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塵劫 第二十三章 凝望舷窗之外

作者 ︰ 布衣天下1

回到頭等艙,拉克麗絲的怒氣已經平息了一半,但為了懲戒優妮卡,讓她記住教訓,拉克麗絲還是作了嚴厲的決定︰除了一日三餐可以去餐廳,優妮卡必須呆在自己的房間里反思,直到飛艇到達芭迪拉。

「為什麼?這太不公平了。還有奧汀呢?」情急之下,優妮卡把奧汀咬了出來。

「奧汀可沒像你一樣私自跑到貨艙里去。如果不是奧汀,你現在興許連命都沒有了,還能在這兒 嘴?」拉克麗絲嚴辭厲色,說得優妮卡張口結舌,沒法反駁,只得氣鼓鼓地撲在自己的床上,拿枕頭包著自己的頭,故意大聲說︰「不出去就不出去,有什麼了不起!」

看著優妮卡那孩子氣的表現,拉克麗絲搖搖頭,苦笑了一下,帶著奧汀走出房間,關上房門,將優妮卡一個人鎖在里面。

奧汀小心地扯扯拉克麗絲的衣袖,囁嚅著說︰「拉克麗絲姑姑,優妮卡也是關心您,怕您有事,所以才去貨艙的。您就……原諒她一次吧。」

「奧汀,你這孩子,就是太善良了,什麼都往好里想。她這哪是關心我啊,明明是好奇心作,什麼後果都不顧,只顧由著自己的性子去做。如果不讓她好好吸取教訓,她遲早闖大禍。」拉克麗絲一臉嚴肅,說得奧汀啞口無言。這個姑姑,當得比男爵更像是優妮卡的雙親,教育起優妮卡來一點都不含糊。優妮卡能有這麼好的人生導師,奧汀不禁有些羨慕起她來。

想到這兒,奧汀突然心中一動,問拉克麗絲︰

「拉克麗絲姑姑,我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什麼問題?」

「在您心目中,什麼樣的人,才是真正的男子漢?」奧汀問出了已經困擾他近一年的問題。

拉克麗絲美麗的眼楮里閃著溫和的笑意,她反問奧汀︰「為什麼會突然問這個問題?」

奧汀當然不好意思跟她說席芙地事。吱吱唔唔了半天。拉克麗絲看出了他地窘迫。粲然一笑。意味深長地說︰

「奧汀啊。有些問題。光問是得不到答案地。要你自己去尋找。什麼樣地人。才是真正地男子漢。這個問題。你只有自己嘗試著去做一做。若干年後。你地朋友。親人。愛人。甚至仇敵。一提起你。都豎起大拇指來。稱贊你說‘這是一個真正地男子漢’。那個時候。你不就知道答案了?」

「自己去找答案?」奧汀喃喃地重復了一遍。

「是地。用你自身地經歷。去找到最完美地答案。」拉克麗絲滿眼期許地注視著奧汀。「我相信。你會找到地。」

拉克麗絲地話像一陣陣暖流。溫暖著奧汀地心。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說︰「嗯。」

腳下地地板突然一陣搖晃。

奧汀莫名其妙地向四周望了望。

拉克麗絲一臉平靜地說︰「飛艇啟動了。」

螺旋槳在魔法能量的驅動之下,出「呼呼」的轟鳴,漸漸地轉動起來。越轉越快,越轉越快,在船尾激起浪花洶涌,飛沫四濺。巨大的船身,在強大的推力之下,劈開海面,緩緩地駛出港灣。海鷗在前面引路,艦船在左右歡送,利頓最大的飛艇「幸運女神號」,載著百來號人的夢想與歡樂,沖出海面,飛向芭迪拉。

……

奧汀在拉克麗絲的引導之下,走了三遍,總算模清了幸運女神號的格局,不再迷路了。拉克麗絲用絲帕抹著額角細碎的汗珠,苦笑著說︰「說真的,我還是第一次遇到迷路本領像你這麼高強的男孩。奧汀,你一定不是普通人。」

高貴優雅的園長開起玩笑來,別有風致。奧汀听得一樂,不好意思地說︰「優妮卡常說我是路盲。她真沒說錯。」

「你只是方向感稍差了些,不過別的地方可比那丫頭聰明多了。她是表面上聰明,其實糊涂;你是表面上呆呆傻傻,其實機靈著呢。相信我,姑姑看人,還從來沒有看錯過。」拉克麗絲自信地說。

被拉克麗絲這麼一夸,奧汀更不好意思了,撓著頭吃吃地說︰「我,我去看看優妮卡。」

「去吧。那丫頭被關了半天,估計就快憋壞了。」拉克麗絲笑著說。

「那我去了。呆會兒見,拉克麗絲姑姑。」得到肯,奧汀正欲離開。拉克麗絲及時喚住了他,想了想,微笑著說︰「奧汀……假如……某人忘了鎖門,那麼被關的人偷偷溜出來玩一圈,也是正常的。誰也怨不到。你明白嗎?」

奧汀一愣,繼而明白過來,笑逐顏開地點點頭,轉身奔向優妮卡房間去了。

快到優妮卡房間的時候,在過道的舷窗前,奧汀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那名輪椅女孩。她正伸出雙手,勾住舷窗的圓形窗框,努力地向上攀,一點一點地把自己從輪椅上吊出來。她似乎是想站起來向舷窗外望,但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舉動,對于普通人來說簡單得不能再簡單,對她來說,卻是那麼地吃力,那麼地艱難。

奧汀遠遠地看著,心頭微微一酸,之前因她而受的委屈,全扔到了九霄雲外。他大步走上去,大聲地說︰「呀,我們又見面了,真是有緣啊。需要幫忙嗎?」

女孩吃了一驚,手指一滑,整個人跌坐了下去。輪椅沒有固定住,被她的**尖一撞,竟向後一滑。只听見乒乒乓乓一陣亂響,女孩坐倒在地,輪椅傾側,一個輪子滴滑滑直轉。

奧汀連忙撲上去,推開輪椅,扶住女孩,關切地問︰「沒事吧,你?」

陽光一般的金卷成可愛的卷,低低地垂在她縴細的頸脖邊,她水藍的眸子仰望著奧汀,眸子里既沒有痛苦,也沒有憤怒,也沒有驚訝,一絲感情都沒有。奧汀甚至有一種錯覺︰她的視線穿透了自己的身體,在看往更遠更遠的天空。

奧汀下意識地松開扶著她的手。

女孩垂下頭,用手撐著地板,努力地想站起來,但哪里做得到。她咬著牙,蹙著眉,嘴里出低弱的申吟,一用力,只撐離地板一點點,力氣便竭盡了,頹然坐回了地板。

就在奧汀以為她會放棄努力,向自己求助時,女孩深吸了口氣,又努力掙扎著想站起來。然而,第二次的努力不比第一次有效果,她又力盡而坐。接著,便是第三次,第四次……看得奧汀心中不忍,便不顧女孩那冷漠的抗拒,強硬地伸出手去,叉住她兩個腋窩,一用力,硬生生將她舉離了地板。

好輕,好像稍微一用力就會壓碎似的。奧汀心里想。憐愛之情更增添了幾分。

女孩一雙藍眸靜靜地望著奧汀,直到奧汀將她送回輪椅里,放置好了,她才垂下眼瞼,收回她平靜得令奧汀慌的眼神。

「那麼……」奧汀拍拍手,左看看,右看看,手足無措,不知下面該做什麼。強迫對方接受自己的幫助,道謝估計是指望不上了,只要不再被她姐姐一頓臭罵,那就謝天謝地了——幸好她姐姐不在。奧汀看看低垂著頭的女孩,尷尬地咳嗽了一聲,說︰「你認得回房間的路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女孩沉默。

奧汀等了半晌,對方一點動靜都沒有,又是尷尬,又是無奈,只得強笑著扔下一句「那麼,我先走了」,抬步從女孩身邊走開。

然而,衣服後擺被什麼勾住了。

奧汀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女孩一只縴細的食指勾著自己的衣服。

奧汀一愣,抬頭看那女孩。

只見她收回手,默默地一指面前的舷窗。

奧汀看她手勢,似乎有些明白,便問︰「你……想看窗外?」

女孩嬌小羸弱的背影點了點頭。

奧汀躊躇了一下,走上前去,左手抄住女孩的腋下,右手抄住女孩的腿彎,兩臂稍一用力,便將她從輪椅上抱了起來。

女孩柔軟的身子輕輕地貼著奧汀,用雙手扳住他的左肩,眼底一抹慌亂一閃而沒。

奧汀抱著她走到舷窗邊,調整了一下位置,讓她的頭湊到舷窗前。女孩縴細的脖頸輕輕扭向外,一只手扒在舷窗上,專注地向窗外望去。

窗外,是純淨的藍天,羊群似的雲海,和雲海縫隙里時不時露出的祖母綠的海面。

幸運女神號正展翅翱翔在藍天碧空中。

女孩趴在舷窗前,默默地凝視著窗外的一切,突然流下了眼淚。

奧汀正低下脖子,也湊到舷窗前看風景,陡然現女孩流淚,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又哪里做錯了,忙說︰「別哭,別哭。我放你下來就是了。」

正想蹲下將她放下來,女孩又死死地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扒住舷窗,明顯不願離開窗邊。

奧汀有些捉模不透女孩的心思,只得保持僵直的姿勢,默默地看著懷里女孩的側影。時間一長,肌肉僵硬,他有些支持不住了,正想說「好了嗎?」,突然船體前後一沖。接著,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飛艇又陡然失重,帶著所有的人整個兒往下一掉。

奧汀一顆心頓時抬到了嗓子眼里,哪里還站得住,抱著女孩便往地上一滾。

「轟!」一聲巨響,飛艇又停止了下墜。一陣顛簸之後,飛艇又回復了正常。

奧汀臉都嚇綠了,心撲通撲通跳得慌。他心有余悸地從地板上爬起來,這才覺女孩正坐倚著艙壁,依然面無表情地望著自己。

一陣死寂之後,恐怖的尖叫陡然從每一個角落響起來。

一定出事了!奧汀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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