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軍來攻時通霄未眠的阿濟格正揉著睡眼四處巡視望樓上的警鑼一響這位英郡王便連滾帶爬的躥上了寨牆當時就直了脖子。
一個綿延到天際的長方形軍陣正朝著廢寨緩緩壓來氣勢如山如岳厚重得仿佛能碾碎蒼穹下的整個世界。大軍掀起的塵土把大地涂上了一層灰色再配上淡金色的晨光更給人以一種夢境般迷離。
有生以來阿濟格從未象現在這樣的徨彷無助這樣的難堪重負。可見堂堂之師重兵威武確有懾人心魄之力連一軍之帥也不能幸免。
震驚過後是惶惑惶惑之後卻是狂喜雖然阿濟格不明白是什麼十萬火急的變化迫使對手急不可待的起決戰卻知道這是自己翻盤唯一的機會。能影響一場大戰的結果的偶然因素很多一時的風向變化、某個重要人物的突然陣亡等等而順軍雖有很大的兵力優勢卻遠沒達到可以無視一切因素的地步。換言之也就是清軍未必沒有獲勝的可能。
「兩刻鐘內全軍退出寨子。」阿濟格知道自己可以寄望于的只有野戰只有通古斯精騎在野戰中水平揮。守著寨子是萬萬守不來勝利的。
必須說阿濟格有很重的賭性。其實不止是他一個人那個時代的每一個通古斯人本質上都是最瘋狂的賭徒不然又豈敢以區區十數萬戶的小部落覬覦萬萬人之國。
見清軍出寨順軍卻沒有一丁點加截擊的意思。事實上阿濟格這次與李自成簡直是不謀而合若是幾萬清軍縮在寨子死不出頭那順軍攻擊起來沒兩三天根本就搞不定而時間恰是此時的順軍看得什麼都重的。
整隊出寨向東北行了數里清軍不動了背靠著一條陝北常見的深溝擺出了‘背水一戰’的架勢一時倒也聚起了不低的士氣。
順軍正面壓上。察哈爾騎兵雖也跟了過來卻離得遠遠的與說是盟軍中的預備隊更象是一群事不關已的的看客倒是把順軍諸將之前的揣測給應驗了個十足。
順軍大隊逼到離清軍不到二百大步的地方才勒住部伍數千垂頭喪氣的‘漢兵’隨後就被順軍趕到陣前不必說就是昨日河灘上成建制請降的那些清軍了。
「他們在搞什麼？」與阿濟格並騎而立的羅洛渾疑惑的問道︰「陣前斬殺這些漢兵以威懾我軍？」
「李自成沒你那麼蠢？那樣一來。豈不是逼著咱們手下地幾萬漢兵死戰到底。」對這個只小自己三歲地佷孫。阿濟格地評價並不高。在他眼中兩紅旗在代善那個混吃等死地老東西地帶領下。早已是暮氣沉沉。之前撤出廢寨羅洛渾就曾反對過。
事實很快證明了阿濟格地正確。可他卻絕不會為之感到一絲一毫地欣喜。
順軍再次押出了一批戰俘。這次全是五花大綁地通古斯人推到陣前。阿濟格還從千里鏡清楚地看到順軍給頭排地三十名被俘地‘漢軍’了長槍。
與此同時。順軍陣中。
「一齊捅一個韃子。在我數到十下之前。每人必須把手上地長槍給我用力刺出去。做不到地。將被當場射殺。做得到地。就算棄暗投明。從此就是大順王師。當官地按級任用。仍領舊部。此後賞罰一體。絕不岐視。」一個大個子地順軍都尉舉著鐵皮喇叭對‘漢軍’俘虜喊道。他地目光轉到哪里。他身後地順軍弓箭手就瞄到哪里。哪里地‘漢軍’俘虜就驚恐萬狀。
「是不是有點過了！」親自督陣地李雙喜對身邊地羅虎地輕聲。三十對一。一人一下。就是三十個血窟窿。這可比砍頭殘酷不知多少倍。
「沒過！韃子比這過份的事情做得太多了。再說了真滿洲兵太難抓了就這二百多號咱們已經是傾其所有了不這麼干這七千人的投名狀交得出來嘛！」羅虎很堅決的反擊了太子殿下的婦人之仁。
生與死忠誠背叛擺在‘漢軍’俘虜們面前的命題就這麼簡單幾乎沒有什麼猶豫舊日的奴才就把槍頭捅進了前主子們的軀體內大多數人都捅了不止一下也說不清是為了泄以往受到的欺壓還唯恐只刺一下會被邊上順軍的漏掉。
有了榜樣後面就好辦了一排排的漢兵接過順軍遞來的長槍一個個通古斯俘虜在殺豬般的慘嚎中倒下。到後來尺度漸寬已是數排數排的同時進行再後來順軍就學聰明了挑出的都是小軍官再這些小軍官去監督普通士兵進一步加快了效率。
等這七千人都完成了以血反正馬上就有順軍士卒過來放了號衣、軍旗。眾人當著十數萬人的面爭先恐後的換上了順軍的服色打起了‘知恥標’旗幟人人都是心下雪亮從刺出長槍的那一剎那他們已經成了通古斯人必欲殺之而後快的對象所有的後路都不存在了。
說來也怪在這殺戮的過程中清軍雖然叫罵如潮、目赤如血卻竟然忍住沒有上前廝殺倒讓早就伏在兩廂的順軍白等了一回。
順軍卻是意猶未竟又在陣前豎起幾十支鐵皮喇叭幾十個大嗓口同時吼上了︰「大順皇帝明諭︰凡附逆漢人皆許陣前反正能獲阿濟格級者封昌平伯賞黃金五千兩官果毅將軍獲羅格渾、阿巴泰級者可封子爵官威武將軍賞黃金三千兩獲滿兵級者一顆賞白銀二百兩獲蒙兵級者一顆賞白銀一百五十兩獲死心塌地為東虜賣命的漢賊級一顆賞白銀百兩。有滿蒙兵士願意自效我朝者亦可參照以上格賞加倍。」
離間計用到這個份上可謂登峰造極一網打盡。清軍陣前的燥動比之前更甚非但滿漢士兵彼此相疑就是滿蒙士卒間也變了眼神畢竟白花花的銀子人人所愛高官厚爵更是千金難求。
當然阿濟格也可以出得起這樣的賞格只是其以目前的形勢說股力卻無限接近于零小命都快保不住了還要銀子干哈！
盡管早料到順軍必有伏兵的阿濟格仍是極力約束眾將卻還是有人忍不住了阿巴泰所部三千通古斯騎兵如月兌韁野馬從陣中殺出目標赫然早剛剛反正的‘知恥標’。
其實阿巴泰也知道這是個陷阱可為維持岌岌可危的士氣更為了轉移隊伍中人人相疑的緊張氣氛他卻不得不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