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門聲又在響,而且似乎比先前更急促,我不由撐起了身子。
我是和小哥住在一起的,一套公寓,不求有多豪華,只求舒適就好,更重要的一點是,家里有大哥管著,著實感覺不自由,小哥和我一樣,單身,又不服管束,干脆就搬了出來住。我和小哥住一起,隨便做什麼都自在,而且又有個照應,家里還有個保姆跟了來照顧我們日常起居,何樂而不為呢!
公寓樓偏于市郊,房子挺大,只住三人,又時常不全回來住,所以十分清淨。這時就很安靜,小哥想來是一早就出去忙他的出海遠航的準備工作了,保姆應該出去買菜還沒回來,沒人應門。我只得起床,模了半天才在床腳邊模到睡袍——我有果睡的習慣——套在身上,然後去應門。
在貓眼里看到的是個挺秀氣的男孩。我一見之下,氣不打一處來,開了門不由分說拎著他耳朵將他揪進門來,先訓叱一聲︰「不去上學,跑到我這里來搗蛋!等我告訴你老爸,看他不打爛了你的**!」
「救命啊!小叔!」他裝模作樣地大叫,一雙靈活的大眼楮骨碌碌亂轉。
我說︰「不用叫他,一早就出去了!」
「那麼求小姑高抬貴手!」他開始跟我嬉皮笑臉,「你不會當真打電話給我老爸,是嗎?」
「為什麼不?」我說,「養不教父之過,這種事當然得由他來過問。當心一點!你也知道你老爸最痛恨的就是小孩子逃學不求上進這類事!」
「我十二歲了,不小了。」小家伙一本正經糾正,企圖蒙混過關,那模樣可一點都不像他的老爸——我大哥,相貌活月兌就跟我大嫂一個樣,性格卻像極了我小哥。也或者,盡管我大哥現在看起來挺嚴肅的樣子,其實小時候也是十足搗蛋鬼一名,不過就是我不知道罷了?
「那麼好吧,我的小佷!給我一個正當理由,說明你逃學不上不應受到懲罰,我就不跟你老爸說起今天這事。」
安全——我們家免貴姓安,我小佷大名就叫「全」,他外公給取的名。老人家用意是好的,我大哥再怎麼覺得別扭也不好公然反對,況且我大嫂都沒說什麼——再說了,這意思不是挺好的嗎!
他眼楮眨啊眨的,說︰「理由嘛——要不是我跑來敲小姑的門,也許放在門口的這個郵包就會被人順手牽羊拿走了,這算一個好理由吧?」
郵包?什麼郵包?
「喏!在這兒!」安全的手一直放在背後,先前我倒是沒注意,這時他把手里東西舉到我眼前,我才知道原來真是一個郵包。不厚,大小就和一本雜志差不多,模一模,感覺似乎里面也是書之類的東西。
可我沒有郵購過任何書本與雜志啊?看上面,盡管貼著郵局的標簽,但卻沒有寄件人和收件人的姓名地址。不會是送錯了的吧?
「只是在我門口撿到的,並不說明是我的啊?」我說,「別是你弄錯了吧?」
「錯不了!」安全說,「我來的時候,正好那個送郵包的人剛把它放在你門口,我就幫你拿了。」
「那是郵局的人嗎?」我問。
「看著不像。」安全說,「我就是覺得奇怪呢!怎麼那麼老的一個婆婆,還出來干這送郵包的活,不是太累了嘛?」
「一個老婆婆?」我皺眉,覺得事情蹊蹺,說,「你不是在騙我的吧?」
「是真的,小姑!」安全跟我賭咒誓,說,「要是我騙你,我就是……」
「行了!」我說,「要是你每一次的誓都能成為現實,你已經變了幾百次小狗,幾百次小烏龜,幾百次鼻涕蟲……我警告你,就算你很湊巧‘挽救’了我的郵包,也不能抵消你逃學的罪名!還有什麼好理由沒有?或者你就干脆跟我實話實說,到底想干什麼?」
「好吧,我就跟小姑說實話。」安全說,「難道你忘了?前一天陳叔不是說過,要把那件離奇車禍案中的一個物證送到二叔那里,讓二叔仔細研究一下的嘛?因為警察局沒本事把它研究出個結果來,只好來求我二叔!」
哦,對!有這麼一回事,安全不說起我還忘了呢,小哥跟我提到過的,說是那東西很有些古怪,也許我應該去看一下。可我記不起來究竟是不是就在今天?
「據說那東西很奇怪!外形很像一把手槍,但究竟是不是槍卻沒有人知道,也不知道它到底有什麼用處!可我二叔一定能研究出結果來,他本事可大著呢,你說是不是,小姑?」安全說得眉飛色舞,一臉恨不得立刻就飛去他二叔家里的樣子。
他受兩個叔叔影響甚深,從小就對各種離奇古怪事有著濃厚興趣,看起來如果不能立刻見到那件東西,他就會心癢而死似的,扯著我的手臂直往外拖︰「這就帶我去吧,小姑!听陳叔說過的,他只能把那東西給二叔看一看,很快就要帶回警察局的!快點,遲了也許就看不到了!」
他口中的「陳叔」,就是和小哥交情甚厚的一位警界朋友,是刑案組的組長。交往時間長了,和我們家所有人也都成了朋友。
一樁車禍居然能驚動刑案組,足以說明它很不簡單。也確實很湊巧,車禍生的時間,就在3月25日那天,生的地點,就在將軍路那個十字路口,使我有了那段靈魂回到過去的離奇經歷的車禍生地。在我靈魂離開納蒂亞斯回到圖書館,回到原來的正常時間段後,車禍仍然生,但遇上車禍的已不再是我,而換成了別的人!
那是在我神智完全恢復正常,跟小哥把遭遇說了之後小哥告訴我的。他遇見過的離奇事情數不勝數,因此思維與反應都異常敏銳,一下子就把那車禍與我的遭遇聯想到了一起,所以他一直在暗地里關心這樁懸案。刑案組里有熟人,當然能比別人知道得更多,但顯然在這樁案件上警方並沒有多大突破,沒有任何線索,人證,物證倒是都有,但似乎對案情並沒有什麼幫助!
「但那又關你什麼事呢?」我把安全的手拿開,拍著他的小腦袋說,「你陳叔對案件一籌莫展,查不出那物證的來源,用途,不得不求助你二叔,你去了就能有結果嗎?而且,據說那是個絕對機密,你陳叔就能讓你這小不點兒攙和進去了?」
「所以要求小姑幫忙哩!陳叔不是很听你話,一直讓著你的嗎?」安全笑嘻嘻地說。
他很听我話,一直讓著我的?我怎麼就沒覺得?
安全涎著臉說,「不是大秘密我還沒有興趣呢!我可是好不容易才跟老師請到假出來的,正好路過你這里嘛,我想小姑對這個不是也很有興趣的嗎?我就順便上來看看你有沒有空……」
正好路過?我才不信!他學校離我這地方遠了去了,一個在東城一個在西郊,南轅北轍呢!怕是因為逃學心虛,唯恐去到他二叔家里正被抓個現形,所以想拉我去做擋箭牌的!
我說︰「不知道你又用什麼借口騙老師,才請到的這個假呢?」
安全斯斯艾艾扭扭捏捏,頓了半天才如實招供,說︰「我跟老師說,小姑你又生病了,而且看上去挺嚴重的,恐怕得要我去醫院見上一面……不然老師不會準我假——不過我老媽經常說的,小姑你福大命大,說什麼都不要緊的,是不是?那叫做……百無禁忌,嘿嘿!百無禁忌……」
這小家伙!真正要把我氣死了!
我拎著他耳朵惡狠狠地警告他︰「欺騙老師已經不對,你還要胡言亂語,更是該罰!下一次如果再犯,我絕對不會饒了你,這一次就……」
「這一次就免了?」安全心存一絲僥幸,問。
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我說︰「這一回就由我親自送你回學校去,好讓老師知道你說了個彌天大謊!」
安全頓時哭喪起臉,但我可不管他怎麼苦苦哀求,換好了衣服揪著他耳朵出門。寵愛小孩子得看事情起,這等劣行如果不及時給他教訓,以後還了得?
車庫里小哥的車在。記得今天他和朋友約好了的,不必自己駕車出門,正好把車留給我用。自從我不小心把大哥的私人直升機「停」在了海面上後,他閣下就把我的車給沒收了,害得我像被砍了雙腳似的,到哪都覺得不方便——如果不是他沒那個權力,他會把我的駕駛證都一並沒收!
真是的,不讓我再踫一下他的寶貝直升機就可以了,而且一直都在為這克扣我零花錢,干嘛還做得這麼絕!這不是在濫用他一家之主的大權嘛?
我把安全按到副駕駛座上,幫他扣好安全帶,鄭重警告他不得妄動,這就把車開出車庫,拐上了大道。一路很順利地,把他送到了學校。
老師挺客氣,听明白事情原委,安全又鄭重向他道了歉,一副孺子可教的乖巧模樣,他也就沒怎麼責罵小家伙。知錯即改就是好樣的,而且我臨走時安全還跟我討好︰「晚上叫我老媽給小姑準備營養晚餐,你一定要來嘗嘗的啊?還有,這個周末約好了一起去郊游的,你可別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