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時一刻,楊剛就起來了,他現在是隊長,有一間自己的屋子,前不久外院的人又蓋好了四個石屋,他也分得了一個,他住慣了木屋,倒也不覺得這石屋有什麼好,但他知道眾人都是巴不得能住石屋的,現在天好還不顯,等到了冬天,這石屋木屋的差別就體現出來了,其實就算是夏天,石屋住著,也要比木屋舒服一些。
門外傳來兩聲敲門聲,他一邊穿鞋,一邊道︰「進來吧。」
他也不問是誰,就開口道,在這個時間,會這麼敲門的,只有一個人,果然,門從外面被推開了,孫文抱著木盆走了進來︰「隊長!」
他應了一聲,走過去,孫文已經麻利的將手巾給他擰出來了,他接過,開始擦臉,這種服侍,他一開始是有些別扭的,但現在已經可以說是習慣了,他知道不僅是他,範恆姜寶他們也有相同的待遇,就連那幾個副隊長,也是有人這麼巴結的,他曾把這事給少當家說過,少當家卻不太在意。
「有隊員給你們端洗臉水?那也不算什麼啊。大多是青龍寨的?怎麼,你還想找個紫竹寨的服侍你?還是,你也想嘗嘗鞭子的滋味?」
這句話少當家雖然是以調侃的口吻說出來的,但是他知道,如果他再這麼把青龍寨紫竹寨掛在嘴上,那二十鞭,他也是少不了的。其實他對青龍寨的,也是滿心厭惡,只是他一向听楊毅的話,所以從不當著其他人的面說這些,但是心中還是排斥的,不過這個孫文天天給他這麼送水,他又覺得青龍寨的……也不全是那麼可惡。
他搖了下頭,覺得自己的這個思想有點不太對,可是又好像沒什麼不對的,現在也沒什麼青龍寨紫竹寨的分別了,這個孫文,除了每天準時準點的給他送水外,也沒做過什麼,也沒提出過什麼要求,反而訓練刻苦遵守規矩,說起來,比一些紫竹寨的人都要強上幾分。
「隊長可有什麼不妥嗎?」
看他長久的拿著手巾,孫文開口,他回過神︰「沒有什麼。」
他說著把手巾又放回盆里,孫文立刻接過擺干淨了,又放回架子上,隨後兩人一起走向食堂,食堂那里已經有不少人拿著木盤站在飯桶前了,他走過去,也拿了一個托盤,站在了隊伍後面,前面的人認出了他給他打招呼,他也笑著點頭,過了片刻人更多了,但都和他一樣拿了食具來排隊。
這幅情景令他有些恍惚,他還記得在過去,每次寨子里一起吃飯的時候,都是亂哄哄的,吵的鬧的,女人的大叫,小孩的哭喊就沒停止過,每開一次宴會,之後就要亂上幾天,而現在,他們這些參加訓練的幾乎天天在一起吃飯,卻從來沒有亂過。
「我們這,還是山賊嗎?」
他有點疑惑的想,就在這時候,咚的一聲鑼響,食堂的門就關了,楊毅定下的規矩,卯時二刻,食堂的門關,晚來的,就進不來了,而這個時候,負責做飯的廚娘將食物也端了上來,蒸籠一打開,面香就出來了,他不自覺的深吸了口氣,隊伍開始往前面移動。
湯早飯一般就是這些東西的,他前面的人領到了兩個黑面餅,一份咸菜然後就是一碗濃濃的骨頭湯,輪到他的時候,菜和湯都一樣,只是黑面餅變成了白面餅,另外,還多了一個鴨蛋。
這是內院隊長的福利,他是正隊長,所以還多了一個鴨蛋,而副隊長則是沒有的,若是外院的,那正隊長的待遇就和他們的副隊長一樣,副隊長的和他們的普通隊員一樣,而普通隊員要喝的則是面湯了。
湯菜主食每天都有變,但大體上就是這樣的規矩,也沒有人覺得有什麼不對,畢竟這些都是免費的,他們過去雖說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但除了宴會的時候,平時要吃什麼,也是看各家做什麼的。
有的家里男人多,那可能真的頓頓有肉,若有的家里男人少,或是那男人受了傷不能再做「生意」了,那一家就艱難了,而現在,凡是參加訓練的都能來吃,自然不會有人嫌棄伙食不好。
更何況伙食也不是不好,畢竟現在外院的,只剩下二三十人了。
吃了飯,他來到演武場上,他們要到辰時才開始訓練,不過反正他也沒有別的事,現在天又不冷,倒不如來這里吹吹風。
這演武場修的寬大,他們一百多人在這里奔跑練習也絲毫不見擁擠,他拿了把刀,開始練習,雖然他現在開始學槍了,但他還不想放棄自己的刀法。
他從楊震那里學到的並不是什麼精妙的刀法,但是練了這麼多年也是相當有氣勢的了,耍起來也是虎虎生威。
「楊隊長!楊隊長!」
他正練著,突然听到有人叫他,回過頭,就看到七娘。
「楊隊長,少當家找你。」
他一愣,點了下頭,然後叫過了在一旁的副隊長,對他叮囑了兩句,就跟著七娘去了。
在那個晚上,紫竹寨很多女眷被殺,但也有一些被青龍寨的後來擄了過來,其他人也就罷了,雖然如果丈夫還在世的話兩口子必定有間隙,但他們做山賊土匪的,對這些看的也不是太重,只有這個七娘,因為長得好被柴智收了過去,說起來也是受了一番苦的,但眾人後來卻不能接受她。
現在山中的女人,有一部分做了廚娘,還有一部分做了繡娘,做廚娘的不用說,自然是給他們做吃食,而做繡娘的,則是為他們做衣服,這衣服是統一的樣式,說起來是有些古怪的,上下分成兩節,上身和都有幾個大兜子,還有很多的扣子,楊毅把這個叫訓練衣,說是讓他們訓練時穿的,每個參加訓練的人都有兩身。
他們一開始還有點不樂意,不過後來想著反正是不要錢的,也就都穿了,自己一個人穿著還沒什麼,這麼多人一起穿,就感覺到的確不錯,比過去那拖拖拉拉的衣服更顯得威武,而且那些兜子也怪方便。
廚娘和繡娘也都是有錢的,他沒有女眷,具體多少他不是太清楚,但是他知道,一般來說,能有個七八百文,做的好的,甚至能有一貫多。
不過做這些工作的,必須家里有男人是內院的,那些是外院的,只能做一些污穢的事情,比如掃地倒垃圾打掃衛生什麼的,這七娘沒了男人,但她過去的男人是紫竹寨的,原本,也應該有個好工作的,可是不管她在哪里都被排擠,後來被楊毅知道了,就將她收到身邊做了個丫鬟。
自然,這件事又惹來一陣風言風語,不過再沒人敢當著面的罵她了。
楊剛就這麼想著,跟著七娘來到了楊毅的房間,七娘稟告了一聲,屋里就傳來了楊毅叫他進去的聲音。
「少當家。」
楊毅正在吃飯,見到他抬起頭︰「你來了,吃過了嗎?」
「已經吃過了。」他回答道,見楊毅面前也就只有一碗湯一個餅並一份菜,那餅還是黑面的,他也不覺得奇怪,寨子里的人都知道,楊毅和他們吃的一樣,若說有什麼特殊的,也就是他並不到食堂里去吃,而且,吃飯時間比他們晚一點。
「那好,你回去準備一下,換上你過去的衣服,再有什麼要帶的也帶上,一會兒,唔,大概巳時的時候吧,和我下山。」
楊剛有點發愣,但還是點頭應了,他走後,楊毅吃了飯,七娘麻利的收拾了東西,她將碗筷拿去洗了,回來後楊毅已經換好了衣服。自那種訓練衣出來後,她也是穿訓練衣的,不過此時,卻換上了一件青色的儒衣,現在正在往腰帶上掛香囊。
七娘的臉微微一紅,那香囊,還是她為楊毅做的。
楊毅過去沒下過山,雖然有衣服,卻也都是適合山間活動的,這次為了下山,特意讓繡房給她做了兩件袍子,按照她的要求,做的是那種一般讀書人穿的儒衣。
楊毅從李衛和牛洪樂那里知道,現在讀書人是受尊敬的,一般人無論有沒有功名都會穿這樣的衣服,她穿這種衣服,不會有任何麻煩,只是她過去在山里奔跑,哪里會佩戴讀書人的掛件,玉佩什麼的也就罷了,香囊荷包卻是要有的,只是她活了兩輩子也沒繡過一個花,這楊毅過去的身體也是只會拿槍而不會弄針的,她本來想再交代一下繡房里的人,七娘卻自告奮勇的說自己會做,于是乎楊毅就交給她做了。于她這里,不過是一件小事,但放在七娘這里,卻不一樣了。
「少當家,這香囊是要這樣掛的。」她一邊說,一邊就走了過去,輕手輕腳的就幫她掛了香囊,又把桌子上的荷包拿來掛了上去,「這樣系一下,少當家用著也方便。」
楊毅看了一下,笑道︰「你手倒巧。」
「這本來就是我們女人做慣了的。」
「女人做慣的嗎?倒也不見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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