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稀客呢,理查德。」勞埃尼斯一邊把理查德迎進客廳,一邊這麼說道。
「理查德叔叔,歡迎你。」羅莎從里屋沖了出來,沖進理查德懷里,扭膠糖一邊扭來扭去。
「叔叔……」理查德帶著笑容看了勞埃尼斯一眼,眼中的意思是被你佔便宜了。隨即,他彎下腰抱了抱羅莎,隨後溫柔地推開她,把她交到諾蘭手中。「羅莎乖哦,跟你媽媽進屋去,我和勞埃尼斯爺爺有事要談。」
「不,諾蘭,帶著羅莎出去轉轉,過一會再回來。」勞埃尼斯這麼對諾蘭說。
諾蘭是個心思敏捷的女人,她看得出,理查德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要和勞埃尼斯談,雖然他不打算避嫌,而勞埃尼斯卻似乎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所以才會想把她支開。因此,她沒有再說什麼,拉著羅莎的手就準備離開。
羅莎是小孩心性。她並不想出去,而是想在理查德懷里撒撒嬌,所以在媽媽來拉她的時候,她小嘴一扁,似乎要哭出來了。
「羅莎乖哦,我們出去找沙加哥哥玩。」
諾蘭深知女兒性情,一看苗頭不對立刻拋出了殺手 。她很清楚,除了爺爺和媽媽,在羅莎心中排第三位的就是沙加。
果然,此言一出,羅莎立刻喜笑顏開。
「好啊,好啊,我們這就去!」
諾蘭轉過身,朝理查德微微一鞠躬。
「抱歉,我們走了。」
「不必多禮了,諾蘭。沙加這個時候大概在訓練場,先去那找找吧。」說到這里,理查德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露出一種尷尬的神色。「那魯克好像也在那里。羅伊和沙加關系不錯,所以最近他們三個常在一起。」
听到這個,諾蘭微微一笑,但笑中帶著些許苦澀。她並沒有再說什麼,而是轉過身,牽著有些不耐煩的羅莎,離開了。
等到諾蘭離開,勞埃尼斯才指引著理查德坐下。
「有什麼話,說吧。」
「最近邊境有些不大對勁。」理查德臉色凝重著說,「從奇岩傳來的消息說,德迦似乎有什麼動靜。」
「這話你不該來對我說。」勞埃尼斯雙手交疊,這麼回答。「應該去對恩洛王說。你應該清楚,自從埃姆斯死了之後,光明神牧師不再干涉朝政了。」
「只是懷疑而已。」理查德說,「奇岩的情報說,只是有動靜,他們已經加強了戒備。我想,這樣的情報也應該到恩洛王手中了,但他到現在還沒有反應。」
「你在懷疑什麼,老友?」勞埃尼斯用狐疑的目光看著理查德,「難道你認為恩洛王他……」
「在你面前我不打算說假話。我總覺得,如今的恩洛王和以前大不相同了。」理查德憂心忡忡地地回答。
「我也有同樣的感覺。」勞埃尼斯也換上了同樣的憂心表情,「大概是被埃姆斯多年的壓抑後變得心機深沉了。老友,你要小心啊,現在的恩洛王並不像以前那樣仁慈了。」
「什麼意思?」
「埃姆斯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理查德點點頭。
「雖然現在他是騙子的事眾所皆知,可格拉漢姆卻又不同看法。他認為,在這件事中,恩洛王也必須要付一定的責任。據他的推斷,恩洛王早料到了有如此大敗的結局,卻眼睜睜看著這麼多人去送死。」
「老友,這種話可不能亂說的。」理查德做出讓勞埃尼斯低聲的手勢,同時這麼說道,聲音低了很多。
「我沒有證據,可這應該是事實。」勞埃尼斯虎著臉說,聲音並沒有因此低下去。「我想了想,格拉漢姆推斷的應該沒錯。恩洛王故意讓這麼多人去送死,為的只是除去埃姆斯這個妨礙他權力的人。哼哼,王國已經從根源爛掉了。」
理查德默然不語。他很清楚,勞埃尼斯說的其實並沒有錯。在擔任獅鷲心騎士團長後,他也略微听到了一些消息,尤其是從那魯克那里听到了不少。這位多年的老朋友雖然有些變了,但還是一如以前那樣注重友情。雖然他並沒有說什麼實際的,但從只言片語中,理查德大概可以猜到一些。而且,恩洛王在這次戰敗後的雷厲風行,實在不像是偶然,很顯然是早已準備好的了,不得不讓理查德有此推斷。現在,格蘭漢姆和勞埃尼斯推出了一樣的結論,看來並不是自己多心了。
「不過,恩洛王再怎麼貪圖權力,也不可能坐視邊境被攻破,德迦入侵吧。畢竟,沒有王國也就沒有了權力。」勞埃尼斯接著說道,「所以,你的擔心多余了。一旦德迦大舉入侵,我想恩洛王肯定有抵御的方法。」
他當然有。在擔任獅鷲心騎士團之後,理查德才知道,恩洛王一直在暗中培養著另一支騎士團,獅鷲心騎士團不過是表面裝裝樣子的。當然,恩洛似乎並不打算瞞著他,還將一部分暗夜騎士新的騎士團交與他統帥,但不是無條件的。身為兩重統帥的理查德,必須時刻準備清理對恩洛不利的人物,哪怕那個人是他最親的人。
理查德本不想接下這有可能沾滿血腥的職業,但恩洛王竟然暗示如果他不願接受,那麼沙加的性命就由危險。這樣的隱性脅迫,讓理查德不得不屈從。而接下這個職務的第一個任務,竟然就是要緊盯著那魯克-弗蘭。
「很吃驚是吧。」恩洛微笑著對他說,可理查德從那笑容背後看到的,是無比的冷酷。「但這個人曾經是埃姆斯的人,而且也是謀殺他妻子的凶手……」
「涉嫌謀殺,吾王。」
理查德這麼提醒恩洛。
的確,只是涉嫌而已。那魯克的妻子,已故埃姆斯的女兒,崔雯宛如瘋子一樣揮舞著短劍沖進她曾經的家,並且和那魯克生劇烈爭吵,同時威脅著要殺死那魯克的事,是無數人親眼目睹的。這些人里不但有當時豪宅的護衛,還有很多路過以及涌過來看熱鬧的。在騎士審判庭上,他們一致肯定,是崔雯先叫喊著要殺死那魯克的。也有護衛證實,那魯克那時處于防衛狀態,殺死了崔雯只是個意外。于是,審判庭的十二位陪審官最後一致裁定,那魯克並沒有謀殺他的妻子,只是個意外,所以並不用剝奪騎士頭餃,在家禁足三個月即可。
「是的,涉嫌謀殺,我的團長。」恩洛依舊帶著微笑,卻故意在「涉嫌」這個詞上加重了語氣。理查德听得出,他根本就不相信這一點。
但理查德相信。他和那魯克已經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他們一起到白石,一起抵抗了伊歐弗和德迦那麼多年,他深信,那魯克是絕不會干出那種事的,那真的只是個意外。
恩洛的確不信。他很肯定,崔雯是被那魯克故意殺死的。只不過那魯克做的天衣無縫,因此律法也拿他無可奈何。這種狡猾的人物,不得不引起他的警覺。為了權力,他可以出賣埃姆斯,殺死自己的枕邊人,不能保證哪天他會為了同樣的原因出賣自己,甚至整個王國。可是看理查德表情,他似乎那魯克深信不疑,讓恩洛隱約有一絲的後悔︰我是不是托付錯人了?但隨後他就將這個想法驅逐出了腦海。理查德的一切他都已經仔細查過了,包括背景,性格,嗜好,能力等等,不然他怎麼會放心把獅鷲心騎士團和一部分暗夜騎士交與他統帥?不為別的,就為他剛正不阿,絕不徇私的性格。恩洛相信,這樣的一個人,哪怕那魯克是他的親人,只要被他擁有足夠的證據,也一樣會大義滅親。至于證據嘛,也不需要理查德親自去找,他早已經派人仔細盯住那魯克了。狐狸總會有露出尾巴的時候,他需要的,只是足夠的耐心。
想到這里,恩洛再次露出微笑。他輕輕地拍了拍理查德的肩膀,用一種極其信任的語氣說;「一切都交給你了,我的團長。」
理查德反應和他想象的一樣。他後退了一步,單膝跪下。
「我不會辜負您的信任的,吾王。」
這樣的事,理查德自然是不會告訴勞埃尼斯的,他不想讓光明神教會對國王產生更多的不信任。所有的事,讓我一個人默默承擔就是了。這麼想著,他嘆了口氣。
「你說的對,老友,或許是我太多心了。」
「是你想的太多了,老友。」勞埃尼斯看著理查德說,「看你,只不過才幾個月,卻已經多了那麼多白。」
理查德模了模頭,尷尬地笑了笑。
「真有那麼多嗎?」
「比在白石時至少多了一倍。其實老友啊,你不用神經繃的那麼緊,偶爾你也要放輕松一些啊。」勞埃尼斯這麼說著,站了起來。「這樣吧,我來泡些茶,你好好休息休息。」
「或許我的確該稍微休息一下了。」理查德這麼喃喃著,向後一倒,靠在椅背上,等著勞埃尼斯回來。
可就在這個時候,大門突然開了,一個低階牧師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勞埃尼斯閣下!勞埃尼斯閣下!」
勞埃尼斯聞聲走了出來,臉色卻不怎麼好看。
「怎麼了?為什麼這麼慌張?沒看到我有朋友在這嗎?」
「對……對不起。」低階牧師慌忙道歉,「可……可是突然有外人闖入了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