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狹窄的小道上一名看上去不過十歲上下的孩子披著黑色斗篷疾步而行,她身後跟著兩名高大的黑衣男子,這樣的組合看上去有些奇怪,而奇怪的根源在于黑衣男子自然而然流露的恭敬神色。
「咚——咚咚咚」遠處傳來銅鑼聲,打更人拖長的腔調清晰人耳︰「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披著斗篷的孩子將兜帽拉得更低些問身後兩人︰「一慢三快是什麼時辰,嘿嘿我總記不住。」她語調輕松,透著些孩子氣,但她的聲音卻與體貌語氣完全不對稱,那是一把屬于成年女子圓潤嫵媚的聲音……
兩名黑衣人似乎習以為常,其中一人道︰「習姐,光我听你問這事兒就有七八次了,一慢三快是四更。」另一人比說話的這人年長些,遲疑了一下道︰「習姐,你現在的樣子還是不要踫到這城里的人比較好。」
習阮蹙眉轉身道︰「天底下只有老鼠躲貓,你見過有貓繞著老鼠走的麼?」
兩名男子聞言立刻噤若寒蟬,堂堂七尺男兒被一個女人嚇成這樣已經很丟人,何況還是一個身量不及他們腰際的侏儒,旁人會認為這兩人懦弱無能,但若知曉習阮在一月殺已達到巔峰的惡名就不會再有人認為他們沒用了。
習阮輕哼了一聲,繼續向前走,兩名男子對視一眼暗自慶幸她今天心情似乎不錯,沒有為難他們。
很快三人從窄道插上一條正街,打更人恰好迎面走來。習阮看打更人的目光有幾分不善,這個人她認得,陳有德家的近鄰李連。
李連也現了對面的三人,他有些詫異,這時辰別說行人,連醉漢都難踫到幾個,看他們的裝扮不像是本城的居民,他不免多留心打量了幾眼。四人擦身而過。李連突然背對著習阮他們驟然停步,銅鑼「 」一聲掉落在地上,他抖抖索索的唇迸出不連貫的話「詐……詐詐……詐尸!」他本想跑,可雙腿軟,邁出第一步就蹌踉著撲倒在地,他驚恐地回頭看去。空蕩蕩的街道沒有半個人影,莫不是眼花了,他強自鎮定著準備爬起來,突然看到鼻尖下一雙精致的緞鞋,整個人瞬間石化。
習阮蹲,沖李連天真地甜甜一笑,清脆地童音響在李連耳畔︰「李叔為什麼見到我就跑呢?我很可怕麼?」
放大在李連眼前的臉確確實實是苦兒無疑,李連鬼叫一聲手腳並用地往街邊爬去。習阮冷冷自語︰「沒意思。」下一刻一條軟鞭卷住了李連的脖頸,習阮的手輕輕一拽。頸椎折斷的聲響被陣陣聒噪的蟬鳴掩蓋。她沒有多看一眼李連地尸體,皺眉沖兩名黑衣人道︰「看什麼,正事還沒辦哪有工夫為只螞蟻耽擱。」說完率先向義莊的方向走去。
兩名黑衣男子連忙跟上。年輕地那個繞到習阮身側討好地笑笑道︰「習姐。別怪我多嘴。主上吩咐地任務已經完成。陳苦兒被替換地事沒任何人知道。現在去燒義莊不是畫蛇添足徒惹人猜疑麼?」
習阮沖他一笑道︰「小凌啊。什麼時候長進了。學會吩咐我做事兒了?」
「我哪敢啊!只是不太明白……而已。」
習阮地笑意並未斂去。語氣卻冷冷道︰「閉嘴。做你分內地事兒就夠了。」她隱在斗篷下地手撫上小臂處地那顆朱砂痣。如果楚笑幽沒有看到她與陳苦兒唯一地區別。她何必要跑這一遭。況且楚笑幽心思縝密。必定會在陳苦兒下葬前親自驗尸。即便火燒義莊會惹人起疑她也只能選擇毀尸滅跡這一條道兒了。
小半時辰後。習阮三人在義莊外地矮松林停了下來。她沖兩名黑衣人低聲道︰「先確定陳苦兒地尸身是不是本尊再放火。我估計楚笑幽派了人在附近。你們要小心。另外順便盜一具尸體出來。我要給她放點迷煙。」
「習姐放心。」兩人蒙了臉孔幾個起落隱沒在義莊圍牆後。
習阮將斗篷裹緊了些,靜靜听著遠處地動靜,她冷笑,果然不出她所料,楚笑幽的確派人守在這兒。她凝神听著不時傳來的兵刃踫撞聲,粗粗分辨大概有五個洗劍閣的人,只有一個身手不凡,幾乎可以與小凌旗鼓相當。不過不打緊。小伊不出十招就能解決了其他四人,二對一的話。那人沒有勝算。事實上義莊內的情況和習阮分析得差不多,四人相繼倒斃後只剩下清和一人,他眼見不敵邊打邊退,尋了空隙躍出圍牆拼命向客棧奔逃。習阮見三條人影相繼躍出,暗罵道︰「兩個笨蛋,主次都分不清。」她揚起手中長鞭向空中一甩,清脆的鞭聲在寂靜中炸開,兩名黑衣人听到召喚,以為是習阮出了什麼事,顧不得負傷逃走的清和連忙往回趕。待看到習阮完好無損站在原地時,被喚作小凌的男子撇撇嘴道︰「習姐白白害我們放走了一個。」
習阮白了他一眼道︰「洗劍閣地人不明不白的死了,楚笑幽怎麼會不知道是有人故意來放火,斬盡殺絕和放走一兩個沒差別,我只是提醒你們小心埋伏,你們倒好,為追一只落水狗連最主要的事都忘了。」她說完見兩人還呆站著,喝道︰「還不去!難道要我親自去聞那尸臭味
兩人聞言瞬間沒了蹤影,不一會兒工夫,嗆人的濃煙四散,習阮看著越來越大的火勢滿意地點點頭。兩名黑衣人扛著一具成年男子尸體回到矮松林,對習阮稟報道︰「都辦妥了習姐,**來的這具尸體怎麼處置。」
習阮退開兩步,淡淡道︰「帶走。」她無視兩名黑衣人的苦瓜臉,望著濃煙道︰「這趟任務總算了結啦!主上傳喚得急,不能再耽擱了,連夜出城!」
三人轉身離去,沒有看到一直隱在暗處的影子捂住口鼻沖進了熊熊烈焰中……
清和顧不得身上的傷口,一路奔回客棧,留守在這里護衛地嵐歸將他扶上樓道︰「怎麼搞成這樣?」
「得趕緊稟報閣主,義莊遭襲。」
笑幽已經入睡,但睡得很淺。清和踏上樓梯的沉重腳步驚醒了她,她披衣起身,淼淼和葉離也被驚動一同推門出來查看。
清和見到笑幽,掙月兌嵐歸的手跪地道︰「閣主,屬下失職,義莊遭遇兩名身手極好的人突襲。我見敵不過只好先逃了回來。」
笑幽示意嵐歸先扶清和進房,葉離對淼淼道︰「你快去請大夫來。」
淼淼點頭,飛奔出客棧。
幾人將清和安頓進嵐歸的房間,笑幽站在床邊問︰「其他的人呢?」
清和一臉沉痛地搖搖頭。
笑幽蹙眉道︰「來人有沒有看出是哪一路的?」
「黑衣蒙面,出手沒有什麼華麗的虛招、廢招,簡潔狠辣,如果不是日日在刀尖舌忝血地人不會有這樣地經驗。屬下無能,請閣主降罪。」
笑幽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笑容道︰「清和你做得很好,如果你將性命毫無意義地賠進去我才該罰你。你先休息。我要去義莊看看。」
葉離忙道︰「我陪你。」
笑幽點點頭,吩咐嵐歸道︰「你照顧好清和,我們去去就回。」
「閣主小心!」
葉離拍了拍嵐歸地肩道︰「有我在。你倆安心吧。」
笑幽與葉離一前一後出了房門向義莊奔去。義莊坐落在城邊一處僻靜之所,周圍幾乎沒有民居,笑幽遠遠看到火光暗暗皺眉,毀尸滅跡……為什麼?!照清和的形容,今夜的不之客與玄機樓一役的刺客很相似,她幾乎是立刻就聯想到了一月殺。但這只不過是她的第六感,卷卷是否隸屬于一月殺都還尚未判定,這股神秘的勢力為什麼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現在她身旁?毀掉苦兒的尸身對他們又有什麼好處?直到此時,她也完全沒聯想到苦兒本身有什麼不妥。更沒有想到雲意初是被誣陷的,只怪習阮太高深,看不出任何破綻的一舉一動成功取得了她百分之百地信任。雖然她沒有想到這一層,但屬于女子的敏感讓她察覺到,自己一直都在某個人的算計中,這樣地感覺讓她十分不舒服。
兩人在火場外停下來,刺鼻的煙味混著尸體燒焦的臭味撲面而來,這會兒火勢已經小了許多,葉離握住笑幽的手道︰「先別想太多。義莊里並非只有苦兒的尸體,也許那兩人是沖著其他人來也說不定。天亮我去府衙查查,看看有沒有什麼異常。」
葉離說得不是沒有道理,但她隱隱覺得這把火是沖著苦兒和她放的,兩人默默等待,許久後燃盡了一切可以燒的東西,火焰慢慢收斂,完全熄滅時初升的紅日已經露出了半個腦袋。笑幽踩著一地黑糊糊的碎屑望著八具焦尸,那八具都是成年人地尸體。其中四具是洗劍閣的人。她按捺住心中的怒火,轉頭對葉離道︰「苦兒的尸體被人盜走了。」
葉離聞言蹙眉道︰「那這樣就更讓人看不明白了。既然放火毀尸,為什麼還要費工夫盜走尸體。除非……」
笑幽接著他的話道︰「除非不是同一班人做的。」
葉離贊許地點頭,「和我想得一樣。」說完他的目光聚集在不遠處一點,他快步走過去,掀開一段焦炭喚笑幽道︰「有腳印。」
笑幽湊過去,腳印並不完整,只剩下半個,但從地上的木灰可以判斷,這腳印是在火起後一段時間才留下的,否則木灰不會被壓實,而是虛浮地覆蓋在上面。
「會是誰呢?」笑幽苦苦思索著。
「真難猜……」葉離抬頭看了看漫天朝霞道︰「沒搞清之前你要時刻保持警惕,我先去府衙問問,看能不能打探出有用地線索。」
「也只能這樣了。」
當下葉離先送笑幽回到客棧,出門前他先陪笑幽探視了清和,清和的傷都不在要害,只是失血過多昏睡了過去。見笑幽稍稍安心,葉離將她哄回房補眠,又仔細交代嵐歸和淼淼小心看護才離去。
折騰了大半夜笑幽雖疲憊但怎樣也無法入睡,索性靠在床頭等葉離的消息。大概一個時辰後,葉離才回來,他徑直推開笑幽房門笑道︰「我就知道你睡不著。」
「問出什麼?」
葉離拉了把椅子坐下道︰「除去你的人,義莊內只有四具焦尸,而府衙明確記載,直到昨日義莊內加上苦兒的共有六具尸體,可能應了我最初的推測。但後來帶走苦兒尸體的人,就沒有半點線索了。」
笑幽按了按太陽**,「莫非真的不是沖苦兒去的?」
「應該不是,其中一人據說是江湖人,遭遇仇殺死在盤羲城。」葉離說完見笑幽還是愁眉不展地樣子,靠過去扶住笑幽地肩道︰「不管怎樣,我在你身邊,別擔心也別緊張。等清和的傷好些,我們先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所有地疑團終有解開的一天。就像不見的東西一樣,你翻箱倒櫃地去找不見得找到,然後某天會突然意外地出現。」
他的手掌傳遞著溫暖,她回他以微笑,葉離的話只是寬慰而已,不聞不問真相會突然出現恐怕不可能,但她相信,算計她的人遲早有一天會自己找上門,千頭萬緒的猜測她不擅長,但她擅長一件事——等待!等待揪住黑暗里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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