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青山寺時寺里的鐘聲剛好敲過五下五個身背沉重陰霾的家伙從撞鐘口走出來他們希望佛能听見自己的苦難可在他們的臉上卻找不到絲毫還帶有希望的影子。難道所謂的不幸就是連該希望的時候也找尋不到任何希望嗎？那樣一來撞鐘又有什麼意義？——
我雖然很厭惡來參拜什麼佛可也無意冒犯不至于沖入佛堂把銅鑄的佛像砸個稀巴爛。宇慧堅持想上去看看我也不想一個人傻乎乎的在山下等他們所以也跟著上來。可參拜什麼的絕對沒有興趣當個參觀者就好——
青山寺不大和尚也不多算不上著名的寺院可香火卻很盛。無論最里間的大雄寶殿還是中間的達摩院又或者最外層的青山院都很有氣魄功德箱也塞得滿滿當當——
不知是哪個出手闊綽的家伙朝箱子里扔了一百元紅得格外顯眼。讓原本打算扔五塊的宇慧猶豫了好一會兒。廟門的兩邊貼著小幅對聯上面簡單的寫著「知福福常在隨緣緣自來。」——
他們幾個儼然虔誠的佛教徒般走進去往功德箱里扔上幾塊錢取一根香為佛爺敬上。跟著叩頭祈求保佑與庇護。我站在門口對一株據說有千年歷史的銀杏產生了興趣——
銀杏樹不知是不是死了樹干大約是因為雷擊而從中間分成了兩半干巴巴的樹皮上什麼也沒有然人聯想到滄海桑田這麼一句話。時間一久原本看似再堅固難摧的東西都勢必土崩瓦解。心理雖然明白這道理可當真正將它放在腦中思考的時候還是覺得悲涼——
如果人能像樹一樣會怎麼樣呢？幾千年的老怪物豎在一個山頭上看著周圍的風雨變化看著「年年歲歲花常開歲歲年年人不同」的景象他是否還會有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想著這一永遠沒有答案的問題時我的目光從銀杏樹上撤回來放到宇慧的身上。她似乎是在對著眼前的觀自在菩薩傾訴什麼但眼神又絕不像在看著身前佛像她的眼神飛到了千里之外像是飛去了一個她自己也難以想象的地方她在那里像誰傾訴著什麼眼神中透露出一點小的不能再小的絕望——
我聯想到剛才那個手纏黑紗的女子望著窗外的天際流淚的情景。兩人之間似乎有什麼難以道明的共同之處——
「她們去大雄寶殿了。」又變回平時模樣的宇慧走到我身邊說——
「你不去？」——
「拜了觀自在菩薩就行了這是媽媽說的。」——
「為什麼光拜觀自在菩薩？」我奇怪道——
「;——「宇慧還有不能告訴我的事？」——
「因為這事和音山沒有關系啊。」她跳下台階用手撫模古銀杏粗燥的樹皮「音山不去前面看看嗎？」——
我搖搖頭「我連這個山門都不想進一聞到香味就頭暈。」——
「那我們去外面等他們吧這里人這麼多很煩人。」宇慧說著把我拉了過來「那里有個小門好像也能通到山下剛剛看到幾個和尚從這里挑水上來我們去那吧。」——
「好啊。」我贊同道——
小門外是一條僻靜的山徑干燥易行的石子路像是同剛才的銀杏一樣的古老。兩邊的竹林不約而同的朝中間靠攏遮蔽了頭頂上的大片天空。一陣風拂過竹子沙拉拉的響寺內傳來的交談聲像是來自幾年之前——
「選對路了。」宇慧一步一停的緩緩往山下走「這里真讓人舒服特別是空氣的味道….好像要下雨了。」——
我下意識的抬頭望天可大片的竹葉遮住了我的視線「是有下雨的味道。」——
「下雨的時候鳥都躲到樹林里去了蜻蜓也藏在了花叢中唯有綠色的青蛙在遍布漣漪的水池中暢游。」——
我听了好笑起來「什麼呀這是？」——
「小時候的兒歌啊。」宇慧說「小時候由于身體很弱不能去幼兒園媽媽就整天給我講故事教我兒歌可到現在能想起的就只有這幾句了。」——
「我連半句也想不起來。」——
宇慧微彎嘴角像是回憶般的深深吸著此刻山林中的空氣久久不願吐出——
「真的很喜歡這種味道下雨前和下雨後的味道。」——
「耳機帶了嗎？錄竹林中下雨的聲音。」——
她輕輕搖頭靠在我的身上說「有音山陪在我身邊就再也不用錄雨的聲音了….不用了。」——
「山林中下起了無聲無息的雨我在其中無聲無息的哭泣。」——
「這…又是什麼？」——
「這什麼也不是啊只是眼前的情景讓我想到了這幅畫面。」——
「感覺上好像是因為安靜才哭的。」——
「是因為安靜才哭得安靜才能讓人無休無止的落淚和雨一樣。」——
「宇慧的想象力真的越來越讓人眼前一亮了。」——
「可是這種雨的氣味讓我想到更多的是音山你。」——
「我？」——
「嗯想到了一身狼狽的沖到橋洞里用衣服擦臉的你。」——
「那次遇見宇慧我也嚇了一跳還給我送毛巾….」我順手擋開遮在眼前的竹枝讓她先走過去跟著說「宇慧不會是那時候就喜歡上我了吧？」——
「為什麼這麼說？因為毛巾？」——
「是因為毛巾。」我說「那麼那時候是不是喜歡上我了呢？」——
「才沒有呢那時候是因為看見你被淋的不成樣子才把毛巾給你的。」——
「可總有些別的感覺吧不覺得忽然出現的我和你很有緣？有這種感覺？」——
「緣？可能有吧。」——
可能有吧….宇慧這麼說的時候長長嘆了口氣仿佛心中在考慮著其它的一些事這些事應該和我們的談話沒有直接關系只不過因為講話的當中有什麼開啟了這段思索的大門從而使人進入一探究竟——
我難以猜透她在想些什麼這種感覺還是頭一次。那不是種神秘更像是種要刻意隱瞞但是因為隱瞞的技術拙劣而不時露出馬腳被人現。我把手放到她的肩上想讓她就此投入我的懷中可這一動作做到一半便止住了山麓的中途出現了一口石井-(本作品由原創文學網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