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4之逆流 第三章 三桂其人

作者 ︰ 黃帝炎

一連數日順軍使團都被客客氣氣晾著大宴小酌不斷就是見不著‘真佛’的影子。

那日清晨羅虎又一次出城溜馬。說溜馬其實是學騎。想要在危機四伏的戰陣中活下去精湛的騎術必不可少的韋爵爺還知道練好神行百變!回程時羅虎一行‘恰與’一隊風塵撲撲的騎士撞個了正著一色的魚鱗重甲中某個白袍將軍顯得分外突兀。雖然對方面貌溫和當得起男生女相。可直覺卻告訴羅虎那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等看清那人頂上的紫金鷹冠,坐下的棗紅駿馬,手中的特大號斬將刀一句褒貶參半卻絕對高級的名言在他腦海里呼之欲出︰‘馬中赤免人中呂布!’。

吳三桂對羅虎的第一印象卻也很深刻窄看一目了然,細一思量竟是一汪不見底的潭水!

接下來的事順理成章‘隨侍’在羅虎身側的關寧軍士認出了剛從邊哨‘趕回’的自家統帥。吳三桂‘驚聞’羅虎的身份連聲告罪邀其同往附近的角山一游。

角山之巔築有烽火台。羅虎本以為吳三桂要登高觀景懷古喻今可隊伍走到山腰就停住了。放眼望去但見奼紫嫣紅中百丈錦緞作圍圍中有騰騰水氣冒起居然是一座溫泉!羅虎咧嘴一樂這是要袒誠相見呢!

袒誠相見就是好!人一旦光著非但心理距離大減連廢話都會少上許多。

「大明失鼎關寧已為無主之軍飄木浮萍豈敢稍存妄念但求一安身之所。」一上來吳三桂便把姿態擺得很低全無當日大集眾軍立誓為君父雪仇的慷慨激昂。

羅虎淡然以對︰「只不知伯爺所指的安身之所方圓幾何啊?」這幾日在南翼城里閑逛倒讓他對吳三桂愈忌憚了。此時此地此情此景還能保持市井間的穩定那可不是什麼人都辦得到的。

吳三桂灑然一笑手上比劃了一個小圈︰「不大,只兩府多地爾于浩浩乾坤當不值一提。」

「伯爺說得好輕巧永平、河間兩個大府外加一個長蘆鹽場北直隸精華可就去了大半。」羅虎聞弦歌而知雅意搶先點破了對方的如意算盤。

「羅將軍所說諸地正是關寧軍民之所願亦長伯之所願也!」吳三桂起身抱拳不想卻把那活兒露出了水面惡寒非常惡寒!

羅虎象是听了一個‘格林童話’般笑出聲來︰「伯爺好大地胃口。直東沿海對幽州隱成包圍之勢。此間事了。我朝大軍或回西京。或下江南。總要轉兵它途。就算伯爺忠心耿耿。也難保你部下不有人心懷前朝。要是那天舉兵攻下幽州,不又得兵禍連結!以己推人。伯爺若是新順王。肯取此後患無窮之道?」

順軍攻下京師。就恢復了其唐時舊稱(幽州)。此種盡量抹去前朝存在痕跡地手法。為歷朝所常用。

被駁得體無完膚。吳三桂也不著惱︰「近日有朋自京師來。帶回了一遍雜記。堪稱古今奇文。長伯冒昧請將軍共賞之。」

稍傾。一個女聲就在錦帳外響起。

「……始入城時。軍尚井然。眾民皆慶得王師矣。吾做詩三以賀新朝氣象。不料未幾便紛有小卒群起執械入民家。謂借房安身。主家許之。又謂借糧就食。紳民又許之。再後已是原形畢露。反將盍家男子趕出。只留下女眷肆意**。甚有白晝當街宣婬之行。三尺利刃之下。小民唯有抱頭而泣矣。」

「……有權將軍劉宗敏者。制夾棍五千副大拷京中官員。謂之追贓助餉。國戚周奎(崇禎地正牌岳父)以下數百官員被夾致死。殘者倍之。所得財物折合白銀千萬計兩。又設‘過關銀’、‘保家銀’敲詐豪紳富賈。有不從者便以心懷前朝誅滅滿門。眾商皆泣曰。早知今日。初時就當為前朝守國也。」

「……日來慘景更甚一日之內從安定門運出尸體即有千具有奇皆反抗諸軍劫掠之血氣商民城中水井半數為受辱女子以身堵之……」

「有副軍師制將軍李岩者執身尚正欲對諸軍稍加抑之眾將皆相謂︰‘新順王已為天下主我等隨王征戰九死一生當取天下女子財帛汝如眼紅可自去取也!’岩屢屢踫壁遂以本部退至城外駐防眾將以岩獨善其身而餃恨愈深視若仇雌。」

「……岩既去,諸軍行為愈無忌,自將軍以下各有私囊,腰纏多者千余金少者亦不下三百、四百金人人有富足還鄉之心無勇往赴戰之氣矣。」

「……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後人哀之而不鑒之亦使後人而復哀後人也。」杜牧《阿房宮賦》中的名句用在此間無非是以大順比暴秦暗喻其氣運不久終成不了大業。

這一段段記載了對大順朝的失望、怨恨、詛咒的文字配上朗讀者感情豐富的磁性聲音竟是字字泣血每一個字都如三山五岳一般沉重從四面八方向羅虎壓過來。

吳三桂的細眼早睞成了一條縫。對面的新朝新貴雖無想象中的咄咄逼人,可那種洞徹一切的了然,卻讓素來心高氣傲的吳三桂很是不爽。可他卻注定要失望了。

「死幾萬小民百姓算什麼又沒有屠城伯爺何必大驚小怪。改朝換代從來血流飄忤那次不是新朝稍加憮恤就會萬民感恩海內景從。民心如水水過無痕誠世間最善忘之物!」羅虎知道自己此刻的嘴臉有多無恥。更可悲的是他所說的全是鐵錚錚的事實。同時他卻有意回避了一個很重要的方面仕心!官皆從仕人而來京官又是眾官之代表順軍如今卻視大多數京官如寇(盡管他們本來就是最高級的賊)就是挖了仕子們的祖墳。讀書種子們雖無拳無勇卻操縱著社會輿論,乃至大部分平民百姓的思想得罪了他們大順朝可是寸步難行。

迷信武力的吳三桂想得更多的卻是順朝幾十萬所向披靡的大軍當下就氣勢大衰︰「京師的事先放在一邊。可這幾十萬邊民與關寧諸軍生死相隨總要妥善安置才好否則長伯無法向軍中袍澤交代。」

此問正中羅虎下懷︰「此事的關結在軍而不在民。以今日之勢伯爺手上這五萬前明雄兵立于北方任何一地都是積薪堆火。不過,此局雖險也並非無解。」

羅虎顯是胸有成竹︰「解決之道無非有二一是伯爺高升兵政府先可輔兵(侍郎)將來可做本兵(尚書)所部分散調入大軍中別換兵來守國門邊民可分別隨軍安置。」

吳三桂無聲的冷笑若真按了這一條雙方也不要談了直接開戰交兵就是關寧軍再落魄也還沒到任人宰割的份上。

「這第二條路就是請伯爺統全師西向與別路王師一道攻打西南諸地大功靠成之日我大順自會擇一邊省以賞功臣到時伯爺便如現今沐氏一般世鎮一方富貴綿延豈不美哉。伯爺治下邊民則可暫居于永平府內待得伯爺征南告成再分批遷往伯爺屬地。」羅虎身上平空多了一道光環聖潔得比天使都不遑多讓︰「好叫伯爺放心如伯爺答應依此而行我朝即日便可用明旨出!」

吳三桂額上青筋如蚯蚓般暴起。羅虎先是許一省之地又以邊民為質末了還奉上大號的定心丸一顆手段之老辣實在叫人嘆為觀止!

追根溯源這招空手套白狼羅虎還是稍後的滿清那偷來的主意是餿了點卻正對晚明鎮將們的脾胃。他倒不是信口開河這些都是李自成點了頭的其中內情卻大有商榷。一路高歌猛進順朝當道諸公早叫勝利沖昏了頭腦休說區區山海關連廣袤江南都被視為傳檄可下。若非如此這個實主其事的副使也輪不著羅虎一個小輩!在這種情緒下所許下的重利不過是一個魚餌根本就談不上誠意。

先不說兵凶戰危皇帝若想賴帳也只需要一個借口老話都說死了君臣無獄!

殷鑒不遠,朱重八給老伙計們的免死金牌,最後還不是成了大明功臣盍家前往地獄的單程車票。吳三桂多精的一個人豈能看不出個中蹊蹺可羅虎卻不愁這魚兒不上鉤。只因為他是吳三桂,一個敢放異族入關的人又哪會少了與虎謀皮的膽略!羅虎敢用項上人頭作保此時的吳三桂已經在想怎樣才能迫使順朝不得不履行這份諾言那一省之地到手後又當如何秣馬厲兵壯大自己果能羽翼豐滿那自然就要問鼎中原了。從這個意義上講順朝愈是多行不義對吳三桂就愈有利。

心念到此,羅虎不免氣短心虛,象是提前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盒子’卻也只能捏著拳頭狠︰‘管他了就算驅虎吞狼真的變成了養虎為患來來去去也總是漢家王朝怎麼也不用著如先天不足的滿清那般為了保住自己的少數民族統治硬是拉著整個中華一同陪葬!」

「果若如此吾願全師西向為大順抵定西南!」那邊吳三桂沉吟片刻,竟連與心月復計議都免了,就有了決斷其行事之果決著實今人心折。

羅虎大喜過望,幾疑身在夢中,一席話說服一時梟雄還順帶還改變了歷史那種成就感實為打了幾針嗎啡更讓人飄飄欲仙。白白了還豬格格別了辨子戲,別了南京大屠殺,別了百年國恥。雖然把種種苦難都怪到滿清頭上,是有點倒垃極的嫌疑,,可有因方有果那也是千古正理。

「人來!酒來!」眼前豁然開朗的吳三桂也是心懷大暢讓人捧來一壇陳年竹葉青,揮手劈開封蓋,自家先灌下去三大碗,才想起旁邊還有別人便連逼帶勸的沖著羅虎來了行止間哪還有一分世家子弟錦心繡口的直與軍中老卒無異。

羅虎碗來即干給足了對方面子。

醉眼蒙朧中羅虎擊劍而歌︰「天下風雲出我輩一入山河歲月催皇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歌詞豪邁大氣又不失灑月兌可皇圖霸業那是能隨便說得的!初到貴境城府還是不夠啊。幸好不是在李自成跟前要不這禍可就闖大了。

吳三桂心生警覺卻又轉瞬釋然時逢亂世垂涎大好河山者數不勝數到頭來誰家天下誰家院不過各憑法緣多一個少一個又有什麼區別。羅虎有這份心思那今後合作的余地只會比原先所想的大。

羅虎又換了歌詞︰「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心似黃河水茫茫二十年縱橫間誰能相抗。恨欲狂長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鄉,何惜百死報家國。忍嘆惜更無語血淚滿眶。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黃塵飛揚。我願守土復開疆堂堂中國要讓四方來賀……」

起初吳三桂只是漫不經心的听著繼而情不自禁的擊節相合被激起內心共鳴後了竟拔劍起身隨歌起舞。劍舞烈烈意氣風,為國安邊之心犁庭掃穴之志行雲流水般的從劍尖飛泄而出,有如大江奔騰、滄海橫流。

看著飛揚激烈的劍舞又驀然省起對方從五十騎闖陣救父起一身顯赫功名,都是用千萬滿虜白骨所砌,直到此時還是抗清名將中最年輕的鷹羅虎不禁心亂如麻五味雜陳心下暗啐︰‘吳三桂Vs岳武穆?這也太扯了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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