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塵的身體很虛弱,沒跑幾步就拌倒在了地上,爬不起來。他听到了身後漸響的腳步聲,又腥又臭的味道撲了上來,危險近在咫尺。
也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了一個很近很近的心跳聲,那心跳的頻率是他見過最快的。而他的身體,竟被憑空提了起來,向前急奔。
「貓……不,姑娘,是你在幫我嗎,能不能放我下來點,我喘不過氣來。」易塵只覺得耳邊呼呼風響,兩只腳剛好踫到地上,不由自己地提足狂奔著。而他的身體是像貓一樣弓起來的,腦袋離地面那麼近,再低一點點,非得磕個頭破血流不可。
「把頭抬起來,認真看著前方,你來控制方向,我的能力維持不了多久,所以要盡快擺月兌那個家伙。」易塵的心里浮起一個聲音,他連連點頭。相比于狼人的血馬,他的度不算快,但易塵的反應卻不慢。只見他偏瘦的身材在松木林中穿梭,又或是從石頭縫中鑽過。緊追不舍的狼人好幾次快要將他捏住了,又被他鬼使神差地溜了。就這樣,他們從叢林的最東邊,一直跑到了叢林的最西邊。
出了樹林,易塵大呼不妙,著眼一片草黃,半顆樹都沒有,一條小路無精打采地向前延伸著。
他想掉頭再鑽進林中,可是已經來不及了,因為狼人從林中鑽了出來,將他擋在了身前。更可怕的是,他體內的江靈顯然已經耗盡所有的力量,易塵撲在了地上,勉強爬了起來。
「早知道這樣,我就應該跳下懸崖,和我的愛徒死在一起。」易塵搖了搖頭,而那狼人一聲大吼,他便被聲浪卷到了空中,重重地摔在了小路上。
「天地生靈,行萬惡則入無邊地獄。行善而心定,行惡則心虛……」易塵艱難地站了起來,看著慢慢靠近自己的狼人,他相信世間所有有思想的生物,都沒有絕對的善惡之分。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將那狼人感悟,令其悔過自新,果然,那狼人停了下來。
易塵心中竊喜,還以為那狼人良心現,心中又嘀咕道︰「回去吧,如果你知道這樣做是不對的,那就趁早回頭……」而狼人似乎真的听到他的話一般,小心翼翼地縮了回去。
也就是在這時,他看到自己的眼前,一個人影飄了過去。易塵心中一顫,光天化日之下,竟然看到一個鬼影。他想撒腿逃跑,可是那虎視眈眈的狼人見鬼影走遠,又一次沖了過來。易塵心中權衡了一下,便向著那鬼影追去。「鬼也有善惡之分,說不定踫到了好鬼。」
狼人果然不敢再靠前,但還是緊跟在後面。
易塵追到鬼影地身後。這才看清楚他是一個醉鬼。這醉鬼已經不省人事了。倒臥在了虛空之中。而他地整個身體。竟然慢慢地向前漂移著。他地外表還算年輕。但卻已經滿頭地白。梢之上帶著一點淡淡地藍色。若是小麻煩她們在這里。一定會告訴他。這便是在谷陽救過自己地那位高人。
那人睡得正香。一個翻身。面朝下地撲在了地上。他口中囈語不止。看來還在夢中。而易塵這才看清楚一切。原來這醉鬼並不是在虛空漂移。而是躺在了一把薄劍之上!這是一把縴細地薄劍。散著藍光。
「這可是真武一脈地御劍而行。前輩。在下易塵。是真武枯木大師地弟子……」
「我不是真武中人。」聲音不知是從哪里傳來地。再看那醉鬼。此刻尚趴在地上。一時半會兒是醒不來地。
「那定是與我派有緣了。真武之術最講究緣。緣來緣去。由天不由人……」易塵滔滔不絕地講著。也只有他。在這個時候還能講出一堆廢話。
「玉華上下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這……仇恨皆由心念,其實都是空**來風,只要……」易塵一句話沒說完,那把懸浮在空中的藍劍飄到了他的身前,一把將他砸在了地上。而易塵也驚呆了,因為剛才和自己對話的家伙,竟然是這柄薄劍。
馬上就要正午時分了,一直躲在遠處的狼人開始焦躁不安起來。一天中太陽升到最高的時候,如果他沒有回到巢**的話,就會化為一灘血水。狼人再不猶豫了,右爪高高舉起,一柄巨大的血劍慢慢地出現在了手中。這是在谷陽打造的血劍,重達千斤,能將一個山頭夷為平地。只見狼人左腳一點,如離弦之箭,飛也似的沖殺了過去。一旁的易塵只覺得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向前涌去,憑空傳來一聲狼鳴,在四下里回蕩著。可憐了手無縛雞之力的他,被一點點余波卷至空中,又摔了個人仰馬翻。
可是,這凜冽的一擊並未撼動那把劍分毫,只見它的輪廓漸漸模糊了,整個劍身被拉得好長,如一道細碎的光線。隨著 的一下,像極了彈簧拉伸的聲音,藍色細線光芒一閃,隱沒在狼人的身體里。
整個世界突然安靜下來,像死水。
狼人頃刻間如雕塑一般僵立在了路旁,猙獰的表情被定格著。
再看易塵,此刻卻畏縮在了那醉鬼的身旁,心里顫抖不已。「前輩快醒醒,你看那個一動不動的狼人,他就要沖過來了,就是他將我的徒弟推入了懸崖中……你必須以善向心,為惡者若不能改之,則……」易塵說著說著,便開始講起了真武道派的《善惡經》,這是他的本性。
「是誰,在這里吵鬧,打攪了我的美夢?」那醉鬼輕輕地眯起了雙眼,說出的話帶著一股濃濃的酒氣。
「啊?前輩,我,那個一動不動的家伙……」易塵看著那醉鬼,指了指狼人。
「那家伙,不會吧,」醉鬼把睜開的眼又閉了回去,「死了的東西還能讓你這麼害怕嗎?」
「死了……」易塵站了起來,臉上有些疑惑,怎麼說死就死了?他慢慢地向狼人走去,不太敢靠近。
「你……你真的死了嗎?」易塵一本正經地問著,完全沒現這句話的雷人程度。
寂靜,只剩下那醉鬼的鼾聲。
「如果你沒死的話,請允許我去懸崖那里找我的徒弟,他們或許需要我的幫助。你應該積一點善德,你要相信因果報應。」
還是寂靜。
易塵這回慢慢地走上前去,可當他在近處一瞅時,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只見一個細小的洞口,將整把血劍連同它的主人,來個透穿。那是怎樣的力量啊,要知道這可是玄鐵打就、重達千斤的血劍啊。易塵擦了擦額上的汗水,忍不住往身後看了看,生怕他自己一不留神也給「穿」了。
那狼人的身體傳來了 啪聲響,巨大的狼軀便如支離破碎的陶瓷一般,碎成了千萬塊,再慢慢地化為了膿血。易塵心里隱隱有些興奮,但他立馬將這一絲興奮強忍了下來。
突然,那把細薄的寶劍再一次出現在了他的視線。在它身上,竟有一種跳動著的生命跡象,甚至讓人可以听到脈搏的節奏。它沖著易塵笑著,對,那是笑,易塵可以在心里真實地感覺到。
「你這劍……」
「叫我劍哥!」那劍搖了搖身子,在易塵面前晃動著。
「這,劍哥,多謝你出手相救。但現在我徒弟有難,做師傅的得趕去救他,只得告辭了。」易塵在那把劍前深深地鞠了個躬,令那把劍的虛榮心得到空前的滿足。
「做師傅的只管教徒弟本事,徒弟出事了,完全可以不管。等到他死里逃生回來,再狠狠地給他一個耳光,這才是做師傅應該做的!」那把劍哈哈大笑起來,易塵卻一時間呆住了。
「可是……可是……」
「可是什麼,我劍哥說的話,錯不了。你一定想感謝我的教導吧,不用謝,不用謝,我這劍很謙虛的。」那劍說著,將遠去的易塵拖了回來。
「可是……除了我那徒弟,還有兩位姑娘,我不能……」易塵終于把憋住的話吐了出來,看著那把劍,像在請求它的許可似的。
「不能見死不救,對,不能見死不救,」那劍的態度一轉,聲音很激動,「你倒是說說,那兩個姑娘,漂亮不漂亮。」
「這……漂亮倒是漂亮,可……」易塵說著臉便紅了,吞吞吐吐。
「漂亮就成了,走,我們去救人!」那劍一把將他拖在了空中,也不問哪個方向,向南飛去。可惜了學藝不精的易塵,他對御劍而行一竅不通,只是握著劍柄被拉扯著飛行罷了。遠遠看去,他便像被劍拉著放風箏似的。不一會兒,便累得氣喘吁吁,大呼救命。可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若隱若現的聲音從劍中響起︰「我好心救你,你卻如此的忘恩負義,盜我至寶。」話還沒說完,那劍光芒一閃,憑空不見。易塵只覺得手中一空,突然沒了支點,一個跟頭便往下栽去。塵土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