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歷月務院指揮中心巨大的沙盤前,皇帝劉度凝視著馬上就要被藍色敵軍模型包圍的一塊方城模型,這就是眼看就要陷入重圍的馬邑城。這塊方城模型上豎著一面紅色小旗,這面小旗在劉度的眼里顯得弱不禁風,搖搖欲墜,他幾次下意識地伸手去扶那面小紅旗,又幾次將手縮了回來。劉度的兩眼干澀,臉色青灰,臉上有一種無法宣瀉的憤怒導致的緊張,他的手中緊捏著導致他憤怒的丁國昌的求援信。他緊抿雙唇,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過了一會兒,他用極其低沉地聲音問了一句︰「現在巴特隆的三個步兵軍團應該到了哪里?」
「啟稟陛下,昨天得到的情報,敵人距馬邑城還有二十五里,按時間推算,現在敵人應該正在攻打馬邑城。」一個軍務院的高級參謀官小心地向皇帝陛下稟報。
「魏元忠!」
「臣在。」一直守候在皇帝身邊的軍務大臣魏元忠應道。
「你覺得他們能守多久?」劉度頭也不抬,用手指了一下馬邑城的模型。
「陛下,臣一直在海軍中任職,于城市攻防戰所知不多,但臣以為,以虎賁軍的戰力,守住五天也許可能沒有問題。」
劉度不滿地瞪了一眼魏元忠,怒道︰「不要跟我說也許還有什麼可能之類的詞,知道就說知道,不知道就說不知道!」
魏元忠被訓斥得臉色煞白,冷汗直流,低著頭站在那里一動也不敢動。
劉度又看了一眼魏元忠,這三個他十分信任的軍務大臣中,熊大木生死不明,丁國昌深陷孤城,只有這麼個一臉忠厚的魏元忠還在自己身邊。魏元忠是海員出身,曾當過戰艦提督,身體十分強壯,在這三個軍務大臣中年紀也最小,可仿佛一夜之間,魏元忠就變老了,黑黑的兩鬢間竟然冒出了很多白發,臉色也顯得十分憔悴蒼白。劉度本想再訓斥他兩句,可看他這副戰戰兢兢的樣子,就沒有說出口,把心中的怒氣強壓了下去。
此時,從皇帝身邊經過的一位年青的參謀官突然行禮道︰「陛下,在下被調到軍務院之前曾經在大將軍劉鶚軍中擔任參謀官,深知虎賁軍的戰力,在敵人三倍于我的情況下,兩個虎賁軍團絕對能守住十天。」
此話一出口,圍站在沙盤邊的軍務院的十三位高級參謀官都驚訝得目瞪口呆,他們在皇帝陛下面前說話十分謹慎,往往將心里的話思量了又思量才敢說出口,說出來還要再留三分余地,哪里敢說得這麼滿。戰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誰知道會發生什麼變故,萬一說的與現實不符,責任可就大了。
劉度抬頭看了一眼這位膽大妄言的參謀官,這是一位剛剛被提調到軍務院的年青參謀官,年紀大約只有二十六七歲,中等身材,形容清瘦,但眉宇間卻有股英武之氣。
劉度看了看這參謀官肩上的軍餃,也只是個都尉,軍務院所有的高級參謀官都有相當于提督的軍餃,按理說這里應該沒有他說話的資格。可他卻敢言之鑿鑿地說虎賁軍能守十天。劉度突然對這個年青人有了興趣,就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啟稟陛下,在下熊天雲,在軍務院任繪圖參謀,今天由我負責測量沙盤。」
劉度發現這個年青人眉宇間有些像下落不明的陸軍軍務大臣熊大木,便問︰「你跟熊大木有何關系?」
「他是我的伯父。」
劉度有些不悅,質問道︰「是熊大木將你調到軍務院來的吧?」
「是的,陛下。」這個年青人好像對劉度不悅的語氣毫不在意。
「如今國難當頭,你為何不要求調到前線去殺敵,卻要縮到軍務院里來當個繪圖參謀,是因為這里安全?還是因為這里的薪水高?」
「都不是,陛下,是因為這里能洞察全局。」
此話一出,旁邊就有人忍不住嗤笑,甚至還有人在一旁冷言冷語道︰
「一個繪圖參謀還談什麼洞察全局?」
「也許洞察全局能幫助他把圖繪得更準確吧?」
也許是吧。」
劉度不滿地看了看周邊的人,周邊的官員趕緊低眉順目閉上了嘴。
劉度又仔細打量了一番年青人,年青人神色自若,絲毫沒有怯意,也沒有受周圍人的情緒影響,劉度好奇地問︰「這麼說,你現在已經洞察全局了?」
「是的,陛下。」年青人的語氣非常自信。
「以現在的局勢,假如你是丁國昌,你會怎麼做?」
那年青人沉吟了一下說︰「我會向東都求援,請求陛下派駐扎在東城城外的羽林軍去解馬邑之圍。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劉度心里一驚,這年青人仿佛看過他手里的信似的,而劉度迄今為止還沒讓任何人看過這封信。
劉度將手里的信捏得更緊了,他追問道︰「那你認為應不應該派羽林軍去呢?」
「羽林軍守護著東都城,沒有羽林軍,敵人一但攻過來,東都城將會只剩下城防軍團可調了,這太危險了。所以我認為不應該派羽林軍去,起碼不能全都派去。」
「那馬邑之圍怎麼辦?」
「請陛下給我兩萬精騎,我能解馬邑之圍。」
在皇帝身旁站著的魏元忠嚇了一跳,嚴肅地說︰「這是軍國大事,非同兒戲,你不要不知深淺!還不趕緊退下!」魏元忠與熊大木私交甚篤,他不願意看到熊大木的親佷子因為不知天高地厚而命喪黃泉,雖然表面上是在嚴厲訓斥這個狂傲的小子,實際上卻是一片呵護之意。
沒想到這熊天雲毫不領情,上前向皇帝深施一禮道︰「在下知道這是軍國大事,非同小可,在下也不是一時興起,口出狂言。在下是經過認真分析思考之後才說出來的。」
「這里可是軍務院,軍中無戲言,若是完不成任務,你可知道是什麼後果?」魏元忠聲色俱厲地訓斥這個年青人。
「在下知道,在下願立軍令狀,若不成功,請陛下殺我全家。」
劉度一愣,他也沒想到這年青人會有勇氣說出這番話來,忙問道︰「給你兩萬人真能解馬邑之圍嗎?你說說怎麼做?」
「是,陛下。敵人的整個計劃都是圍繞馬邑制定的,而其中最出其不意的就是將石門關的守軍派出來攻打馬邑城,相對于兩翼的防線,石門關與馬邑的直線距離最短。這一招確實很厲害,但也有一個弱點,那就是石門關守備空虛。若是給我一支精騎,我不去馬邑,而是以最快的速度直撲石門關。敵人長途奔襲,大面積迂回作戰,卻沒有糧草的牽累,想必糧草都囤在石門關內,我們若是攻打石門關,敵人肯定會從馬邑分兵回援,馬邑之圍自然得解。」
劉度听了點了點頭,又問周圍的參謀官︰「你們覺得呢?」
一個資歷很深的高級參謀官說︰「陛下,這些都只是推測,沒有確鑿的情報證明石門關里守備空虛,萬一敵人已從別處增援了石門關呢?石門關這麼重要,敵人怎麼可能會棄之不顧呢?」
熊天雲不屑地撇了撇嘴說︰「正因為敵人猜到了你會這麼想,所以才敢把石門關的守軍拉出來攻打馬邑。敵人若是能拿下馬邑城,石門關就成了後方,就會很安全,他還有什麼必要在那里駐扎重兵。再說這次會戰,敵人的總兵力並不佔優勢,他們的優勢就是騎兵多,移動速度快,所以他們攻打馬邑必定傾盡全力,以求速戰速決,不可能還在石門關保留兵力,有,也會被拉到馬邑去。若是馬邑久攻不下,我們的步兵軍團就會陸續趕到,那樣雙方又會陷入消耗戰。這是敵人所不願看到的,以此推斷,石門關必定十分空虛。」
這番話將這位資深的參謀官駁得半天沒說出話來,最後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品階比他小好幾級的繪圖參謀,若不是陛下在眼前,他真想破口大罵他一頓,這小家伙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劉度听得連連點頭,他發現這熊天雲雖然年青卻並不莽撞,也不幼稚,對局勢分析得十分透徹。但畢竟這是數萬人的軍事行動,非同小可,而提議者又是一個年青的軍官,劉度又想了想,最後追問道︰「你有幾成把握?」
「回陛下,我有七成把握。一般情況下我只要有六成把握就會毫不猶豫地去做。我如果有六成,我的對手就只剩四成了,我沒有理由不做啊!」
「嗯,有道理。」劉度突然發現這個年青人身上有些他身邊這些文臣武將們沒有的氣質。一些朝氣!一些銳氣!還有一些舍我其誰的霸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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