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啟四年六月三十壬子基督一六二四年八月十三。
笨港。
在雞籠李一官原先留下了兩條二百料船以供張弘調度。造船之後工匠們沒了事情張弘便安排了一船將工匠、工具和所余的材料全部運回了平戶安置。所以李一官的身邊除了一條八百料的新船便是一條二百料舊船。那條運送李一官過多來的一條單桅小帆船則拴在了新船的後頭。
李一官離開了雞籠卻沒有返回澎湖反倒來在了笨港停靠。笨港在大員以北不遠處是一處河口港。之前顏振泉便是在此開拓。船只駛近還可以看到顏振泉等人遺留下來的寨子。
顏振泉已經離去多時但在附近水面上卻停著兩條小船。李一官的座船因為船體寬大吃水太深便在河道中拋下錨來並不靠岸。他的船上不掛「李」字大旗拋錨的地點也稍稍有些隱蔽。張弘不知李一官有什麼玄虛卻也忍著不問。待他們停船後不片刻原先停在這里的兩條小船卻緩緩靠了上來。
靠過來的不過是兩條單桅的小帆船。兩船皆未揚帆而是搖櫓靠近。李一官舉著千里眼仔細看那兩條船的情況卻不說話。張弘不知道那船的來歷又不見李一官吩咐為策萬全他自然是吩咐船上戒備。
因河中水淺千斤大炮後勁過重貿然射船體震動有擦踫水底的危險。所以水手們只將右舷五百斤以下的狼銃及紅夷炮備好又將鹿銃火槍刀斧鉤桿之類備妥。即便如此那陣仗也是十分咳人加之李一官的新船體態碩大場面著實不弱。
那兩條靠近來的小船便是與邊上那條二百料船相比也是單薄非常。但是面對李家兩條船上的戒備她們卻怡然不俱不多時便靠近了身下。待到近前李一官終于放下了千里眼卻不說打或不打而是探頭出了船舷向下面的小船道︰「可是丁先生駕到！」
便見下面一人抻著脖子沖上面喊道︰「正是區區可是少東家當面！」
李一官沖下面拱拱手縮回了腦袋道︰「暗中戒備接他們上來。」
張弘應了一聲便吩咐船上撤回了槍口炮口。方才甲板上密密麻麻的火銃手與刀斧手也大多不見了蹤影但是裝好的炮彈槍彈卻不取出那一干操炮的操槍的及刀斧手們也是時刻警惕只不過不在外頭露面罷了。
隨即一架軟梯從船舷墜了下去片刻後便上來三人。那打頭的正是劉香的軍師丁有年是也。上了船李一官和丁有年互相執禮然後進了會客艙。關上門李一官客氣說道︰「有勞丁先生在此候了數日還要先生見諒。」
「少東家何必這般客氣！」丁有年擺擺手。他四下打量了一番艙內的擺設卻見這間會客艙較李一官帥船上的更為寬敞。艙內有一些模樣堅實的桌椅圍了一圈也不顯得絲毫擁擠。天窗和舷窗透過來陽光照的艙內十分明亮。那艙壁上懸掛的兩柄火槍和兩柄刀劍則閃爍著別樣的鋒芒。
「少東家果然出手不凡此船與紅毛的大船相比亦可一較高下了！」
丁有年的口氣有幾分羨慕也隱隱夾雜了一些嫉妒。李一官展顏一笑隨意道︰「輕舟一葉何足道哉。我們還是談正事吧！」
此時艙內只有李一官同丁有年兩人。張弘在外面看船丁有年帶來的兩個隨從也都在門外候著。李一官稍稍傾斜了身子道︰「咱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知道李魁奇與楊六同紅毛還有勾結。這番請丁先生來便是想問問劉東家的心思。」
李一官說話的時候緊緊盯著丁有年的雙眼。說到此處他停了下來李一官默默地等待丁有年的回答。丁有年被李一官盯得頭皮麻但是他卻毫不避讓始終與李一官相互對視。
待李一官言罷丁有年微一笑道︰「少東家以為呢？」
「我？」李一官眉心上挑緩緩道「我不知道！
阿香做了許多年打家劫舍的買賣若論起來他與李魁奇應是一路。所以阿香若有心同李魁奇他們勾結一處也是情理之中。不過丁先生是個有才的人亦為阿香所重我知你一心要將阿香的隊伍帶上正途。故我以為丁先生該是另有打算！近來阿香的做為大有改觀實乃丁先生之功或者阿香也有這份心思。是以……此刻我也不知你們究竟做何打算！若要我說或許是看風使舵。」
丁有年稍稍偏開了目光道︰「少東家快人快語！」
丁有年來到這里已有幾數日。那日是李二官乘夜登船告訴劉香同丁有年讓他帶一兩條小船來此等候李一官隨後會來與他見面。當時丁有年並不知道李一官已經不在澎湖了更不知李一官是去了雞籠接船。今日李一官的大船不掛李家的令旗若非丁有年從千里眼看到了李一官的身影又哪里知道這條大船竟然也是李家的。
李二官來通知他們之時劉香與丁有年便猜到李一官的一些用意只是他們不知道李一官究竟有何倚仗。此刻丁有年知道李一官果然是另有安排。丁有年看得出來這條船是新造的。顯然李一官損夷自肥搶了紅毛不少家當李家如今不乏紅夷炮使用！此時的關口是丁有年無法肯定李一官究竟只有這樣一條船或者另外還有準備。
「少東家從來便不曾信過我們！」
「不然！」李一官斷然否定道「阿香要做正途與我李家為善方為上策。便是李魁奇與楊六紅毛來了他們也未必有好下場。紅毛殺人越貨不假但是他們主要還是做生意。李魁奇與楊六終究是紅毛的眼中釘肉中刺！只是……他們與我李家也很難一心。不過我先前所言都是實心實意的。滅了紅毛大家一起分好處。至于日後如何那是日後的事。可惜啊可惜他們等不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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