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趙匡胤,柴榮兄弟二人,在韓陽集分手。趙匡胤依舊回到風陵渡過河,往關中而去。柴榮與韓通自往北去太原。柴榮坐的是青驄馬,自然走得快,韓通坐的毛驢,自然走得慢,拖拖蹋蹋的,申牌時分,柴榮馬快,韓通的驢慢,拉後了半里地。眼看快到解州地面。轉過了一片松林,驀地一棒鑼響,兩旁草叢沖出十來個手執刀槍的剪徑賊。柴榮本無準備,冷不防嚇了一跳。眼看賊人已沖到跟前,急忙挺槍招架,他身體原來就尚未完全康復,加上失時背運,失了氣勢。眼前對方人多,因此,幾個回合下來,便顯得手忙腳亂,只有躲閃招架的份兒了。無奈只好虛晃一槍,轉過馬頭,往來路跑去。韓通的驢慢,仍在後面,柴榮跑了一段路,遇上了韓通。
韓通見了便說︰「你這柴老大,俺這不是來了麼,你還往回跑干嘛呢?」
柴榮無奈,只好說︰「前面走不得,有強盜在那里攔路打劫。」
韓通听了,勃然大怒,破口大罵︰「操他***,那里的狗雜種不怕死的,在這兒干起這不要本錢的買賣來了。」一面罵著,一面驅動毛驢,往前沖去。
柴榮听得鄭恩這麼一嚷,估量他也許能打退強盜,壯了一下膽。慢慢的跟在後面繼續往前走去。韓通跑了一段路,來到一處松林路邊,果然見一伙人手持刀棒,席地而坐。遠遠看見又有人騎驢走來,前面幾個手持棍棒的便站立起來,站到當中把路堵住,待韓通來到跟前,大呼小叫︰「停下!停下!把毛驢留下來,饒你過去。」
韓通听了更不答話,「騰」地跳下毛驢,使起鐵扁擔︰左三三,右三三,前面雙龍出海,後面猛虎歸山地使了一通。
這韓通本就具有天生神力,這根扁擔也有兩百來斤,使將起來虎虎生風,勢不可當,一通過後,兩個擋架不及的著了扁擔,早已倒在地上。其他的人見風色不順,一聲喊,一些往來路奔去,一些往兩邊樹林逃去,登時便散了。韓通正殺得性起,見賊人四散奔逃,不知往那邊去追。正著急間,見柴榮來到跟前,一把扯住道︰「柴老大,下來下來!把馬給俺……」沒等柴公子答話,就讓扯了下來。騰身上馬,往前趕去。
柴榮雖然不樂意,但見他果然勇猛異常,且是為了殺賊,只好讓他騎了自己的馬,自己騎著他的毛驢,慢慢跟了上去。
要說起這韓通,原來也是個有來頭的角色……
……且說當日太白金星在一次遣送一批佐輔之臣下凡時,行經靈山路?,見一只黑虎在谷底仰向著自己吼嘯,似有不忿之意,便向空谷傳聲問道︰「黑虎魔星,你在那里吼嘯吵鬧,似有不平之意,你是有話要說麼?」
那黑虎吼道︰「星君老兒,你們那些當權的也太不講理了。俺不過進村里吃了幾只羊罷了,就把俺困了三百年。那殺了人的也不過砍頭抵罪罷了,俺吃幾只羊還要關三百年麼?」
太白金星听了,凝神一看︰原來這黑虎是三百年前隋唐之際關到這兒的,它犯的也確是吃了須彌山下紫陽村里幾只羊兒而被罰到這兒的……說起來也是這畜牲不識好歹,這紫陽村里放牧的是東宮青帝的春羊。這里的春羊每年隨陰盡而生,陽興而長。按天道循環,冬至十一月則一羊生。大寒十二月二羊生。立春之時三羊生。此時正值陽長陰消,下乾上坤,陰陽平衡之時,值年太歲就把三只羊下放人間報春,告示三陽開泰,春到人間的。不料被它吃了這幾只羊,誤了報春,亂了節氣,導致人間鬧了三年大災荒,鬧出了三十六路英雄,七十二路煙塵,弄得天下大亂。上天震怒,就把它困到這兒來了。值管的神?知道它是個惹禍的災星,放它出來惟恐又惹麻煩,故爾就裝作忘記,沒放它出來。
太白金星心想︰我這里正缺人手呢。況且整治那亂世人間,也正是要這種煞星去大殺三方,協助收拾殘局的。便對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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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虎,黑虎!放你出來不難,我正要派人到人間辦事呢,你願意去麼?」
那黑虎听了,忙答應道︰「願意!願意!金星老兒,你放俺下去,回來時俺給你帶雞、鴨、魚、肉……」
太白金星說︰「胡說八道!胡說八道!我是要你這些東西的麼?你快上來罷,我帶你去就是了。」
黑虎吼道︰「金星老兒!你真是老糊涂了。俺自個兒上得來的麼?他們下了禁咒的咧,不是這個,俺早出來了,還用得著喊你麼?」
太白金星一看,半山下那塊岩石上,果然罩著一道禁咒。便?動真言,揚起拂塵一指,便登時解了禁咒。黑虎一見解了禁,無了拘束,颼的一下便竄了上來,伏到金星身前,搖頭擺尾,連連致謝。
金星見了,點頭嘆息道︰「孽畜!孽畜!其實你這宗也是冤獄。只為你朝中無人,沒有後台,沒人替你說情。且又性格暴躁,使人討厭。相貌猙獰,不討人喜歡。因此就無人來給你###了……也罷……你老老實實的給我磕三個響頭,今後不敢喊我老兒,我就放你到人間走一遭,讓你也享受一段榮華富貴。你可願意?」
那黑虎听了,連連的在地上咚、咚、咚、咚的磕了十來個響頭。口中嚷道︰「太白金星老爺爺,萬歲、萬歲、萬萬歲!你往後一萬年都是俺的老爺。俺往後一萬年都不敢叫你金星老兒。要是叫了,俺就是龜孫子,王八蛋……」
這好話是誰都願听的。太白金星听了,心下笑。舉手在黑虎頭上輕輕一拍,喝一聲「疾!」那黑虎就地打了一個滾,驀地站起,竟是一個滿臉胡茬的黑漢……
這個黑漢,就是如今眼前的韓通。他就是二十年前太白金星送到人間來幫助當皇帝的人打江山,平天下的煞星。眼前這幾個小小毛賊,那里是他的對手……
韓通的來頭說清楚了。眼下回來再說那柴榮,騎著毛驢,趕了一程,只見韓通正在前邊大呼小叫的,地下又是躺著兩個賊人,便趕了前去,原來都被打的腦漿迸裂,一動不動了。
柴榮見了,自是欣喜,心想︰「要不是二弟找了這韓通陪著,這路就不好走了。」便對韓通說︰「韓通老弟,這伙賊徒,要不是老弟在這兒,愚兄我就沒法兒過去了。」
韓通說︰「如今官兵不管這一路了,都不好走。說不準前邊還有呢。」
行行不覺,已近黃昏,來到解州,一宿無話。次日清早起來,柴榮想到昨天韓通換馬之事,心想︰一路之上要與賊人打斗,騎著個毛驢是不行的。也難怪他吵著要換馬。便找到一處騾馬市,墊錢把毛驢換了一匹黑馬。韓通見自己也有了一匹馬,也就不再言語了,把青驄馬還給柴公子,依舊上路。
這一日來到稷王山下,忽然路旁一聲鑼響,沖出一伙強盜,為三騎人馬,後面跟著三十來個嘍?,一字兒攔在路口。
柴榮見來勢洶洶,忙喊︰「韓兄弟,小心!」
那韓通並不答話,掄起鐵扁擔,便向那幾個騎馬的殺去。這幾個強盜一來也有點功底,二來又仗著人多,不把韓通放在眼里,把他圍住廝殺起來。那一群嘍?見兒圍住黑漢廝殺,他們也一齊擁向柴榮,刀棍並舉,打了起來。
那韓通本是個不知死活的莽夫,恃著自己功夫好,力量大,左來左打,右來右劈。那幾個賊交手過了幾招,知道這黑漢果然了得,不敢輕敵,也都往後退了後幾步,只把韓通圍在當中,覷空襲擊。
那柴榮也被一伙嘍?團團圍著,也在奮力撕殺,無奈坐下的坐騎不中用,不免手忙腳亂,顧得了前來顧不了後。顧得左邊顧不了右。雖然挑倒了三幾個嘍?,自己腿上也著了兩處棍棒。
韓通被幾個賊圍著,一時佔不了上風,正在焦躁。忽見柴榮受傷,勃然大怒,也就顧不得那麼多了。運起神力,舞動鐵扁擔,朝著一個最凶狠的賊猛殺過去。那賊見這黑漢猛地舍命沖來,大吃一驚,急忙回馬閃避。不料人是閃過了,那馬卻躲不月兌,馬**挨了一扁擔,驀地躥起,把人翻到地上。兩邊的賊人看見,大吃一驚,趕忙左右沖出,夾擊韓通,要救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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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韓通正殺得怒火沖頂,不顧一切,沖前兩步,抄起鐵扁擔向摔倒地上的賊掄去,登時打了
個腦漿迸裂,五官成糊,一命嗚呼了。
正在這當兒,冷不防那兩旁夾擊過來的賊人,在韓通腿上戮了一槍,惹起這位黑無常無名火起三千丈。帶轉馬頭,直沖過去,閃電般的一連幾扁擔,殺得幾個賊一時蒙頭轉向,招架不及,又傷了兩個。忙不迭散了開來。那邊的嘍?見傷了幾個頭目,也一時亂了陣,只得遠遠的盯著柴榮,不敢向前。韓通見了,又要沖過去。
柴榮見了,忙策馬過來,大喊︰「韓通老弟,窮寇莫追,咱們上路吧。」
韓通回頭見柴榮安全月兌身,也放心了。也喊道︰「柴老大!你前面先走。俺後面堵著,看那個不要命的敢跟上來。」
柴榮听了,趕忙連加幾鞭,離開那群嘍?包圍圈子。韓通見一眾匪徒四散分開,不敢向前,諒他們也不敢再戰了,便讓柴榮先走,自己緩緩斷後。
那一眾賊寇東西沒搶到手,反倒連頭領的命都送了。又傷了兩個小頭目,正是賠了夫人又折兵,更是不敢追上來了。
離開稷王山,柴榮,韓通二人因為腿上都受了槍傷,只好緩緩前行。午後來到新絳,找了個店家住下,柴公子隨又叫店家找了個傷科大夫前來,替他們療傷。幸虧創傷不深,這大夫醫術也高明,經用藥內服外敷,三四天後也就愈合了。將息了兩天,便又繼續上路。
因見韓通力氣過人,奮勇殺賊,柴榮對他的印象也改變了,走在路上,都是有說有話的。柴榮因問︰「這路上的土匪可不少,你做買賣可不容易……」
韓通說︰「原來是沒土匪的,北平王的兵調走了,那土匪就多起來了。你那柴老二不敢送你,他就是怕這兒的土匪厲害。」
柴榮笑道︰「你錯了,他是估計這兒不一定有土匪才不來。這幾個土匪他才不怕呢,那邊黃土岡的土匪有百來號人,都叫他一?伙打散了……」並把那?事說了一遍。
鄭恩听了,半點兒也不信,把頭搖的貨郎鼓般的,說︰「瞎吹!瞎吹!」
柴榮說︰「我怎的瞎吹了?」
韓通說︰「你說他有那號本事,你是他哥,咋的你的本事就不如他?」
柴榮道︰「怪不得你不信呢,你打量他是誰?」
韓通說︰「你家的柴老二唄。」
柴榮笑道︰「那是你說的,誰也沒告訴你他是柴老二……」
韓通想了一想,說︰「你是老大,他是老二。你姓柴,他不也姓柴嗎?」
柴榮說︰「我跟他是拜把兄弟,我姓柴,他姓趙。」
韓通點頭說︰「那他就是趙老二了。」
柴榮說︰「也不能叫他趙老二,他跟我拜把,比我小,這才第二罷了。他在家可是老大,都叫他大郎。」
韓通說︰「俺也不管他大郎二郎的,反正你剛才說他那本事,俺就不相信……」
柴榮說︰「那你知不知到他究竟是誰?」
韓通說︰「這還有啥究竟不究竟的,他姓趙不姓柴,不就是趙大郎唄。」
柴榮笑道︰「對!他就是叫趙大郎。你想想看這趙大郎是干甚麼的來著?」
韓通想了好一會,狐狐疑疑地說︰「終不成他就是騎泥馬的那個趙大郎?」
柴榮大笑道︰「這下終歸讓你猜著了。」
韓通一想,連說︰「不是!不是!你又是胡吹。」
柴榮忙問道︰「你倒是說說,我怎麼又是胡吹了呢?」
韓通說︰「人家那個趙大郎都當皇帝了,你這個趙大郎倒跟你跑到這兒來。他要是當了皇帝,還有空跟你跑來這兒麼?胡吹!胡吹!」
柴榮一想,他說的也是。按實說他不信的,該變個法兒才說得清楚,便反問他說︰「你看了那戲文里的趙大郎是不是紅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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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通听了,連連點頭說︰「是的。」
柴榮又問︰「那戲文里的趙大郎手里使的是不是一根鐵棒?」
韓通忙說︰「是啊。」
柴榮接著說︰「戲文里說趙大郎是岳州團練使的公子,我這二弟他正是岳州團練使趙弘殷趙大人家的大公子,那還能假得了麼。」
韓通想了一會,說︰「要是他,都當皇帝了,怎麼一個人跑到這兒來?」
柴榮說︰「那是你沒听清,沒看清,那戲文里沒說他立馬就當皇帝。是說他往後當皇帝罷了。要不,你不看,現今不是北平王當著皇帝麼?還沒輪到他呢。」
韓通听了,恍然大悟。拍腿說︰「這麼說倒是的,沒听清說他是那天當的皇帝。那照你說,下次就該輪到他了,他怎的不在京城里等著,還跑到關中去干嘛呢?」
柴榮听了,覺得這話越來越說不清了。只好說︰「他要當皇帝,還得要有兵馬,他這是招兵買馬去了。」
韓通嚷道︰「你這個柴老大真不夠朋友,在先咋的不說清楚,俺韓通也跟他拜把子,當他的兵馬。俺才不跟你上晉陽呢。」
柴榮一听,這話又說錯了。他這會要不送自己上晉陽,哪路上踫上賊寇可就麻煩了。忙說︰「你這個人真糊涂,我是他大哥,這會兒送我上晉陽還是他掏銀子雇你去的,你不就是他的兵馬一樣了嗎。」
韓通說︰「不一樣,不一樣。人家趙大郎去關中招兵買馬當皇帝,你去晉陽干嘛呢?你也當皇帝嗎?」
柴榮陪著笑說︰「那有這麼便當的事,誰都能去當皇帝的。我到晉去投親戚,他也是個當官的……」
「你去了找他,他能給個官兒你當當嗎?」韓通忙問。
「那當然可以的。你現在辛辛苦苦送我上晉陽,不就是自家兄弟了嗎?我如果當了官,當然少不了你一份的。」柴榮說。
韓通想了一想,搖頭說︰「這不算數。人家那劉、關、張結兄弟是跪到地上賭咒誓,那才算是兄弟的,這樣說說算不得數。到頭來你當了官不讓俺當,俺找誰說去?」
柴榮這幾天確實也讓一路上的強盜嚇怕了,唯恐韓通不送他上晉陽,便說︰「難得你一路送我,我也早就有意跟你結拜兄弟的。」
說罷,便邀了韓通一同下馬,一同跪在地上,問過年歲,還是柴榮年長,韓通小。柴榮便對天祝禱說︰「皇天在上,後土在下,弟子柴榮,韓通二人願結為異姓兄弟,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今日誓言,天地共鑒,如有違背,天必譴之……」
柴榮還沒說完,韓通听了,站了起來,連說︰「不行!不行!」
柴榮忙問︰「怎麼了?怎麼的不行了?」
韓通說︰「你跟趙大郎是結了兄弟的,現在又跟俺結兄弟,哪不就像劉、關、張般的三兄弟了麼?怎麼你只說俺跟你兩個人結拜?」
柴榮說︰「老二他不在這兒麼,那自然是咱們兩個人結拜……」
韓通說︰「不拜,不拜。那當皇帝的不跟俺結拜,你跟俺結拜?沒用。」
柴榮說︰「怎麼的沒用?他跟我結拜了,他比我小,我是老大,他是老二。如今你跟我結拜,你又比他小,你就是老三。這都是一樣的,怎麼沒用?」
韓通听了,也有道理。問道︰「俺如今跟你結拜也就是跟老二結拜一樣了麼?」
「當然是的。我是老大麼。」柴榮說。
韓通听了,也就重又趴下,叩了幾個頭。又問︰「你說的那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就是明
兒你當了官也得讓俺當當官……」
柴榮忙答應說︰「那自然是也得給個官你當的。」
「當了皇帝也得讓俺當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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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榮听了,心想︰這種渾人,說的真真的不是話。真有那麼一天你要說這話,哪可是要砍頭的。只好說︰「咱如果當了官,當然是可以給個官你當的,可當皇帝這話可不能亂說的,讓人家听了,可是要砍頭的。」
韓通听了會給官他當,高高興興爬起來,兩人繼續上路。由于漸近晉陽,翦徑的匪徒也少了,柴榮心急趕路,在黑龍關飽吃一頓又繼續往前走。黃昏時分來到一處莊院,門前掛著「彭家寨」三字的牌子,柴榮因見前無村後無店,便上前問訊借宿。
守門的莊漢見是兩個過路人借宿,便說︰「俺是下人,作不得主。」
回頭往里稟報家主。少時,一個滿臉腮胡的矮漢踱著方步來到門前。柴榮見了,料想這便是家主了,拱手作禮道︰「莊主請了。在下兄弟因趕路,錯過了宿處。如今
天色已晚,前後又無鄉鎮,擬在貴莊借宿一宵,未知可否容納?」
那矮漢且不答話,只把眼珠骨錄錄的把柴榮,韓通二人看了一遍,說︰「看你也不是個黑道上的主兒。」回頭向那莊漢說︰「領他們到西邊閑房睡一宿吧。」說完,竟自回頭進去,也不跟柴榮答話。
韓通看了,窩了一肚子的火,正要作。柴榮見了,暗下了把他按住。
那莊漢領著二人拐了兩個彎,來到西邊後院的一座柴房。開了門鎖,對二人說︰「里面有兩鋪炕,你們就在那兒睡。馬就拴在外邊。」說完,掉頭就走。
那韓通看見這一家子那副德性,悶著一肚子的氣。讓柴榮一直壓著,開不得口。看著那莊漢去得遠了,柴榮這才悄聲對韓通說︰「三弟,咱們過路借宿,人家肯讓咱們進來,免得露宿荒郊,也是天大人情了。得忍且忍,得耐且耐,別說話了,反正明天清早就走的……」
韓通咆哮不已,說︰「沒見過這等斷子絕孫的人家,借你家住一宿罷了,又沒要你婆娘陪睡……」
柴榮忙止住他再說下去,說︰「好了,好了。咱們早點睡,明日清早好上路。」心想︰人心難測,也不知這戶是什麼人家,那馬也不要拴到外邊,都拴進房內算了。因見房內成堆的稻稈,扯幾把喂馬,扯幾把鋪到炕上,扣上板門,兩人和衣便睡。
說來也是這柴世宗的厄運未離,吉星未到。今夜是投錯了門,入錯了宅,進了這家賊巢。
這戶人家家主姓彭,老大彭大,老二彭二,就只兄弟二人,領著七、八個嘍?,一貫都是干那不要本錢的營生的。前年劫了一宗大買賣,不想再流竄山林,就在這四處不著邊的地方蓋了個莊院,也就是要逮一些踫上網來的野食。今日出來見到客人的,是老弟彭二。看見柴榮,鄭恩前來投宿,因見柴榮錦衣駿馬,囊橐豐碩,料知是個有油水的主兒。這也是財迷心竅,沒把那黑無常放在眼里了。命令嘍?把二人安頓到後院,便回前廳告訴彭大。彭大听得來了有油水的「肥羊」,自然歡喜。又听說是身帶?伙的,便也作了一些安排。反正踫上網來的鳥兒,都是穩穩當當吃定了的。
是夜三更時分,柴榮,韓通都睡得正熟,忽然院外傳來雜亂腳步聲,又見火光閃動。韓通是個粗人,依然酣聲如雷,毫無警覺。那柴榮卻是個精細人,院外稍有動靜,便已立即驚覺了。隨即悄悄起床,走到牆縫往外一看,只見那矮漢子家主領著七,八個人,手執火把弓箭刀棍,一列的圍在門外,不禁大吃一驚。回身悄悄的推醒韓通。
那韓通醒來見院外火光閃耀,也忙跑到牆縫處看,他是個火炮的爆烈性子,一見來勢不善,便知是著了道兒了。也不待柴榮開口,便叫罵道︰「外邊的龜孫子,半夜深更的拿刀動槍,要怎麼樣?」
那矮漢听得里面話,哈哈大笑說︰「你們兩個牛子既然醒了,那敢情是好。快快出來受死,老子給你一刀一個,送你上路,免得明天走得辛苦……」
那些嘍?們也一陣嗷嗷亂叫,韓通登時只氣得三尸暴跳,七竅生煙,掄起鐵扁擔把門打開,
就往外沖。說時遲,那時快,柴榮見狀,絲毫沒有思考的余地,抄起銀槍也隨著沖了出去。
那些賊人原也沒料到這兩個「牛子」如此凶猛,話沒說完竟自個打了出來。彭大見了,忙喊︰「放箭!放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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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通是砸毀了門先出了兩步,那柴榮慢了兩步剛到門口,腰間臂上,各中了一箭,一個趔
趄,摔倒地上。韓通見了,怒火沖天,一個箭步沖到那幾個射箭的嘍?跟前,也容不得他們換箭尋刀槍,一連幾扁擔,狂風掃落葉般的,都打的腦袋粉碎,血肉模糊了。
彭大見了又驚又怒,喝令另外幾個嘍?道︰「小的們!給我圍上去,別讓這黑牛子溜了。把他逮住,給弟兄報仇。」自己與彭二各執大砍刀,把韓通團團圍住。
這也是彭大彭二惡貫滿盈,命該當絕。他們不知到這「黑牛子」乃是黑虎魔星轉世,有萬夫不當之勇,是來保天子打江山的。他們這幾個毛妖小寇,那里是對手?斗了十來回合,那幾個嘍?都已死的死,傷的傷,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了。彭氏兄弟看了,膽戰心驚。無奈此時此地,是走也走不月兌,逃也逃不掉的了,只好合力拼死夾擊韓通,以求一逞。
那韓通正殺得性起,掃掉了那些小嘍?,沒了礙手拌腳的東西,一連幾個套路,把彭氏兄弟打的進退不能。眼見彭大手下一軟,韓通反手扁擔一挑,把刀挑飛。也不讓他回身躲閃,回手又是一扁擔迎頭打下,便即登時倒地。
彭二見了,嚇的魂飛魄散,轉身便往內堂逃去。韓通那里肯饒,回身緊追不舍。那彭二進了一道門,隨手連忙關上。進了第二道門,又隨即連忙關上。惹得韓通心中焦躁,抄起扁擔便砸。待趕得到大廳時,只見滿堂燈火輝煌,卻是不見人影。
韓通雖是個粗人,但在這刀槍相對,格斗撲殺的生死關頭中,還是粗中有細的。一來是夜里,二來又是在別人家里,情況不明,道路不熟。難保有沒有機關暗道,有沒有埋伏偷襲,不敢亂闖亂撞。因此,放開嗓子叫罵了一陣,不見回答,心里又記掛著院子里受傷的柴老大,突然心生一計,抓過架上的燈籠,桌上的燭台,一古腦兒扔向兩廂板房,不一會,熊熊火焰燒將起來。韓通這才跑回後院來看柴老大。
那柴榮雖是受傷,但見韓通一個人單打獨斗,自己也勉強支撐站起,綽槍倚在門旁,以作自衛。因見前面火光突起,不知原由,正滿懷疑慮。今見韓通跑了出來,這才放心。
韓通見柴榮站了起來,忙把他扶到院中坐下。說︰「大哥,咱們走吧,這龜孫子的房子也別給他留,燒他娘個干淨……」
柴榮說︰「三弟︰前邊你放了火,這大門是出不了了。咱們後門出吧。」
韓通听了,跑進屋里把兩匹馬牽了出來。又跑到前面取過一把火,把這柴房也點著了,掄起鐵扁擔,砸開後門,扶著柴榮,牽著兩匹馬,出後門而去。
正是︰打開鐵門出猛虎,砸碎金鎖走蛟龍。
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