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霉塵氣撲面而來。台階向斜下方伸展,一直通向漆黑不見底的地下。
「有盞燈會比較好。」奧汀提醒冒冒失失模向地窖的優妮卡。
「我知道,還用你提醒!」優妮卡瞪了奧汀一眼,然後轉身去拿了一根蠟燭過來,點燃了,塞在奧汀手里,「拿好了,跟在我旁邊。」
奧汀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吃吃地說︰「我,我也要下去嗎?」
「當然了。難道讓女孩子孤零零一個人下去?」
奧汀想反駁說她這個女孩子不比尋常女孩子,她比男孩子還男孩子,但他心知如果這麼說了,只會換來優妮卡更暴力的報復。于是他乖乖地握著蠟燭,和優妮卡走了個肩並肩,藉著黃暈的燭光,一步一步模下了台階。
地窖很深,而且可能是因為很少有人進入的緣故,空氣中總是彌漫著霉塵氣味。奧汀心里有些虛,努力睜大了眼楮,視線卻也只能到達燭光周圍一兩米的範圍,其余地方,都是神秘不可測的黑暗。
優妮卡邊走邊說︰「好黑!好可怕!真的有點鬧鬼古城堡的樣子啊!」但奧汀從她的聲音里只听出了興奮與激動。
「我們……還是回去吧?」奧汀戰戰兢兢地拉著優妮卡的衣角。
「放心,放心,不會有鬼魂妖獸來把你吃掉的!」優妮卡拍拍奧汀的肩,一付英勇騎士保護柔弱公主的架勢。
話音剛落,勇敢的騎士便「啊呀」一聲,一把抱住奧汀,拖著他往台階上倒去。奧汀猝不及防,也不知生了什麼事,肩膀便已經狠狠地砸在了台階上,蠟燭月兌手飛掉。他同優妮卡一起成了滾地葫蘆,沿著台階直往下滾。
好在才滾了兩圈。台階已經到頭了。奧汀後腦勺重重地著地。接著優妮卡地身軀又砸了下來。壓得他胸肋骨隱隱作疼。
「唔——」奧汀悶哼一聲。但比起**上疼痛來。突如其來地黑暗更令奧汀不安。他驚叫著︰「出什麼事了?怎麼了。怎麼了?」
「胡吼亂吼地干什麼!」優妮卡趴在奧汀身上。拿拳頭捶了他一下。黑暗中看不清她臉上地表情。想必是又氣又急。視覺地喪失使得奧汀地嗅覺格外靈敏。他聞到優妮卡身上有一股好聞地香味。是他以前從來沒有聞到過地。可惜驚惶失措之下。少年根本沒有心情去回味。
「我剛才不小心滑了一下。沒事兒。」優妮卡安慰著奧汀。從他身上爬起來。伸手在周圍地上模索著。
奧汀听到窸窸窣窣地聲音。忍不住問︰「你。你在干什麼?」
「蠟燭啊。幫著一起找蠟燭啊。笨蛋!」黑暗中優妮卡踹了奧汀一腳。倒是把奧汀從驚慌失措中踹回過神來。和她一起在地上模索了一陣。找到了月兌手地蠟燭。重新點燃了。昏黃地光芒再現。奧汀這才舒了一口氣。模模剛才被撞疼地後腦勺。這才現自己手心里全是冷汗。
兩個人小心翼翼地繼續向前走,沒走幾步,一道門出現在他倆的面前。門上有一個巨大的浮雕,奧汀將蠟燭湊近了辨認了半天,突然「啊」地一聲驚叫,連忙後退了兩步,倒把優妮卡嚇了一跳。
「你干什麼!」優妮卡嗔怪地搡了奧汀一下。
奧汀指著門上的浮雕,心有余悸地說︰「你,你看。」
優妮卡好奇地湊近一看,也「啊」地一聲輕呼,心驚肉跳,不過不至于像奧汀那樣嚇得半死。她故作鎮靜地說︰「不就是一個骷髏嘛,嚇成這樣!」
「骷髏眼里還有蛇呢!」奧汀說。
「是啊是啊,還有蛇。」
「我怕蛇。」
「你什麼都怕。」優妮卡不耐煩地回了他一句,走上前去,手一推,門軸出吱啞的怪聲,一間秘室出現在兩人面前。
這就是胡子男爵的藏寶間嗎?優妮卡興奮地搶過奧汀手里的蠟燭,快步趕進秘室內。秘室的中央,有一張小圓桌,上面放著一座五枝燭台。優妮卡把燭台上的蠟燭全點亮了,于是整間秘室光明一片,每個角落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是一間十步見方的秘室,堆滿了各種雜物。古舊的書籍和羊皮卷,稀奇古怪的實驗道具,栩栩如生的標本,還有些不知裝了什麼東西的壇壇罐罐。牆上掛著刀劍和盾牌,盾牌上的家徽正是費雅拉爾家族的火焰鳥。
優妮卡好像進了寶庫的尋寶者,歡呼著沖向雜物堆,這樣模模,那樣翻翻,大呼小叫,一驚一咋的。
「快來看快來看,這張羊皮卷上畫著一幅地圖,不會就是傳說中的藏寶圖吧?……哦,看錯了,原來畫的是只山羊。」
「奧汀你來看看,這本書上歪歪扭扭的是什麼符號?難道這是本……魔法書?不得了,這回我們找到寶貝了!……什麼呀,原來是本舊賬本!呸,垃圾!」
「咦,這匹馬怎麼背上長了兩個大瘤啊?……哦,標簽上面寫了字,我看看……雙……峰……駝。什麼鬼東西!長得真丑。」
「唔,我憑著這把劍誓,我將為榮譽而戰,為共和國而戰,為女士而戰。神佑騎士!嘻嘻……奧汀,你看我這身鎖子甲,像不像個英勇的騎士?」
……
如此折騰了好一陣,精力充沛的費雅拉爾小姐也撐不住了,一**坐在一塊小凳子大小的石頭蛋上,喘著氣,說︰「累死了累死了,胡子男爵哪里去弄來這麼些古怪玩藝兒啊。」
奧汀從一踏進秘室,就一直提心吊膽的,生怕蹦出什麼可怕的魔物來。看到優妮卡好不容易安頓下來了,便戰戰兢兢地建議說︰「優妮卡,我們……回上面去吧?」
「還沒玩夠呢,這麼快就要上去了?好不容易進來一趟,起碼也得找些紀念品帶回去吧?找什麼呢?」優妮卡的目光開始在室內搜索起來。
書?沒興趣。
標本?真惡心。
那具單孔望遠鏡不錯,可惜自己早就有了。
「要不……拿這個吧?」優妮卡隨手抓過一張惡魔的面具,往臉上蒙去。
「別別!」奧汀連忙阻止優妮卡的舉動。他知道,優妮卡戴上面具的下一步舉動肯定就是嚇唬自己了。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他隨手一指優妮卡身下的那個石頭蛋,說︰「要不,我們把這個搬回去吧?」
優妮卡彎下腰,看看自己香臀下面的石頭蛋。灰不溜秋,土不拉嘰,一點都不起眼,怎麼看怎麼像山澗里的鵝卵石。
「這東西?」優妮卡有些遲疑,「這東西有什麼用啊?你喜歡這個?」
奧汀只是免得優妮卡東挑西挑,磨磨蹭蹭的浪費時間,所以隨手一指,當然不可能對那個石頭蛋有什麼興趣。不過,既然優妮卡那麼問了,他只得硬著頭皮說︰「是啊,不可以嗎?」
「真是怪異的嗜好!」優妮卡嘀咕道,「好吧,你喜歡,就送給你啦。就算是……你開鎖的報酬吧。」
「啊?不是說好十泰倫的嗎?」
「這個石頭難道不值十泰倫嗎?」
「這就是塊大石頭,山坡上,河里面,多的是,怎麼能抵十泰倫呢?」奧汀急了。拿不到十泰倫,他回去沒法向師傅交待。
優妮卡可不管奧汀願不願意,蠻橫地一叉腰,大聲說︰「本小姐說這塊石頭值十泰倫,它就值十泰倫。男爵小姐的話,你難道信不過嗎?」
奧汀一張臉苦了下來︰「可是,它明明就是塊石頭啊。」
「它是塊石頭,不過,它不是塊普通的石頭,它是塊……是塊……是塊魔石,帶魔力的石頭。不然它會被藏在這里?」雖然優妮卡純粹是強詞奪理,但奧汀听著似乎也有那麼一兩分道理,于是不是很肯定地問︰
「它有什麼魔力?」
「有什麼魔力?它能……它能……」男爵小姐拼命地搜索自己的記憶,想要掰出個玄乎牛氣的魔力來,但一時之間哪里編得出合適的說法來。倒傻乎乎的奧汀,替她解了圍︰
「這不會是個魔蛋吧?」
「魔蛋?」優妮卡從卵形石頭上站起來,仔細模了模,敲了敲,再用指甲挖了兩下,沒挖動,反倒指甲被挖疼了。她一生氣,蹬了那石頭一腳,將它蹬得在地上滴溜溜直打轉。
她說︰「不錯,這就是個魔蛋,我敢誓。」
「你見過魔蛋?」奧汀懷疑地看著她。
優妮卡將尚未育的胸脯挺得老高老高,一臉不屑地說︰「你個鄉巴佬,當然不認識;我可是男爵小姐,什麼沒見過!不用懷疑,這肯定就是某種魔物的蛋。」
「魔……魔物?」奧汀吃吃地說。
優妮卡知道「魔物」兩個字把奧汀嚇住了,連忙糾正說︰「不是魔物,不是魔物,是……是龍,對,是龍蛋!」
龍?奧汀懷疑地看著優妮卡那一臉篤定的表情。盡管龍其實就是一種魔物,但奧汀听上去總感覺龍要比那些什麼海怪、九頭蛇、蠍尾虎什麼的正派一些。
「一枚龍蛋只賣十泰倫啊!還猶豫作什麼?沒有比這更劃算的生意了。」優妮卡施展她堪比奸商的口才,煽動著奧汀,「你想啊,花十個銅子,就能得到天底下最罕見的龍蛋。然後,孵一條龍寶寶出來當寵物。有空沒空牽著它上大街逛去。那些狗啊貓啊什麼的,遠遠望見了就落荒而逃。多有面子啊!再等它大一些,翅膀長結實了,就可以騎著它在天上飛了。想去哪兒去哪兒,想干什麼干什麼。所有的人都得仰著頭看你,羨慕死他們。多拉風啊!」
「真能飛嗎?」奧汀突然問。
「能!當然能!你見過不會飛的龍嗎?」
奧汀搖搖頭。事實上他連龍是什麼樣子的都沒見過。他問龍會不會飛,是聯想到了自己的夢想——芭迪拉。芭迪拉不就是在天上飛翔的都市嗎?如果能騎著龍,不就可以飛到芭迪拉上去的嗎?想到這兒,奧汀禁不住又向那枚灰不溜秋的石頭蛋投去了兩眼。
「別猶豫了,就這麼說定了。我把我們費雅拉爾家的傳家寶都送給你了,以後孵出了龍,你可要讓我也騎騎。來,我們一起把它抬出去。」優妮卡為了不讓奧汀有回過神來的機會,熱心地搶先搬起石頭的一頭。
「不用了。我一個人也行。」鎖匠家里的家務他可沒少做,兩膀的力氣遠過同齡人。他俯,雙臂抱住石頭下緣,「嗯」地一用力,便將石頭搬了出來。
「嘖嘖,抱好了,可別松手,摔壞了就沒龍騎了。」優妮卡大呼小叫著,隨手抓過那張惡魔面具,持著蠟燭走在了前面,離開秘室。
這真的是枚龍蛋嗎?奧汀一邊跟著優妮卡走向地窖出口,一邊在心里想。半是懷疑,但更多的是期待,期待這真的是枚龍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