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酒宴,總共只擺了十五桌。除了平日相熟的村民,專門請了宋太公一家、王守鎮一家,鐘家也听見風聲,自己上門來了,還送來了賀禮,雖然並不明白為什麼請客。看著林家紅彤彤一片,都很詫異,以為是林家子女定親什麼的。
林正吉恭敬地請大家坐下。此時,他已平靜了很多,也很滿足,因為能再次聆听父親訓示。
斟滿一杯酒,林正吉先飲為敬︰
「今天請諸位來,是想告訴大家,我林家祖姓乃是趙氏,明日,某會去鎮子上制作門匾,正式掛上‘趙宅’。某,趙惟吉,子守節、守約、守康,還要拜托宋里正在相關文書上更改。先謝謝了。」
是哦,既然姓氏改了,名字改了,戶籍要記錄,各種契約文書都要修正。不過,有宋里正相幫,再花點錢,估計不是難事。
村民們倒沒有特別驚訝,一個名字而已,不是什麼大事。而且,今天他們能來白吃白喝,誰還肯多嘴問上幾句。
倒是王守鎮他們,驚訝地看了看步瑤。步瑤點點頭,他們也就釋然了。江湖人隱姓埋名的多了去了,只要步瑤一家安然無恙就成了。
步瑤心下暗想,對其他人可以隱瞞,但是,自己家的根底可不能隱瞞師傅他們。得抽空詳細告知。
這時,鐘五郎名杰過來跟步瑤打招呼。現在的他長高了很多,更沉穩了。
「三娘子,我即日將到京城去謀前程,而後,再來提親,怎樣?」
听他前半句話,步瑤還笑吟吟地,一听後面的話,臉就沉了下來︰
「還以為你長進了呢!不是告訴過你,咱不可能嗎?」。
「只要你沒嫁人,就有可能。」
鐘名杰自信地說,不大的眼楮亮閃閃的。
步瑤湊過去,悄悄地說︰
「實話告訴你,對你不來電。看見你就想起你家的黑子,看見黑子卻想不起你。」
「無論怎樣,我不會放棄的。‘窈窕淑女’」
步瑤打斷他︰「別,你認為我是淑女嗎?可別笑掉人家的大牙。我可以裝淑女,可是,你和我可是打出來的交情,你應該最明白。」
「在我心目中,你就是淑女的標準。若其他女子能靠近你這標準,我一準娶。」
步瑤撫額︰「天吶,你還是不應該去讀書,現在學得這麼無賴!都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我看你若無才就是福。」
「是,懂得多了,才知道什麼是自己該珍惜的,該爭取的。三娘子,等你及笈若你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你就考慮我,行不行?我一定會為你掙個好前程,讓你享福的。」
「若及笈時還沒找到合適的,應該先考慮我。」
步瑤剛要開口,一個聲音略帶粗啞的男子搶先開口。
步瑤一看︰喲,葛況悠。
「況悠,好久不見。听說你被你祖父抓去歷練學習去了,我們都還蠻想你的。」
葛況悠沒來得及答話,鐘名杰跟他對上了眼。兩個個子高大的小伙子就這樣不說話,直愣愣地盯著對方大半天。
步瑤實在看不下去了,而且,有村民向他們這角看過來了。她‘嗯哼’一聲︰
「我知道你們一見鐘情,可是,現在這世道不會接受你們兩個男的相愛的。」
「噗」,王守鎮他們本來在一邊喝茶看熱鬧,被步瑤石破天驚的一句話,震得茶水四噴。
鐘名杰別過臉,說道︰
「荒謬。若三娘子是男子,我倒願意一試。」
葛況悠不屑地說︰
「就算這世上沒有女子,這小子變個女子來勾引,我也看不上。」
步瑤一豎大拇指︰「牛!」話鋒一轉︰
「若真是那樣,你一定看不上,你是餓狗搶食一般,撲上去!」
頓時,一桌子的人全笑噴了。
其他人倒是沒關系,可是咱的獨蘭師傅卻是噴了口湯在懷里抱著的兒子臉上。
幸好不燙,幸好這桌只是步瑤他們兄妹和王守鎮一家。現在,得再加兩個。
大家笑聲未落,就見鐘名杰和葛況悠又出現了讓人驚訝的一幕︰只見這兩小子雙手互握,一副惺惺相惜的樣子。
鐘名杰說︰「我叫鐘名杰,願意和你一起努力,看誰能贏得三娘子青睞。」
葛況悠點頭︰「我是葛況悠,一定會和你公平競爭,誰贏了都要和和氣氣的。」
然後,兩人坐下,開始聊天,互相取經,也交流他們跟步瑤在一起曾經發生的事。
步瑤無語︰男人,果然和女人不一樣!
驀地想到,葛況悠一般不可能自己單獨來,便拉了他一下︰
「邱師兄呢?」
葛況悠指了指右邊︰「找你爹爹去了。」
步瑤站起身,向爹爹他們那邊走去。還未走到,便被娘親拉住︰
「瑤兒,你去哪兒?」
「找邱道長去。」
「他跟你爹去了書房。」
「哦?我去看看,順便向他道謝。」
還未走到書房所在院子,就被隨風叫住了︰
「三娘子,主公叫你進去呢。」
「嗯,知道了。對了,簌蘭有了孩子沒有回來,現在怎樣?」
「昨日有信,一切都好。謝三娘子掛心。」
「那就好。等她生了孩子,還是接過來,我要看。」
「那是自然。快進去吧。」
「嗯。」
步瑤敲敲門,趙惟吉的聲音傳來︰
「進來。」
步瑤閃身進去,隨手關上門。
「邱師兄,這兩年去哪兒了?也不送個信來。東京城之事還沒好好謝過呢。」
「哈哈,小師妹客氣。我該謝謝你們。雖然以前測算不出你們真正根基所在,可是卻知道你們會動搖國之根本。現在這樣就很好,沒有讓百姓落入戰亂,沒有讓敵國有可乘之機啊。」
「我爹爹本就無心皇位,只是為了先人的公道。」
「是,我知道。正因為這樣,才會讓國祥兄受傷啊!」
「國祥兄?這輩分可真亂。」
「呵呵,各算各的。」
邱道長難得一臉孩子氣。
趙惟吉哈哈大笑︰
「我可不敢當天師的長輩。這樣叫最好。」
步瑤撇嘴︰「師兄,你的意思是,我爹受傷是因為他無意皇位?」
趙惟吉點頭︰「邱兄說的沒錯。祖父的結義兄弟們、父親的舊部都以我的意願為主,贊成只討公道,不動根本。可是有的人不願意。他們在祖父那時候就敗落了,就想利用我趁機復興。我沒同意,他們就來刺殺我,還在武器上抹毒,以圖萬無一失。」
「幸好爹爹命大。」步瑤後怕不已。
「錯了,幸好有桃花酒,幸好有王先生妙藥。不過,王先生說了,那是你找的仙藥。」
步瑤恍然︰原來,幫王守鎮找的仙藥,遠鳳舍命偷來的,卻是用在了爹爹身上。
「我們叫你來,是有事問你。」
趙惟吉打斷步瑤的遐想。
「什麼事?」
「我告訴邱道長我收到的消息,他說他已算到。想問問你覺得新皇怎樣?!」
步瑤驚詫︰
「為什麼問我?」
邱道長微微一笑︰
「卦象上所言,你是能解我惑之人。」
步瑤低頭︰管他的,他們若知道自己來歷,也不會害自己。不過是問新皇怎樣而已,有什麼關系!
步瑤家扎沉思半晌,才徐徐而言︰
「新皇趙恆,真宗,太宗第三子,乃守成之君。」
邱道長收斂笑容,靜默不語。良久才長吁口氣︰
「雖無大成,守得住也不錯。」
步瑤一哂︰「將來真宗對你們倚仗甚多。師兄必然會再次受封受賞。」
邱道長搖頭︰「無所謂。」
那夜,邱道長和趙惟吉聊了很多,關于民生,關于治國方略,甚至,說了太宗臨死前幾個月請邱道長卜卦的一些事情
這些,步瑤都不關心。因為她收到信︰半個月後,楚儼將攜父母前來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