詭六)
「沒事……挺得住……」老陶還是底氣不足,說出這倆個字之後喘了幾下,我依舊覺得腦袋里面缺氧一般的難受,攥著鎖頭,幾步走到陶映紅床鋪邊上,看了看被清晰干淨,剛剛上了藥還未來得及包扎的傷口,皮肉向小孩嘴一樣撅撅著,萬幸沒有傷到筋骨,若是處置得當,不感染的話倒是沒什麼問題。
「有哥們兒在,背著你走!」我強擠出個笑來,轉身對眾人說道︰「早點休息,明天接著趕路,去下個地方。」
正正一夜,我的手一直攥著這鎖頭,這封魂的魂守,根本睡不著,卻好似又在睡覺,似睡非睡,一些人怪笑著在我身邊走來走去,林水好像也躺在我身邊,真實,虛幻,不真切,實實在在。直到一陣香氣入鼻,肚子咕咕一叫,睜眼看去鄭子查給蘇小打著下手,桌上早就擺了不少承裝吃食的盒子碗,愣了半晌,才回過神來,這不是做夢,手心里攥了一宿,被汗水浸濕的鎖頭,那朱紅色的印記卻一點也沒褪去!看來這鎖內的鬼氣未散,這紅點是不會消失的……這紅點不消失,誰知道什麼時候里面的亡靈怨氣,那些記載痛苦的電波訊號會一齊涌出,迷了我們的心智,勾走我們的魂魄,要了我們的性命?
「今天恐怕走不成了。」蘇小見我醒來,輕聲說道。
正這時候,帳篷簾被掀開,一陣帶著濕氣,透著陰冷的風吹了進來,我一皺眉,帶行和陳嘯春一前一後進了帳篷,簾子放下的一瞬間,看得清楚外面下著大雨,側耳朵听了听,這雨下的還著實不小。要知道這個季節,在這戈壁與沙漠交結之處,這樣的大雨可是少之又少的,極其罕見,說的夸張點,百年難遇一回!沙土混雜,又沒有多少植被,雨落到地上即滲漏而下,昨天又遇那麼大的塌方,這沙土之下到底有多少不為人知的秘密,根本不是我等所能了解的!何況雨這麼大,車子在這樣的環境下行駛確實有些難度,老陶還帶著傷,所有的事情趕在一起,也只能在這里等雨停再作打算了。
「老陶怎麼樣了?」這一晚雖然睡得不很安穩,卻也解了些困乏,渾身依舊難受,頭腦也還是不很清醒,比之昨日,還是要強了許多。
「我沒事。」這帳篷倚著車子搭建,老陶也比昨日精神了些,被安置在駕駛位上,正擺弄著廣播,「吱吱啦啦」想搜搜看有沒有廣播節目,多半也只能是徒勞。
我把手里攥著的鎖頭拿到眼前看了看,在衣服上抹了兩下,那紅點還是紋絲不動,跟瓖在鎖里一樣,簡直就是跟這鎖頭是一體的,嘆了口氣,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既然趕上了,就應坦然面對,車道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說不定還是踏破鐵鞋無覓處,柳暗花明又一村,這都哪跟哪的?想罷自己也覺得好笑,將這鎖頭放在貼身的工具包內,從床鋪上坐起。
帶行和陳嘯春用毛巾抹了把臉,陳嘯春打趣道︰「想洗澡的趕緊出去,這大雨在這地方可不多見!」
「沒接些雨水?我們再往前走可就要進沙漠了!」我開口道。
「早想到了,你老歇著,別操心啦。」蘇小將鍋里的湯湯水水盛到碗里,接著說道︰「開飯了!開飯了!咱們飽餐戰飯,再立馬挺槍呀!」
「哈哈。」我咧開嘴一笑,混熟以後發現這蘇小的性格真是夠有趣,男子般的勇敢,女子備的柔和細膩,跟林水倒是有些地方很像。
扶著老陶,幾個人坐定桌邊,邊吃邊聊。
「那鎖頭……是不是影響人的心智?」蘇小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鄭子查說道。
「大概是這個意思……這世間到底有沒有鬼怪實在說不清楚,跟曹老弟也研究過這個問題。」鄭子查喝了口湯,這般境地還能喝到熱湯,他嘿嘿一笑道︰「假設說這鎖頭就是個封存死者腦電波的器物,被打開後電波釋放出來,死者生前所遭遇的痛苦不幸,自然而然會影響到打開它的人。」我端著湯碗,碗里升騰起的熱氣讓我又是一陣迷糊,心想我跟他說過這些?若是他知道,我不攔他他也應該知道擅自強行打破魂守會有什麼後果才對!我又是什麼時候跟他說過這些的?我說過?我沒說過!或許提到過……一切一切,一齊從嘆號變成問號,一扇一扇門,打開又是一堵一堵的牆壁……
「就是鬼吧……說道這鬼,我感覺我見過!」大帶若有所思地說完,看向我,我抬眼跟他眼神一對,他是見過。
「哪來的鬼……」老陶果然好了不少,要不也不會有力氣在這里抬杠。
「你老實呆一會!傷口不疼了是咋的?吃完趕快歇著去!」我瞟他一眼說道。
這雨直下到下午,來的快,去的慢,陽光劃破陰雲,立馬又恢復到以往燥熱,地面剛剛有些濕潤,卻隨著雨水的下滲和蒸發,復又變得干燥。將老陶扶到後座坐定,我和帶行陳嘯春七手八腳把所有東西收拾妥當,由嘯春開車,一溜煙往更深處探尋而去。
花了些時間繞到,躲過那因為塌陷而形成的窪地,傍晚時分我們一行六人已經進入沙漠,朗月初現,車影伴著月光,車內里一陣靜默。陳嘯春開的很穩,不像先前的陶映紅,恨不得把車子當飛機開。這沙地上行車,想開的慢不成,想開的快也不成,幾個人早就做好了棄車步行的準備。
「棄車?那得培錢……」帶行撓了撓脖子,吸了口氣說道。
「哈哈!」蘇小哈哈一笑︰「又不是扔這里不管,咱們還是找個地方露營,老陶這樣子也沒法步行不是?」
「你留下照顧他,我們幾個去找。」陳嘯春看了看表,接著說道︰「不往前走了,咱們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趕路。」
一夜無話,我還是半睡半醒,稀里糊涂做了好些子夢,東一竿子,西一棒子,折騰來折騰去,翻過來翻過去,不著邊際,天馬行空。
第二天又經過大半天的時間,總算離著資料上的第二處地點不遠了,依著蘇小的意思,找了處高坡弄了營地,老陶一邊唏噓自己終于能安安穩穩躺上一會,一面呼喝來呼喝去,指揮我們干活,最後還是要蘇小一眼怒視,才乖乖閉嘴。
不知道怎麼回事,總有種感覺,這兩天來一直有人跟著我們,好像就在我們身邊,卻又那麼不真實。
「我感覺咱們不用再往前找了,就應該在這地方。」鄭子查拿出地圖指南針,跟資料上的信息對照了許久。
「什麼地方?」我湊過去問道。
「從咱麼這個地方,往東應該有一處盆地……」鄭子查邊說邊往周圍看去,除了沙子,就是沙子,在遠處還是沙子……
「盆地……」我咧了咧嘴,瞧了瞧蘇小和陳嘯春。
「盆地。」陳嘯春看了看蘇小,又看了看我。
「不管了,睡覺,明天咱過去看看。」鄭子查嘿嘿一笑,往車子里一鑽,閉上眼楮。
兩天……睜眼……閉眼……睡覺……卻沒有清醒過……
PS︰一批潛心研究堪輿之人,專在人死後為其選擇下棺之處,賴此為生,是為「踏穴」。不同與尋常的風水先生,這些人不看陽宅,只尋陰穴,所以民間也有人稱他們為「鬼客」。鬼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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