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出更好的辦法之前,我與楊帆被徹底鎖在了夏雨的一室一廳里時候我終于體會到楊帆在重慶時的孤獨,我那蒼白的腦子現在也很希望晾晾頭,曬曬太陽,哪怕見到一只自由自在的螞蟻也好。整個白天,除了漫不經心的上上網,便是圍著魚缸打打轉,眼睜睜地看那兩條金魚朝光明的地方游啊游,卻永遠游不出這狹小的世界。晚上夏雨依然帶回一大束玫瑰,我想她大概已經透支了對我所有的**與曖昧,前晚上我們忘情的投入片段,大概只是我自欺欺人的春夢罷了。
陳四已經被梅城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死刑,剝奪政治權利終生,並將擇日公眾執行。百度了一下被捕的經過,好像是那天「踩腳印」回來,警察已經找到了那輛三輪車,陳四只有將錯就錯,朝一片茂密的蘆葦地跑去。具體過程我無法想象,總之可憐的陳四在那片區域亡命潛逃,在一個多月後被抓住時,他已經骨瘦如柴,臉黃如蠟,不僅左腳嚴重潰爛了,還帶有輕微的神志不清。除了抱歉與感激,我找不出更多的語言來形容我當時的心情。這些日子我漸次覺得,人生的天平並不完全均衡︰我對陳四的友誼並不多,相處的時間也不夠長,但他卻為了我們而丟失掉最好的逃命時機——這本身就是一個不等式。
楊帆的《女生日記》寫得越來越頻繁,我大抵已經知道,她是想通過記下內心的悲傷來忘卻難過,記下內心的恐懼而勇往直前,記下內心的絕望而絕處逢生,記下內心的思念而達到精神世界的團聚……
第三天下午,我們見到了一個最不願意的見到的人︰慘不忍睹的蔡小田。夏雨不知我們曾經的糾結,還風風火火地給我們介紹︰「小峰,這就是我表哥蔡小田,網絡作家呀,你們還沒見過面吧!」我與楊帆不知所措地沉著臉,蔡小田倒顯得無所謂,他以一種陌生而客氣的表情伸出雙手是蔡小田!」我尷尬回答說︰「你好。」
夏雨見楊帆臉色十分難看,就笑著告訴我們︰「沒事的,我表哥人很好的,我跟他解釋了你們的情況,他是來幫你們逃出去的……」但我的心情依然好不起來,假如不是因為熱情的夏雨,我恨不得馬上拉著楊帆奪路而逃,哪怕逃到人民警察的正義逮捕中也無所謂!
僵持片刻,楊帆不自在地回臥室玩電腦去了,夏雨在廚房忙這忙那,看來對這表哥的到來尊敬而歡喜得很。我硬著頭皮坐在客廳里與蔡小田「攀談」,這樣的談話真是令我窒息得要死。
蔡小田呢,似乎因為有了臉上那塊潰爛得一塌糊涂的傷疤作用,他對一切表現得不那麼在乎了。在我的坐立不安之中,蔡小田輕聲問︰「你們想去哪里?以後怎麼打算?」我說︰「不知道!」他似乎沒料到我回答得這麼簡明扼要,倒是愕然地停頓了一下,見我挺尷尬,他又扯開話題問我這些時間有沒有寫什麼東西,我還是冷冷地說沒有。就這樣一冷一淡地說了幾句閑話,蔡小田又開始了他久違的滔滔不絕︰
「我現在全身心都放到寫作上來了,今年八月我又出了一本書,現在正在寫一本魔幻小說。**也就那麼一會兒事吧,沒有女人不是照樣能活下去麼?我長得丑,我毀了容,但我的生活照樣愜意得很。我每到一個地方,筆會、簽售會、研討會應接不暇,他們都尊重我,這難道還不夠?我現在用親情與友情替代愛情,除了你的家人,世間上沒人會全心全意地對你。至于**什麼的,我有雙手嘛,那東西有一天也會有消減的時候……人活一輩子也就那麼一會事兒,司馬遷受了宮刑不照樣寫出了萬古流芳的《史記現在想的就是不斷地沉澱思想,爭取在有生之年,多留下幾本耐讀的文學作品…曾經年少沖動,影響過你與小帆,真是對不起……」
我突然有些愧疚地問︰「你的臉怎麼樣?」
蔡小田淡淡地笑了笑事,這臉毀了也罷,我現在的心態是越丑越好。」現在,我的大腦又開始混亂起來——這個我曾經的偶像,後來的仇人,現在竟又以朋友的方式與我促膝而談。迷糊中只听蔡小田繼續說道︰「大家畢竟朋友一場,我最近買了輛夏利,你說個地方吧,我可以送你們出去。」我說不用了,他似乎看出了我害怕的隱患,便說︰「放心吧,我這也幫夏雨一個忙,你們難道打算在這兒呆一輩子?她不是準備和那個副總經理結婚了嗎?」見我已經心動,蔡小田最後以一種真誠的命令口吻說道︰「你去和她商量一下吧,我只幫你們這一次!」
……
我與楊帆在臥室里討論了很久,想夏雨不久就要嫁人了,公安部門也會利用Ip段漸次縮小範圍,我們的確不可能永遠呆在這里。思來想去,最後還是蔡小田那句「除了你的家人,世間上沒有人會真心對你」說得對,想了想還是給大哥掛了一個電話。
座機一通就被李小山掛斷了,等了十多分鐘,大哥才用手機回撥過來,開口便罵道︰「小峰!你這兔崽子,你怎麼……」但語調里卻全是關懷與在乎的口吻,我突然有些感動︰好幾次給大哥電話聊得都挺膚淺,每每都是敷衍過去的,而這時候听到他激動的訓斥,一股親情間的暖意油然而生。
剛開始李小山有點勸我「棄暗投明」的味道,但听了我對楊帆堅定不移的表白,他嘆了口氣這邊暫時還沒有被警察監控,你們能不能過來?」我想了想,指出「有個朋友能夠幫忙」。李小山沉思片刻,對我說道︰「那快記下你大嫂的手機號,到時來了成都叫她來接你——她有辦法。」
于是,我與楊帆決定,向成都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