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那套修煉功訣,桑維修煉得很認真,也很刻苦。
可是他沒有衛曉曉和校草作弊的基礎,練了幾天,似是全無作用。
衛曉曉很沮喪︰「我這個老師真沒用。」
衛曉曉就是這點好,有什麼事,她嘴巴上說得凶,可是最終總還是先找自己身上的原因。桑維的心中,溫柔的牽動。
「怎麼會?」他安慰她,「是我這個當徒弟的沒用才對。」
「不,是我……」衛曉曉懊惱的說。她忘記了青?給功訣時的慎重態度,看來普通人真是很難練得成的。她怎麼可以因為自己的輕易練成就覺得桑維修煉起來也會很容易呢?自己可是有青?給打通了經脈還輸入了仙靈之氣呢。
她知道這幾天,桑維都練得很刻苦。這麼刻苦的練習,卻一點成果也沒有,對桑維來說是很大的打擊吧?
想到這里,衛曉曉更內疚。
「我知道了,你是因為我沒練成,你沒有幫你種面包樹的人,所以很難過對不對?」桑維看她苦起小臉,馬上逗她說。
衛曉曉撲哧一聲笑了︰「是啊是啊,你當不了我的幫工,我的損失可就大了。你說,該怎麼罰你?」
桑維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好吧,你想要什麼?說。」
「我想要出府玩玩。」衛曉曉雙眼亮晶晶。
這次,可沒什麼可推搪的法子了……
桑維看著衛曉曉可愛的小臉,期盼的眼神,兩只手握在一起做出拜托的樣子,他心里一軟,點頭說︰「好。」
「耶,小維最好啦!」衛曉曉大聲歡呼,還隨手送個飛吻。桑維苦笑著,轉過頭去。
「身為侍衛,行事要冷酷,要無情,不要讓情緒干擾自己的判斷,要舍得對自己狠,不要對主人產生保護責任以外的感情,要以主人的安全為第一要務!」義父的叮囑還響在耳邊。
他現在的表現,距離義父的要求,可說完全不合格。
居然因為主人一句話、一個表情就心軟了,答允下對于主人安全沒有好處的要求……桑維苦笑頭搔搔頭。就算他失敗吧,可是若義父以前保護的主人也象她這麼可愛美好,義父也未必能做到心若止水、冷情冷性吧?
拋開這些無聊的思緒,桑維去替衛曉曉做好出行的準備。
他替自己和衛曉曉準備的是兩套普通下人的青衣小帽,穿戴起來極不打眼。倒是掩飾衛曉曉的容光很花費了點力氣。
易容完畢,他還特別提了個籃子,才帶著衛曉曉悄悄的從莊園側門出去,就象兩個小廝受主人差遣去買東西的樣子。
校草的莊園已近城郊,離城中的商業街距離甚遠,桑維就帶衛曉曉在附近的集市上轉了轉。
相對舶來品眾多的商業街而言,小集市里原生態的商品眾多,讓衛曉曉很有新鮮感。
她吃了一個叫做垛糕的小點心,又瞄上了雲花酥。桑維擔心的說︰「這外頭的食物粗礪得很,曉曉你吃了會不會鬧肚子?」
「不會,我哪有這麼金貴。」衛曉曉滿不在乎的把手伸向她看好的點心。話說她前世也是經常光顧大排擋燒烤攤的角色,怎麼可能會有這方面的顧慮。
除此之外,她還買了幾幅手工織染的土布,幾只小泥人和幾只小面人,一串銀手鏈,兩支釵子,打包了幾份點心,還買了幾壺號稱是深明特產的雪梨酒,滿滿的一籃子,很有點購物狂的樣兒。
桑維實在不明白,以公主殿下的身份,怎麼可能看得起這些粗陋不堪的小玩意兒?
其實,這是少女衛曉曉在穿越後眼界與品味都沒有適時提升的結果。她就喜歡這些稚拙的、散著民間藝術創造力的小玩意兒。這些小玩意比起華麗繁復的織綿與瓖金嵌玉重得要命的飾更讓她覺得親切。
話說,雖然頂了個公主的身份,衛曉曉骨子里,仍然是平民少女的心態與思維。
跟穿越小說中主角一上街就會有事情生的情節不太一樣,衛曉曉這次上街,什麼事都沒有生。
既沒有當街前來調戲她的惡少,也沒有目睹什麼惡霸強搶民女之類的戲碼。
她逛了半天以後,平安無事的跟桑維回去了。倒是桑維,雖然不知道穿越者上街定律卻還一直保持著高度警惕,一直警惕到回莊園後才松了好大一口氣。
衛曉曉一下午都在擺弄她買回來那些小玩意兒。到了晚飯時,她更是捧出了雪梨酒,要桑維陪她喝幾杯。
桑維黑線︰「曉曉,酒能亂性……」
「怎麼可能?」衛曉曉白了他一眼。「你就不知道了吧?本小姐號稱十瓶不醉。」
那是喝啤酒。
話說,還真是懷念大一的時候,一大堆男生女生以聚餐為名開展「社交活動」的盛況呢。
桑維肅然起敬,以為她果真酒量了得,便也沒多加限制,還陪她喝了幾杯。
雪梨酒是果酒,甜甜的甚是好喝,後勁卻是足得很。
所以衛曉曉理所當然的喝醉了。
不是爛醉,酒意估計有個五六分。處在這種狀態下的人,一般不會吐,但是也不肯乖乖去睡。例如現在的衛曉曉,就硬拉著桑維,說要出去賞月。
校草的莊園,有個很大的花園。換一個角度來看,很大的花園,也就意味著入夜以後就冷寂無人、缺少人氣。
所以要進行花畔賞月這種有情趣有氣質的活動,一定要拖上壯膽的人。
衛曉曉正是這麼身體力行。
桑維很好拖,他對她的種種要求總是遷就的多。在他的一聲令下,僕役下人們在花園水畔的亭子里準備了地席、躺椅、毯子、坐墊、小幾、茶點、燻香、清茶,換言之,所有賞月時可能會用到的東西,都準備了。
在不遠處的花榭中,桑維還安排了一個人嗚嗚咽咽的吹笛子。
很有情調,很小資。
衛曉曉表揚桑維︰「小維,你真細心呢。哪家姑娘嫁給你,準有福氣。」
桑維恬靜的微笑。眼底,卻有淡淡的澀意。
有福氣嗎?
是他沒有福氣吧。
他一定不會讓哪家姑娘有這個福氣的。就為了不讓她真誠的對誰說︰「你真有福氣。」
桑維把衛曉曉安置在躺椅中,替她腳上搭上薄毯,再把香爐挪到下風的位置。
小風爐上用銀壺煮著一小壺水。他專注的看著水,等水沸騰了,替她先沏了杯茶擱在小幾上。
他們兩個在一起的時候,衛曉曉總是不喜歡有下人在場。因為有下人在場,桑維就會很拘謹,很守禮。
所以現在,只要桑維在衛曉曉身邊,僕役下人們包括衛曉曉最貼身的宮女彩雲和彩紋全都可以休息了。桑維一個人就包辦了需要照顧衛曉曉的一切瑣事。
雖然彩雲和彩紋對此非常不滿常常抗議,但是這里衛曉曉最大,她說了算,哦也。
衛曉曉躺在躺椅上看著桑維替她忙碌,心里覺得很溫暖,很安適。
就象前世,看著父母為她忙碌類似的感覺。
不是真的想使喚親近的人,只是想籍由他們為她忙碌的情形,來證明他們對她的愛,對她的重視。
過來樂土,已經一個多月了呢。
衛曉曉抬眼望著天際。
天空,有兩輪明月,一輪銀月,一輪紅月,在深黑的天幕中散著淡淡的清輝。
這兩輪明月提醒了衛曉曉,自己真的是在另一個世界了。
前世的記憶,仍是清晰的存在腦海里,可是,已經再也回不去。
有詩曰明日隔山岳,其實現在與昨日,亦同樣相隔千里萬里。
其實她應該感恩,應該知足。在前世,有著愛她的父母;在她死後,還能意外的獲得第二次生命,而且,附身的對象各方面的條件都那麼優越。
她會什麼要哭?
她為什麼會哭?
衛曉曉突然驚覺,臉上冰冰涼涼的,不知什麼時候,已爬滿了冰冷的水痕。
她在哭。
一直用樂觀用感恩壓抑著的那一縷鄉愁,那一份對家人的惦念,在這半醉的夜晚,在異鄉的明月下,在嗚咽的笛聲中,噴簿而出。
其實她很害怕,很惶惑。
其實她很想家,想回復平凡女生的溫暖生活。
在異鄉,孤獨得內心毛的她,才會這麼緊緊的抓住同是異鄉客的校草,抓住自己第一眼就覺得親切的桑維,其實,是為了抓住一絲絲略為可靠的感覺吧?
能讓她依靠的父母,已經沒法再依靠了……
桑維正在專心烹茶,忽覺身後有異。
回過頭,他驚駭的看到月下的衛曉曉,正在默默的流淚。
沒有出一絲聲音,她的雙目沒有焦點的望著明月瓖嵌的夜空,淚水緩緩的從眼眶中流出。
流過如玉的臉頰,滴上襟頭。
這是很斯文的一種哭法,並沒有撕心裂肝,沒有穿雲裂石。
唯其如此,才更叫他心驚。
「曉曉?」他撲上前去。
她的眼楮,茫然的轉向他,然後,眼楮中仿佛有了一點焦點。
「小維……」她含糊的,帶著哭音的說,「借肩膀給我靠一下,好麼?」
桑維什麼也沒有說,默默的把她擁入懷中。
在他懷中,他感覺到她背心微微的**。可是,沒有號啕,沒有痛哭。
在桑維溫暖的懷中,衛曉曉在靜靜的流淚。還沒出口便已壓抑的嗚咽,化不開的鄉愁,統統印在桑維的肩上襟頭,成為成片的淚跡。
沒有任何時候,比半醉的這刻更讓衛曉曉清楚的認識到,自己眷戀的那一個世界,終究是遠去了。
連這里的月亮,都與故鄉的明月迥異。
衛曉曉的淚,如同泉水般從眼中涌出。
她哭。
哭她回不去的昨日。
哭家鄉的那一輪明月。
哭明月下,她此生再也無法重逢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