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後,準備齊整的步瑤隨了王守鎮夫妻,帶了如意、如月兩個小丫頭,踏上了回上茅莊的路途。說實在話,在她心中,這東京城再繁華,也不是她的家。這幾個月,她心里夢里念著想著的都是那條小河,那片墨竹林,壯實的女乃茶,甚至,那些偶爾會作怪的村民。
雖然,自己是個有斗志的人,在現代外表看起來是個冷情的人,可實際上,自己是渴望溫情、喜愛簡單和平淡的女子。富貴榮華,從來沒放在心上。
隨運河而下,步瑤的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容。
剛陪著王益休息了片刻的獨蘭師傅,悄悄走到步瑤身後,看她靜謐的表情,好笑不已︰「在東京看你壓抑得很,現在倒是一派悠閑。」
步瑤並不回頭,只是笑容更大︰「那地方,人人都在做戲,別說自己跟著做,就是看在火都累。你說,人也就活這幾十年,何苦來?」
「人家做戲,是為了得到利益。你不屑做戲,是因為你已擁有常人想都想不到的名利,知足吧!」
「師傅,我沒有不知足。就象當初我隨你學藝,不過是為了能自保而已,又不曾想在江湖上嶄露頭角。這些名利,這些身份地位不是我去求來的,而是身份本身所擁有的。」
「是,慧郡主。有你這樣的郡主嗎?隨侍婢僕只帶兩個,一點威儀都沒有。平日里也不讓她們侍侯著,只讓他們繡花做衣服。你帶的是隨身繡娘麼?」
步瑤一听,忍不住笑出了聲。
「師傅,你不知道,這如意如月倆丫頭看著斯文,其實武功很好,可是,脾氣也很急躁,我這是磨他們性子呢。也不怪他們,從小被訓練著,只知道冰冷的槍棒,不知行事迂回點。」
「那你怎麼不選兩個穩重的?」
「適齡的女子沒有合適的。再說,我爹覺得與其他比起來,安全最重要。還好,他們尚屬可造之才。」
「嗯,這半個月看下來,倒是一日比一日文靜。估計還是得用。對了,你自己的事怎麼說?今年你就十四了呢。」
步瑤臉色一暗︰那個說正趕來的人,在得知他們離開後,為什麼不追過來呢?真是不懂。若是他能用點心,估計現在什麼事都談好了。
難道,自己真的必須重新考慮選擇他人?
看著一下安靜下來的步瑤,獨蘭師傅心里一酸︰這個孩子,既象自己女兒,又象自己姐妹,讓自己不由自主去心疼。現在最大的事莫過于她的終身大事,看著有緣的兩個孩子,怎麼老是波折不斷呢?楚儼如此豐神俊朗的小子,怎麼有那樣的爹娘呢?而且,楚儼也不小了,早就該成家了。
唉,若能成倒是一段佳話,否則,彼此受了折磨耽誤了時間不說,心里還會刻下一段傷。
天氣已熱了起來。步瑤淺藍的衣裙隨風飄舞,倒顯得有幾分縴弱。雖然步瑤沒說,可是獨蘭師傅能感覺到她的黯然。
後來的路途,獨蘭總是陪步瑤吃喝玩樂,拉了王守鎮聊江湖見聞,倒讓步瑤提了十分興趣,那種淡淡的憂傷隨風飄散了。
到了江寧府,便登岸,改了馬車,一路上吃著逛著,買了大包小包,塞滿了半個馬車。
看步瑤拉著王益興奮地漲紅了臉,王守鎮夫妻開心地對望︰這才應該是步瑤的樣子。那個微微蒼白了臉滿月復心事的步瑤,不適合她。
到了茅山鎮,先到保元堂送了禮物。而後,一行人回上茅莊去了。
還未進莊子,步瑤沒來由的心慌起來。也許,她看作故鄉的地方,讓她有一種近鄉情怯的感覺?
一路上,跟村民打著招呼,一行人慢慢向趙宅行去。
趙宅只留下了二十個人︰輪班看門的四個;廚房婆子四個;灑掃粗使丫頭四個;花匠兩名;侍婢六名。
遠遠地,便看見有人站在宅子旁等候著。半個月前送了信來讓他們打掃收拾好,步瑤並不擔心會面對冷鍋冷灶冷被褥。
離趙宅不遠的地方,是王守鎮他們的新宅子。修好有兩個月了,他們並不想去住,說要等趙宅眾人回來,再招呼村民熱鬧一下,才能住進去。
反正步瑤一人在此,他們也不放心,當然要一直陪著她才行。
車到趙宅門口,步瑤不待兩婢子攙扶便跳了下去,看向宅子大門口前來迎候的眾人,一時呆住了。
僕役看步瑤走過來,全跪下磕頭︰
「小的們(婢子)恭喜慧郡主,見過慧郡主。」
步瑤沒動靜,如意如月趕緊招呼大家起來,說郡主有賞。然後,將一眾僕役趕去做事。
步瑤詫異地看著眼前人︰「你怎麼在這里?」
「我一直在等你。」
「那若是我不回來呢?」
「願意為你守侯。不過,我不會那麼笨,到了一定時候你還沒回,我一定會找到你。」
步瑤捂嘴,笑了起來,卻又覺得眼楮酸酸的,一邊笑著,眼淚卻順著臉頰滑了下來。
站在門口的竟然是很久不見的楚儼。看上去消瘦了,卻更沉穩了。
楚儼走過來,拉著步瑤的手︰「我不是說了正在趕過來嗎,怎麼也不等等我?我一到,僕從說你們走了五天了。」
「等了那麼久,你都沒來,為什麼還要我繼續等呢?」
「我被我外祖給禁足了。藍點送的信我只是看了,卻不被允許回信。」
「你外祖對我們的事不同意?」
「這個倒沒反對。只是,我想成親後跟你過鄉間農夫的生活,不想接手隱花谷,外祖生氣了。他覺得我不爭氣,為了個女子,放棄爭奪當家位置。他覺得若沒選上那還好說,可是事先放棄,浪費他對我的培養,那是沒出息。」
「嗯,你外祖說的對。」
「啊?你這麼認為?難道你希望今後咱們聚少離多?」
「哼哼,誰稀罕跟你聚了?你來這里看我們不在,為什麼不追上來?」
楚儼無奈地一拍腦門子︰「我也想追啊,誰知道你們家的僕從太忠實于趙家,就是不說你們去哪兒了,我上哪兒追去?」
步瑤笑微微地點頭︰「所以你就守在這里?」
「是啊,這不把你等回來了麼?你封了郡主?那你的婚事還能做主嗎?」。
步瑤臉皮再厚,還是忍不住紅了臉,沖一直耐心等在一邊的王守鎮夫妻一指︰
「師傅義父做主,爹娘也把這事交由他們全權安排。」
楚儼興奮地使勁握了握步瑤的手,步瑤忍不住皺眉︰這傻小子,八字還沒一撇,就興奮得不知輕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