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君吟不爭氣地撇過頭,避開他那審視的目光,正想再開口,耳邊卻先一步地傳來他那溫潤低沉的嗓音。
居夙升緩慢卻堅定地說道︰「既然以身相許是你曾經開過的條件,那便反悔不得。」撂下了話,他伸手招來被派到她身邊伺候的丫翼,低聲命令道︰「姬姑娘今兒個體虛,無論如何都要讓她乖乖特在屋里,好好休息。」
听聞,姬君吟既氣且急地抬頭想要讓他收回成命,可再抬眼,卻只見他快速遠去的身影……
瞧著這一室不俗的擺設,一眼望去雖稱不上是富麗堂皇,但無論是牆上裝裱著的畫,還是幾案上的琉璃飾品,個個都是不俗之作。
若是換了平素,向來愛好這些玩意兒的姬君吟,只怕一見到這些東西便已喜不自勝,可如今她的眉心卻怎麼也無法舒展開來。
腦梅中不斷浮現的是他踩著堅毅步伐離去的模樣,只看那背影,她便知道居夙升這個固執的男人並沒有被她說服分毫。
她究竟該怎麼做呢?
姬君吟思未想去,怎麼樣都想不出一個好法子可以讓她掙出這樣的困境,她煩躁得想要起來走走,才一起身,便整個人僵住。
正站在門邊的老太太,不就是居老夫人嗎?
雖然有過幾面之緣,可是因為曾經對老夫人有過不好的心思,所以每回見了老夫人,她總是顯得局促。
相較于她的不安,老夫人卻是滿臉漾笑,不等她依規矩迎上來扶,老夫人己經利落地拄著拐杖邁過了門檻。
「君吟向老夫人請安!」姬君吟朝著居老夫人屈膝為禮,誠心請安。
「丫頭,在我的面前不用拘束。」
可沒忘了當初姬君吟是怎樣的舍命相護,居老夫人對她自是另眼相看,語氣親切得完全沒有半點架子。
聞言,姬君吟勾唇一笑,很自然地伸手扶住老夫人,讓她坐到屋子中間的圓桌前,執壺斟茶,態度恭敬可人。
「丫頭,這回可被折騰得不輕吧?」
雖然深居府邸,可老夫人打自居夙升十歲便寡居,能將兒子拉撥到位居正二品的位置,自然不是個單純無知的婦人,當然也不可能什麼都不知道。
早在昨兒個居夙升莽撞地將一個大姑娘家給帶回來時,她就己經派了伺候的大丫鬢出去查情了情祝,得知姬君吟被向來心儀兒子的刁蠻公主給折騰了一回。
再加上她曾經豁出性命救了她,所以對姬君吟的遭遇,她可是有著濃濃的疼惜之情。
「回老夫人的話,君吟沒事。」
雖然經過昨日和大情早的折騰,姬君吟現在揮身痰憊得像是骨架子要散了似的,可是為了不讓老夫人擔心,她只是淺淺含笑,要老人家安心。
「怎麼會沒事,瞧瞧你那煩上的青紫,好好一個姑娘家,要是破相了可不好,這十七公主也太過刁蠻了些,竟然仗著身分,登門踏戶地欺凌你,你那一身的虛疲,讓人瞧著可心疼了。」
聞言,姬君吟對于老夫人對事情的了若指掌感到驚訝,心中更是夾然涌起了一股子的暖意。
關于公主欺人這件事,連她爹娘也是一副息事寧人的態度,倒是居家母子給了她撫慰和溫暖。
她懂爹為何做出這樣的選擇,畢竟她爹身上背負的是姬家上上下下幾百條的人命,可便是因為這樣,居家母子的關切與收留,更是讓她感激不己。
「老夫人,我並不想牽累居侍郎。」
但見老夫人的態度和藹,姬君吟索性不拐彎抹角,居夙升听不進她的話,總听得進他娘親的話吧!
居老夫人欣慰地領首,可接下來說出口的話,卻大出姬君吟的意料之外。
「說什麼牽累,要真說牽累,那也是夙升無端牽連了你,我倒覺得你這丫頭挺適合那孩子冷淡的性子。」
額際的青筋浮現,隱隱跳動著。
該說他們倆不愧是母子嗎?為何做事說話總是這般出人意表?
「居侍郎身居廟堂,位居高位,得罪了皇上和公主,對他來說不是一件好事。」耐住性子,姬君吟以為老夫人不懂其中的利害關系,娓娓言道。
為人母者,自是希望兒子無災無難、平步青雲,她相信只要這麼說,定能讓老夫人打捎原本的盤算。
「我居家兒郎若是遇著事就畏畏縮縮,哪算得上是好兒郎?」不以為意的回道,眉目之中盡是認真,沒半點虛假之情。
見狀,姬君吟的頭更疼了,趨吉避凶應該是人的天性,偏偏這兩母子卻都忙不迭地想往災禍里頭闖,讓她想拉都顯得無力。
「丫頭,你就好好特在咱們府里養傷,啥都別想,只捎把自己養得白白女敕女敕地,當個最美的新嫁娘就行了。」
對于姬君吟這個未來兒媳婦,居老夫人是愈看愈滿意,那不卑不亢、不妄想攀附權貴的模樣,更是讓看多了心機深沉的大家閨秀的她覺得清新極了。
這丫頭打一開始便有她的眼緣,雖說行事作為是大膽了些,竟然主動向她兒子求親而鬧出了些許風彼,旁的大戶人家或許嫌棄,可她卻不這麼覺得。
女人嘛,何苦都做那風吹就折的繭絲,像姬君吟這樣外柔內剛、勇于追求,不也挺好。
她就覺得姬君吟像她年輕的時候,是個堅強的姑娘兒,即使遇了事,也能咬牙撐下來,這樣的姑娘讓給了旁人,那就真的可惜了。
此時的她就像是看著了一塊璞玉似的,怎麼說都不肯讓人了。
「老夫人,我真的不能嫁給居侍郎。」見老夫人一副她說了算的模樣,姬君吟那直白的話便忍不住沖口而出。
「等到聖旨一下,只怕你不想嫁也得嫁。」對于她的一再抗拒,居老夫人完全不以為憐,反而還笑味味地回道。
既然老夫人依然執意,她只好再說得更直白一些,認真地望著老夫人,一字一句堅定地說道︰「就是因為這樣,所以老夫人是不是應該在聖旨未下之前,先去說服一下居侍郎,我真的不想嫁他為妻。」
「你想不想是一回事,可一旦夙升想,這世上很少有人能夠拗過他。」
這可是實話,別說她對這丫頭是滿意得不得了,就算她不滿意,若是兒子執意要娶,她也只有沒降的分兒。
「可……您是他娘,您的話他會听吧?」
居夙升那兒行不通,老夫人這兒也行不通,姬君吟只覺得頭仿佛在這幾個時辰之內,腫成了三倍大,眼看著就要爆開了。
「他向來只揀他想听的听。」居老夫人很直爽地說道,語氣之問沒有半分的懊惱,反而還帶著幾分的拈拈自喜,顯然對于兒子很是滿意。
「可是……」
她還想再說服,可是居老夫人卻突然將手伸至她的面前,緊緊握住了她的柔e,情真意切地說道︰「放心吧,你別瞧他的性子冷,對真心喜愛的姑娘可好了,我相信成親之後,他會疼你的。」
老夫人一廂情願的說法,讓姬君吟忍不住暗暗叫苦。
姓居的這家人,難道都有一顆頑石般的腦袋嗎?
怎任憑她說破了嘴,也不肯改變決定?她究竟能有什麼法子,可以讓他們明了,現在的自己是個麻煩,而面對麻煩最好的方式,便是避而遠之……
逃吧!
可她是被居夙升在爹娘暴怒與不舍的眼神下給抱出家門的,事出匆忙,自然身無分文。
沒有銀子的她能去哪兒呢?
這左也不行,右也為難,偏偏居夙升派來的隨侍丫鬢非常盡忠職守,除了她在屋里的時間外,但凡她要走出房門透透氣兒,她都是寸步不離地守著,顯然生怕一個不注意會弄丟了她,遭到責罰。
在這種情祝下,她既不是插翅的鳥兒,無法振翅高飛,所以只好望著居府那重重的高牆嘆氣。
「唉……」幽幽一聲長嘆,姬君吟覺得這幾天嘆的氣,可能比這十幾年還來得多。
「好端端地嘆什麼氣啊?」
促狹的語氣帶著濃濃的關心,惹來了姬君吟帶著驚喜的目光,原本心思幽幽的她,在看到好友車元玉和崔妙秋朕袂出現,自然喜不自勝。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兒?」驚喜地迎上前去,一握住了她們的手,便忙不迭地問道。
「還能不知道嗎?居侍郎只愛美人不戀權位,寧可為了姬家大小姐得罪十七公主的事兒,如今早己在大街上傳得沸沸揚揚了。」
個性向來直爽的車元玉一開口,便將市井傳言一五一十地說給姬君吟听,只見她愈听,臉色愈沉。
總覺得這些傳言似乎還透著一些古怪,與事實有些不大相符。
她還以為傳言會更難听些,不外乎是她不自量力想與公主搶男人,再加上之前主動求親,那些平民百姓的口中,她應該早己與殘花敗柳無異。
可為什麼傳出來的居然是她和居夙升其實早己兩情相悅,公主卻硬要奪人所愛,甚至還登門踏戶去姬家教訓人,惹得居夙升沖冠一怒為紅顏,不惜得罪公主也不願讓心愛女子多受一分委屈。
這……與她所想相去甚遠,更是讓她一頭霧水,只能傻愣愣地瞧著車元玉和崔妙禾,連她們簇擁著她進屋里去都不自覺。
「在想什麼呢?」見好友一臉呆樣,本就是直爽性子的車元玉忍不住問道。
「在想那些流言。」姬君吟很誠實地說道。
那些流言怪怪的,轉瞬之問將她從不守閨訓的姑娘,變成冰情玉潔、扦衛愛情的性情中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這有啥好想的?想也知道是居夙升那個奸詐的男人搞的手段。」車元玉快入快語。
她倒沒想到外表看似冷淡的居夙升,心思居然這樣細膩,竟然能在短短兩天之內,便只手主導了整個市井小民的議論。
三兩下功夫,便將公主的刁蠻盡現,還將姬君吟塑造成楚楚可憐的受害者。
如今眾人都同情居夙升和姬君吟這對苦命鴛鴦,就連原本爆跳如雷、揚言要和姬君吟斷絕父女關系的姬伯仲,也不再多言。
「是他?」不是沒想過這事是出自他的手筆,可細細想來,卻又覺得不可能,畢竟他實在沒道理為她費上這個心思。
他究竟想做什麼?
「對,就是他!」
望著車元玉臉上那抹肯定的表情,姬君吟的思緒再次陷入棍沌,無論她怎麼琢始終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深吸了一口氣後,索性不想了。
抬頭,她的目光突然來來回回地在車元玉和崔妙禾兩人之問打量著,不久之原本皺成一團的苦瓜臉,像開了花似的亮了起來。
對啊,她怎麼這麼笨啊!明明不是孤立無援的,就算居夙升不肯用銀子報思,她還有兩個好友啊!
以前她不敢說,可現在她們一個個嫁了如意郎君,區區幾百兩銀子,應該不會拿不出來吧?
盯著她們的眸子愈發晶亮,車元玉和崔妙禾感受她詭異的目光,不禁面面相覷,心中大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你心里在盤算什麼?」
以前她們三個姊妹淘常聚會,車元玉有義氣,也算急性子;而崔妙禾則是有些孩子心性,三人之中就數姬君吟的心緒最不外顯,可卻是最善謀略,屬于謀定而後動的那一個。
面對好友的詢問,姬君吟的唇畔驀地浮現一抹苦笑,在經過公主與居夙升的那一番大鬧之後,向來重臉面的爹親,只怕己經氣得不想要她這個女兒了。
家……暫時是回不去了,居家也沒有理由再特下去了,她自然要為自己謀一條出路。
「我想開一問小繡坊,可是沒本錢。」面對好友,姬君吟放下尊嚴和驕傲,娓娓道出自己的難題。
她想過了,打小她就愛繡花,雖然比不上宮繡,可己經比一般坊間的繡娘好太多。
尤其是她那一手地道的蘇繡,甚至連向來最難學會的雙面蘇繡,也是她的拿手絕括,她相信若能用繡功來賺銀子,應該足夠支應自己生活。
「你要開繡坊?!」
堂堂一個侍郎夫人去開繡坊?這事要是傳出去,肯定又夠那些市井小民嚼上一陣舌根了。
「嗯!」面對好友不敢置信的神情,姬君吟堅定地領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