個人沖上來打罵又驚又懼待看清是柔兒兩個人倒不懼了反而一齊攻向柔兒柔兒本是有功夫在身的人氣這兩個人對少主的不敬便越的不留情面一頓拳腳將兩婢打扒在地仍憤恨的看著兩人說︰「還胡說嗎?」兩人害怕的搖頭︰「再也不胡說了!」「好下次再讓我听見你們胡說我就殺了你們!」說完柔兒再不看向兩人轉身回了清心園。
柔兒將書房的門推開一個縫探身向里看知道少主一貫早起不敢進去此刻見少主正坐在書案前不敢打擾正要縮身便听見里面沒有起伏的語氣︰「進來!」柔兒笑嘻嘻的進來放下桃花拿起花瓶向外走。
「生了什麼事?」清兒的聲音依舊無陰無陽。
壞了少主知道了!柔兒扭頭看向清兒「少主柔兒錯了!」
清兒仍在筆走龍蛇語氣卻和緩了些。「說吧怎麼回事?」
「我打人了?」低頭縮腳低語。
「大點聲!我沒听見。」
「我打人了!」
「為什麼?」
「她們對少主不敬!」
「我看是你對我不敬!你已經忘記我說過的話了。」
「柔兒不敢!少主都沒有听到她們說了什麼那麼不堪柔兒忍不住了才出手的。」柔兒撲通跪在地上。
「嘴長在人家的身上你能管得了別人怎麼說嗎?再說你管得過來嗎?你打得過來嗎?你自己想想吧想好了再起來。」清兒依舊是沒有起伏的語氣。
胤帶著怒氣進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梅蘭竹菊和柔兒齊齊的跪在清兒的書桌前清兒卻在案前雲淡風清的畫畫仿佛眼前無人一樣。
「這是怎麼了?」胤收起怒氣越過五個人緩步走向書案。
「見過爺。」清兒停筆在案俯身一禮胤走到清兒書案前清兒後退兩步避開胤然後踱到五人面前說︰「都起來吧。明兒起你們就回杭州去。」
「少主你不能趕柔兒走柔兒跟了少主六七了不論做錯什麼少主都沒有趕過柔兒走嗚……」說著說著就哭起來了。
「少主我們也不走老爺子把少主交給我們我們沒保護好少主倒讓少主受了委屈少主怎麼罰我們都成就是不能趕我們走。」梅也嗚嗚咽咽的說著其他三侍更是低泣不語一時屋里只听到壓抑的哭聲。
清兒心頭一陣蒼涼忍不住也要掉淚可是這當口如果自己和她們一起哭泣傳了出去那還了得再說胤還在別讓他以為自己在撒嬌。于是硬起心腸說︰「你們是知道我素日的脾性的即是跟著我就要守我的規矩我待別人可以寬待我身邊的人卻是嚴上加嚴你們不怕就留下但我把話說前頭今兒這事如果再犯決不輕饒。起吧給九爺上茶。」
「少主您該吃飯了。現在擺飯吧?」柔兒不悅的看著胤扳著臉說。
「一會再說吧。」清兒揮手這會哪有閑情吃飯。
五人答應著站起身給胤奉上茶和果點然後退了出去。清兒收起哀色換上笑容在窗前椅子上坐下。
胤沒有抬頭心里卻不停的計較。早朝過後回府青格和玉茹便帶著兩婢到他面前哭訴說是被福晉的人打了他看了兩婢被打的鼻臉腫脹也覺得有些不忍兩個妾室又是哭泣又是撒嬌的讓他招架不住便來到清兒這里想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沒想到卻看到這一幕。她還沒有吃飯!她不知道她瘦了嗎!
「清兒這副絹沒被花汁泡過吧!」他戲謔的話說出口連自己都愣了清兒眼中的光芒一閃而過他幾疑是自己瞧錯了。
「爺有話還是明說了吧。」對上他的眸可是眸里沒有溫暖心里也沒有。
「好那爺就說了小紅和小蘭為什麼被打?」
清兒攥緊雙拳閉上雙眼再睜開眼時聲調沒有起伏的說︰「恕不遠送爺回吧。」
什麼態度!胤登時便拉下了臉他沒有先听兩妾說明原委直接來問清兒她還不能體諒他的一片苦心嗎?她不知道‘以和為貴’嗎?不知道‘家和萬事興’嗎?她總該知道不管她心里裝的是老四還是老十三她是嫁給了他九阿哥就該為他著想別讓人笑話他治家不嚴是不是?可她呢!竟是拿他當個外人錯!還不如外人不如個陌路!她待陌路都會比待自己好得多!真是不識好歹看來是對她太好了。
「從今兒起十天內你不許離府外出!」扔下這句話胤拂袖而去竟是禁了清兒的足!
看著他的袍角一閃人消失在眼前清兒的心憋悶難當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氣所以今兒放下手頭要緊的事兒不做專程在府里等他回來總以為他是了解自己的想不到是這個結局真是自作多情了。自作多情呀!
跌跌撞撞的走到書案前幾步路卻走得通身是汗定定神在紙上提筆寫道︰芙蓉落盡天涵水日暮滄波起。背飛雙燕貼雲寒獨向小樓東畔倚闌看。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滿長安道。故人早晚上高台寄我江南春色一枝梅。
相思如火世情如索春來總是眉梢鎖。踏青莎向郎 千言萬語羞難說。誰料那冤家不解我。痛怎當得;愁怎當得。
這說的是自己嗎?痛當不得愁也當不得?看來自己怕的這愛不長久他不可靠竟是這麼快就來了嗎?
胸前漏了一個大大的洞有什麼東西落在地上分崩離析的摔了個粉碎那些滾熱的液體漫進地面看不見了。
心不見了可人要活下去堅強的不屈的完整的活下去。清兒跌坐在椅上。
伸手拿起茶碗卻滑了手茶碗碎了一地。柔兒和四侍走進來驚叫︰「少主你怎麼了別嚇我呀!」
「少主!」柔兒撲在清兒肩上。
手背上的這點點滾燙的淚滴終于讓清兒復歸冷靜。她不止是九福晉她還是胡家少主。堂堂的胡家少主有什麼當不得!
閉上眼楮再睜開時眼中已是清冷如冰胤我們完了。
我們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