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與美女亡命天涯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死去兄弟的兒子

作者 ︰ 牛不醉

我在電纜廠認識了一個叫蕭金貴的本地技工,家里條件很不錯,但為人卻十分憨厚老實說他已經二十七歲了,還有個四歲的兒子叫蕭波,可愛滑溜,地道吳儂軟語里的「疏疏」叫得我心花怒放。現在由他負責我們車間的電纜配料,美其名曰︰「車間主任」,但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那麼一會事兒。蕭金貴初中畢業後考進了一所職業高中,但因為這里的廠長重視本地人,加上又是他的遠房親戚,便招收並提拔了他。這個車間主任平時最喜歡看報紙,于是便喜歡和我聊些政治、軍事、經濟之類的大東西。雖然這些都只是膚淺空泛之談,但因為說得還算投緣,于是便經常受到他的照顧。

蕭金貴有個表叔在附近開了一家針灸衛生所,生意還算紅火,常有鄰縣本市的病人前來光顧。我把楊帆可能懷孕的事給蕭金貴說了,雖然他表叔不經營婦科,但還是主動地提供了幫助。第二天,我們隨蕭伯伯去了趟梅鎮醫院,化驗檢查完畢,醫生不斷地向我們說著恭喜恭喜——但我的臉都綠了,而楊帆的臉,則是白的。

——孩子已經三個月!

三個月前的我正在租住的房子里寫頹廢小說;三個月前的楊帆正與趙一平同居在荷花小區六樓;三個月前的夜晚,世界上締造了成千上萬條生命,但眼前這個可憐的小不點,顯然是無辜而不合時宜的。

楊帆懷上了死去趙一平的兒子!

從醫院回來,我就像被霜打了的茄子,神情萎靡不堪。楊帆也不好受,她月復中的孩子令她擁有了作為母親的慈愛,但卻又增添了逃生的禁錮及愛情的枷鎖。我萬萬沒有想到,我們那曾經山盟海誓的愛情,竟然會在這個正在孕育的小生命前,走向了支離破碎。楊帆一直都很喜歡小孩子——兩年前我們三人出游南山,路上遇到一個蹣跚學步的小幼童,興許楊帆實在是太漂亮了,走得好好的孩子突然一個趔趄就摔倒下去。沒想到這小孩竟沒哭,還轉過頭睜著骨碌的黑眼楮瞅楊帆,把當時的小天使高興得哈哈大笑麗勢不可擋,把小男生都電倒了!」然後就抱起了那小孩子,在他額頭整了一個「香吻」,當時把我和趙一平妒忌得要死,恨不得馬上回到天真的童年。

整整一天,我和楊帆之間都籠罩著一層烏雲,理不清楚的復雜與難受。倘若是我們的孩子,也許為了現狀我們還可以把小東西扼殺在子宮里。但它是趙一平在這世界上最後可能的生命延續,也是趙氏家族里唯一獨存的傳宗香火,斷然地放棄小生命,是對我們不安良心的一次全盤抹煞。但我們又不能要這個孩子,先,沒有爸爸的孩子是可憐的,其次,我們仍處在暗無天日的逃亡中,再次,這個孩子將成為我們與楊帆愛情里程中最大的障礙與隔閡。剩下的日子,我們就那樣對坐在枯燈下,楊帆在日記本上記了些什麼,又抬起頭看著我,不說話。

後來我打地鋪,堅硬的地面讓我的心生痛冰涼,楊帆獨自躺在床上,似乎也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收音機沒有開,只听見隔壁夫婦湖南衛視「快樂總動員」中的歡聲笑語。這些因我們平時溫存親昵而忽略的聲音,此時漸漸清晰地飄進了我的耳朵,令我倍覺傷感,惆悵萬千。然後大約到了十一點,隔壁的電視關掉了,不久傳來潑水的聲音。良頃,開始有些嘈雜,再過一小會兒,便听到了木床咯吱咯吱的節奏聲響。我被這「搖床聲」弄得面紅耳赤,要知道我們平時激烈的性行為,絕對過現在隔壁的音效,那我們所有的那些**,是不是也全部被他們盡收耳底?

更多的,我是懷念,懷念每一個夜晚楊帆伏在我臂腕中的溫暖。而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一個獨立單身的女子,她是一位德高望重的母親,她身懷六甲,她是我死去兄弟趙一平的遺孀——我絕不能再對她越雷池半步。

仍然失眠,我的腦子里又開始浮現出趙一平久違的影子,甚至有時候我會無恥地聯想到締結這孩子時他們**的場景與姿勢,這樣的想象令我難受絕望得幾乎肝腸寸斷。我恨不得就此呼呼睡去,永遠不再醒來,但哪怕小綿羊數了幾千只,眼皮也腫成了一條細線,卻還是睡不著。我的大腦正在以一種不堪重負的方式,盡它最大可能的花樣,拼命而瘋狂的運轉,運轉,運轉。當然,痛苦不光是我的,楊帆似乎比我更為矛盾,有那麼一會兒她掙扎著爬起來,從床頭模出日記本在漆黑中劃上幾筆,然後關上,又是此起彼伏的咳嗽與嘆息。有的時候,甚至還能听她抽噎的聲響,但痛苦的我們兩個,那個晚上,一句話也沒有說。

5點半天就亮了,我掙扎著爬起來,鏡中的自己像個小老頭般憔悴不堪。悄無聲息地泡了昨晚的剩飯,夾了兩口楊帆小炒的咸菜,便默然地掩了門出去。楊帆在我起床的時候動了動,顯然是醒著的,但她沒有起來,只是轉了一個身,不讓我看到她臉上的表情。但我還是看到了,楊帆的整個背部,在清晨還在止不住的顫抖。

才6點鐘我就到了工廠,見門沒開,就到附近的一條小河前坐著。已被閑置的人工河流有些生活垃圾的臭味,我坐在一旁痴痴地凝望著那汪死水,看著漸次明亮起來的田野,感到一切生活都顯得那麼的不真實。

等在正式工作之後,我這才感到疲憊睡意那撼人的力道——站著的時候止不住打呵欠,一看到平地就想往下躺。再加上牙齒松動,耳鳴目赤,我真恨不得馬上躺在傳送帶上,讓拉軋機把自己拉成一根無憂無慮的線條,一了百了,才好。蕭金貴被我憔悴的樣子嚇了一跳,在他的干涉下,保衛科長主動過來問︰「今天你需不需要請假?」我如釋重負,8點鐘就下了班。

但我又害怕去面對楊帆,于是索性在小河邊的草坪上躺下,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夢中我認識了一個新的生命。它只有一只老鼠那麼大,五官端正,表情可愛,簡直就是縮小了幾十倍的蕭波再生。我拿著一把斧頭朝這個小生命砍去,這小玩意兒嚇得瑟瑟抖,不住地往後蠕動,最後竟蠕動到楊帆的子宮外面——但我仍然緊追不舍。楊帆伸出一只手要阻擋,被我的斧頭一分為二,沒想到那只沾滿鮮血的手還在地上爬,最後爬到小不點的頭上,要為他遮風擋雨。我再氣急敗壞地砍下一斧,小生命就支離破碎了,頃刻之間,他的骨肉變成了一堆血泥。不久這濃血又漸次改變,場景清晰,我站在蘭花小區樓下,看到血跡上的趙一平被掩蓋上白布,匆匆遠去……

我從生澀的夢境中艱難地醒來,六月梅城的陽光,刺痛了我的雙眼。這樣的眼楮一直處于一種血肉模糊的繽紛狀態,只見蒼白為底色的世界,血紅一片。

脊背生痛,衣服已經被地下的水分浸濡得潮濕一片。抬起頭,蕭波正與兩個大孩子在橋上打水漂,見了是我,他蹣跚著跑過來,向我喊道︰「疏疏,疏疏,幫我打水漂!」我怔怔地撿了塊殘瓦朝水中一擲,瓦片在水中一沉一浮七八次,往二十幾米處逃逸開去,然後觸岸消沉。蕭波興高采烈地拍著手,大聲叫道︰「疏疏真棒,疏疏真棒!」透過蕭波細碎柔弱的頭,我看到河面上反映出的陽光金黃,意孕悠長。

我是1o點鐘回到的家,陽光透過百葉窗照進小屋,楊帆蓬松著絲、憔悴著雙眼,逆著陽光看一本書。見我回來,她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我在門口愣了一會兒,突然覺得小屋是如此的擁擠不堪,以致自己根本不知道該呆在哪里。就那麼無言地對峙了很久,楊帆才沙啞地問︰「怎麼提前下班了?」我的聲音也挺難听天請假!」

就在我考慮用什麼樣的方式去告訴楊帆,我將接受她肚中孩子的時候,楊帆翻著書的右手摳進了紙里,只見她鼓了很大的勇氣,對我說︰

「我們把孩子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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