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律泰進來時與雁曲打了個照面。
看著雁曲離開後他問我︰娘娘還要留她?
「不著急她還有東西沒吐出來。」
「拷問不就行了?」
「那你先得把東西給我弄出來。」
我說完馮律泰臉紅了。
一年前知道那東西在徐瑩手中到今天還是沒拿到多少有點挫敗。
在年初看出了邱復之遲早要遇到難題我于是用了後手讓時元扣換了身份。六月初七內務所的管事公公時元扣因吃酒栽河里死了他既無對食又無家人這個冷面冷心的太監在王府內沒什麼人緣所以沒什麼人注意到他的死。到了七月一直給王府供應鹽糖等的商人那多了一個叫做寇白石的年輕男子。
江嚴不愧是錦衣衛的尖刀從邱復之的信中看出他已逐步逼近核心。
鹽幫成立不過三年多以前的基礎盡在新野大寧一帶江南道立足不穩的危機此時畢露無疑。邱復之從一開始的相信自己能處理這件事到第二封信的輕描淡寫再到第三封信的疑惑第四封信不自信。我覺得邱復之此刻一定在籌劃刺殺江嚴他以為只要江嚴死了就一了百了。寇白石一雙眼眸透亮而有神。
「到底年輕沉不住氣。」我燒掉邱復之的信眼楮盯著暗紅的火舌一吞一吐將秘密都吃了下去。
寇白石安靜站在一旁。他話不多。從不像邱復之那樣有好奇心也不像馮律泰那樣會在乎我地喜好。他每說一句話、每做一個動作都有下文我也許不喜歡他但是我需要他。
「元扣你準備一下明天一早先到我這再去金陵。讓信人告訴他稍安勿躁。」
第二天寇白石與另外五人各帶著一卷東西匆匆離開金陵。他走了我遠比送朱棣走的那天要焦急。因為我知道朱棣的結局而不知我自己的。
在決心開立鹽幫之前我曾經想過我從未拋頭露面也要這個幫派與王家沒有任何聯系。那如何讓一群刀口上舌忝血的江湖莽漢忠實于我?邱復之身懷絕技固然重要更重要是控制他們地財權。
數年來鹽幫盈余四百七十萬兩白銀遠王越晉在新野辛苦二十余年的成果。暴利如此怪不得走私鹽業屢禁不止。我沒辦法直接控制幫派中的大小事務只將精力用在控制管財之人身上。邱復之是我派出的最高級別代理人每隔三月就要給我一份銀歲請章相當于現代的財務報表。四百七十萬兩白銀有一半存在各個錢莊另一半作為流通資金我要它們像水銀一樣在全國各地滾來滾去。
如果江嚴層層遞進最後查出北平與鹽幫有關我恐怕難以如設想中一般月兌身。
要任務。與邱復之一樣是要解決江嚴但他不能死在江湖上殺他必須還用秀春
一路上兵荒馬亂。寇白石沒有太多消息傳來。但從邱復之的信中可以看出他了解我不讓他搞刺殺之類活動的意圖。他在與江嚴周旋。刺殺不能使他江湖經驗增加多少周旋可以人就是在跟人不斷的對抗中成長。
等到九月底邱復之地信來了。
江嚴被急令調回金陵警報看似解除。
接著李景隆帶著大軍沖向北平又是一個臘月北平成了孤城。瞿能得不到李景隆的命令遲遲不敢進攻北平。今日。瞿能忍不住率一千人攻入張掖門為數不多的北平守軍折損近一半但好歹算是守住了。
任由鹽幫勢力多大在正規軍面前都是菜鳥一只已經近三個來月沒有邱復之和寇白石的消息。
「我埋下的炸彈不會成了啞炮吧。」心里突然有點忐忑不安。
雁曲一撩簾子「娘娘不好了!」。她嚇了我一跳。她的臉色只怕比我的更加不好。
「什麼事?」
「奴婢剛才從東邊那過來。那邊竟然在攻門了!」雁曲驚魂未定。又神色一變。
「你去張掖門那干什麼?」
雁曲越局促︰奴婢奴婢是去看一個小姐妹。她病了。又沒錢……
「王爺對她沒那麼差吧。」
雁曲指骨關節有點變形︰江月她過的不好王妃娘娘一直都想殺了她。
「按理說也應該是那邊的劉夫人要殺她跟王妃有什麼關系。」
「江月跟娘娘您以前的侍女青溪其實都是歐善人教出來地。她去王爺那告狀說是為她姐妹英奇抱屈其實是存了另一個心思的……a小說網。」
我看著她眉頭微蹙眼珠偏向右邊她也在琢磨該怎麼才能把她的下面的話說完。過會她地眼珠偏左了看來是要說真話。
她接著道︰她與英奇關系是好可奴婢認為沒好到可以為英奇去死的地步。
我輕敲桌面一直盯著她的眼楮。意料之內的事總算來了我卻一點也不覺得興奮。
「江月以前叫做月齊因偷過劉夫人一只祖母綠的戒子被劉夫人私底下用了墜閉之刑那時候江月才十二歲從那之後就被歐善人帶走換了個名字。當時娘娘您正在金州可能並不知道此事。再後來劉夫人只能靠著王妃了王妃就將江月放在了劉夫人身邊劉夫人吃了她不少苦頭江月卻一直覺得劉夫人吃的苦還不夠。」
原來江月一直沒有葵水是因為這個。
話說到這份上似乎江月所有的動機已經明了。
「歐善人教出來六個人。個個結局都如此悲慘。」我看著雁曲說道。
雁曲從剛才自己營造地氣氛中一下子醒悟過來︰娘娘為何如此說?
「你說我宮里要是死個宮人可能也不會有誰在意吧。」
雁曲強裝不明︰娘娘宮里怎麼會死人呢?
「這你可不知道徐瑩指使歐善人養了六只狼專門對付這王府里所謂地對手。也不知道是榮幸還是不幸我都見識過的先是碧蘭一個鄉里人家竟然能娶得胡惟庸家的小姐做媳婦後又因此被牽制命喪金陵;後是順心被滅口在濟南;接著是青溪江月還有你。我這福安宮里白骨森森。怎能說沒死過人呢?」
雁曲笑的牽強︰這才五個。
「是啊你若不提我都忘記了劉夫人身邊還有個英奇。」我提了這個名字。
雁曲道︰奴婢從沒有做出對不起娘娘地事。可娘娘要殺奴婢奴婢也能明白。奴婢只是不解娘娘既然知道奴婢也是六人之一為何要把奴婢從繡房里要來?
我抬起手上的玉鐲在她面前晃了一下又側過臉讓她看了看我地耳環︰「你看我這個人已經變態到什麼東西都要全套地份了。你若不來豈不留了遺憾?再說。你遲早也要被送過來的。不過你主子似乎不放心你誰讓你是我自己去要過來地呢?所以她又把江月從劉夫人那弄了過來。」說罷看了看她的神色笑道︰「你放心。我手上從沒沾過人命誰都不值得我破這個例送你回徐瑩那如何?」
雁曲欲哭無淚。
「你既然不願意回去不妨把這個的配方給我。」我從荷包里用手指拈出一顆小小地紅藥丸放在她面前。
光有配方是沒用的針灸圖還是沒能弄到手。
原來知道了我這副身體還是有藥可救竟然也會這般心思活絡。
兵臨城下北平城內從一開始的人心惶惶到現在上下齊心朱高熾綿里藏針的性格一覽無余。
王府內。人人都是來去匆匆一個人望廢宮群里走想來碧波湖應更是冷清的。
遠遠的寂寞湖心亭內一個人的背影跳入我的眼簾︰高熾?
我站著看了一會想要不要走開。
他現了我。
走了過來。
「你很久沒來了。」他開口道。
我說︰「天冷了。」
「嗯。」
尷尬的沉默
「父王讓我問你為什麼從來不給他回信。」
我站在原地。看碧波湖上起的薄冰︰冬天。雪落下來水那麼一拍就成了冰。
他眼楮一亮。繼而笑地有些夸張︰這個主意不錯。
他沒再追問我為什麼不給他的父親回信。我也松了一口氣。
朱高熾這一年守住了北平還用一封措辭誠摯的回信粉碎了他堂兄朱允文的離間計。
建文三年正月十二這天朱棣回城在王府慣用地大堂里無論是病著的還是怕著的都聚集到一起等著他。
徐瑩老是老眼楮中還是有有一股子氣在因為我還沒死。此時仿佛我們從來都不認識于是連寒暄都沒有。
朱棣的眼神掃過我又掠過她。
痛失大將就算此刻他心中有千般疑問也不會有精力應付。
果不其然他一頭扎進書房周圍只有謀士、兒子。
福安宮的大門在酉時初準時關上。早早的睡下與往常無異。
睡的不安穩總是做夢要命的是自己還知道這是在做夢。一個驚醒起來已是滿頭虛汗。
俗話說薄命不承厚運一個從小就孤苦伶仃地人怎麼可能承受的住所謂大運?走吧走吧什麼大運全都走掉說不定我才能苟且偷生。24歲前過的身累現在的日子更是心累。
夜里人總是容易傷懷。
我做不出多傷天害理的事可現實總把我往那邊推搡要活就不能心善「這宮里那容的下善心地人。」達定妃蒼老地聲音與蠟黃的臉孔總是在我面前晃來晃去。
使勁搖了搖頭。坐起來手伸出拉緊地床幃︰拿杯溫水來。
一杯溫水遞到我手中從床幃那抽回手被人一把拉住。
「誰!」我的聲音定然是驚恐的去年大年三十的事深埋在心里整一年無人提及不代表就會忘記。
外面的值夜侍女匆匆問了聲︰娘娘。
而後就沒了聲音。
她怎麼了?
被人打倒了?
楊影連又來了?
手一松一杯水落在外面的地磚上寂靜的夜里瓷器碎裂的聲音格外刺耳。
幾乎是同時床幃被人一把拉開。
「你怎麼了?」他的聲音似乎比我的還要害怕。
瑟瑟抖的身體在他的手心上傳來的體溫安撫下稍微平靜了一點。
「朱棣?」
「是我。別害怕是我。」他小心翼翼地將我拉近以前是多貪戀這份僅存的溫暖而現在有了抗拒之心。身體扭動了一下終究沒辦法與他的堅持對敵。
他像抱只貓一樣將團起身子的我抱在懷里低沉的聲音透著一絲沮喪︰為什麼都不給我寫信。
我沒辦法去回答這個問題他也不再說話。
沉默了很久後睡意還是不來而身體動一動都覺得有些麻。
「睡覺吧。」他察覺到了我的異常。
「睡不著。」我的聲音清淡的一口氣都能吹不見︰陪我聊天吧。
他似乎開心起來爽快地答應了。
我說道︰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