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漢水兩岸都被薄霧籠罩住了,一只信鴿在空中盤旋著。「咕咕」叫了幾聲,朝著下方的大船緩緩降落。
一只手準確的抓住它,取下了鴿子腿上的布條,隨後便松開了,那鴿子失去了束縛,撲扇著翅膀沖天而起,重入雲端了。
甲板上的人看清楚布條上的內容,面色巨變,朝左右囑咐了一番,便小跑著沖入船艙去了……
銅鏡中是一個中年人的面孔,白皙端正,相貌堂堂。兩撇濃黑的八字胡蓄在唇上,更顯斯文儒雅。船艙的客房內,方拓一手端著鏡子,另一只手則模了模那兩撇小胡子,小心翼翼的。她總算見識到易容術的神奇了,可惜用在自己身上,就是萬分不自在,臉上突然多了胡子,總怕會立刻掉下來。
冷幕白見她這個樣子,忍不住取笑道︰「放心,掉不下來。」說到這里,又有些遺憾︰「可惜時間太緊,找不到合適的人皮面具,否則便不用這般麻煩,更不比總是補裝了。」一邊說著,一邊將面前用于易容的瓶瓶罐罐收到包袱里。
方拓訕訕笑了笑,將鏡子放回到桌面︰「在這里便換了模樣,不怕露餡麼?」
「上船的時候天黑著呢,你又一直穿男裝,哪個能看出來?就算被看見了又如何?這里都是我的人,誰敢說什麼?」冷幕白撇了下嘴,轉頭又將她打量一番︰「看上去還是不太像,我師父那里倒有副差不多的面具,到了順陽,我向他討來。」說到這里,聲音卻變了一下。
方拓察覺到他的異樣,微微嘆氣,柔聲勸慰道︰「喬前輩武功高強,不會有什麼意外的。」就在不久前,喬木于順陽擊殺了多年前的一個仇家,而他也受了不輕的傷。好在冷幕白在那里安排了人手,多少也算有個照應,但誰也沒想到,喬木竟然突然失蹤了。得到消息的冷幕白雖象平時一般,但方拓能體會出他焦急的心境。
「我擔心什麼?我師父滑得很,即便受了傷旁人也奈何不得。」冷幕白輕松的吐了口氣。這時,卻突然響起敲門聲,兩人對視一眼,均感詫異,因之前已經吩咐過下人們不要來打擾的。
冷幕白高聲道︰「進來。」等房門打開,不禁皺眉︰「什麼事?」
冷非,江南冷家總管的獨子,一直負責冷家的絲綢生意。其名聲甚至比冷家三兄弟還要響亮,在江湖上有辣手的稱號,據說是冷家的第一高手。此次冷幕白與家族決裂,他竟也同老父分開,月兌離了冷家。眼下可算是冷幕白的左膀右臂了,而此時他不顧冷幕白的命令面色鐵青的進來,顯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他一眼未發,只是將一張布條交給冷幕白,後者看清楚上面的內容,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那布條從指尖滑落。身子晃了晃,一手支著桌面才堪堪定住。
方拓大概猜到了什麼,卻又不敢置信,慢慢地走上前,俯身揀起布條。面色也跟著難看起來,驚呼道︰「這怎可能?」
冷幕白默默地點頭,眼光卻透過她的肩,投向了虛空,眸子里空空蕩蕩︰「很諷刺不是麼?」他失神的念叨著.身後的手緊緊地握在一起,越來越緊……
※※※
顧文宇走下顫巍巍的跳板,好一會兒才找到腳踏實地的感覺。抬頭看了看天上火辣辣的日頭,只覺疲憊煩躁。這里是漢水西岸的一處村落,屬襄州地界,緊靠著當年諸葛孔明躬耕的伏龍山,到有不少游人路經此地,是已客棧酒樓一樣不少。連日的奔波已讓他精力大損,也實在厭倦了船只的顛簸,打听到這個地方便提前下了船,打算找客棧好好睡一覺。抖了抖身上的風塵,他邁開步子,將那小小的渡口甩在了身後。
進了村子,一抬眼便看到不遠處迎風招展的酒招子,正要加快腳步,猛見一位青衣草履,神態飄逸的中年男子正站在酒樓的台階上,同店伙計交談著什麼,他心頭一跳,那人正是前些日子傳授他武功心法的高手。當日他便被對方超俗的風範折服,怎會輕易忘記,所以一下子就辨認了出來。
這時中年男子與店伙計說完話,拎著一包吃食正要抬腳走下階梯,可能是感覺到了什麼,也轉過頭來,目光在接觸到他的那一剎那間,眼神不由一變,腳下的步伐也停住了。
顧文宇奔到近前,抱拳施禮︰「拜見前輩,那晚……」
中年男子抬手打斷他的話︰「只因投緣,你也不必客氣。」說到這里頓住,思索了一陣才又道︰「你來的正巧,就和我一起去吧。」
顧文宇一愣,不知對方是什麼意思。
「跟我去見一個人。」中年男子瞥了他一眼,驀地笑起來︰「與你大有關系的人。」又隨口問了句︰「那晚和你在一起的小姑娘呢?」
顧文宇正因那句「大有關系的人」迷惑呢,猛听對方的詢問,不禁黯然︰「晚輩和她分開走了。」
中年男子「哦」了一聲,似沒有在意。朝左右看了看,輕聲道︰「你同我來吧。」說完便大步朝西方行去。
顧文宇連忙跟上,現在他可是滿月復疑問,對方是誰?為什麼要傳授自己武功?現在帶著自己要去見什麼人?本打算趁現在問個清楚,可那中年男子行走時看上去與旁人一般無二,卻似慢實快,一眨眼功夫便出去老遠。他提聚全身功力才勉強追上,運氣當中,那還有說話的余地?
每當顧文宇提升速度,對方好像後面長了眼楮似的,也跟著快不少,所以他們之間的距離始終沒有改變。出了村子,那中年男子順勢一拐,引著他折進一道小徑。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在他感覺自己已經到了極限之時才停了下來。
「你的輕功不錯嘛。」中年男子看向氣喘的他。
顧文宇聞言,羞慚地低下頭,臉上火燒火燎的,結巴道︰「前輩莫要笑話我了。」
「不,我說的是實話。像你這般年紀,竟能跟上我的速度,已經很不容易了。」中年男子正色道。
顧文宇知道對方在考驗自己,心里苦笑,這前輩高人行事,還真是難以琢磨。環顧左右,這才發現,兩人已進入了山區,腳下的白石小徑,一直延伸到前方的山林密處,想來對方要帶自己見的人就在這大山之中了。
中年男子重新邁開步子,不過這回卻是單純的行走了︰「你可知我為何要傳授你心法?」他緩緩地說道。
「晚輩不知。」顧文宇老實地回答。
「你父親當年傷重,想來,他的武功,你沒有學到多少吧。」中年男子幽幽說道︰「那本也是你父親的武功,如今算是物歸原主了。」
顧文宇抿了下嘴唇,輕輕點頭。接著恍然︰「前輩認得家父?」
「不僅認識……」中年男子突然停下來,神色復雜地看著他︰「我叫冷不凡。」
顧文宇神色巨變,刀君冷不凡,自然是如雷貫耳,而對于他來說,這個名字還有另一層含義。
「我與令尊在君山比武三天三夜不曾停歇,惺惺相惜下結為好友,更立下二十年之約,只是沒想到……」冷不凡語氣中夾帶著惆悵和愧疚。
「公平比試,各安天命,若非家母突然去世,家父也不至于神智不清,只能說是造化使然。」顧文宇緩緩地搖頭︰「家父清醒之時對前輩贊譽有嘉,一直為不能親自赴約而遺憾。」說到這里,他猛地停住話,他昂起頭,直視對方︰「家父臨終前曾交待晚輩十八歲之時代替他約戰前輩,所以,明知不是前輩的對手,到時也定會全力以赴。」
冷不凡見他戰意高昂,眼中不禁落出贊許的笑意︰「好,不愧是顧寧的孩子。賢佷如今重獲令尊的絕學,相信不久之後,武林中又會出現一位年輕高手了。」
不知不覺間,兩人已經穿過了樹叢,眼前豁然一亮,一泓碧水撲入眼簾,四面青山隱隱。被籠罩在一片雲霧當中,仿佛來到了絕美的仙境,沒有給顧文宇贊嘆的時間,冷不凡帶著他沿著小湖繼續前行,沒多久,一座精致的院落出現在眼前,院門敞開著。邁步而入,但見滿院花草,芬芳怡人。蒼松翠柏,葉茂枝繁,衍生出濃濃的春意。樹陰之下,置著石桌石椅,而此時,正有兩人正自朝這里望來。
「我回來了。」冷不凡笑了一下,徑直走上前。
顧文宇跟在他身後,走進才看清,桌在石椅上的兩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位身著道袍的老者,長須飄飄,仙風道骨。而那女的竟然是一位女尼。
「師兄?」顧文宇看到那女尼的樣貌,不敢相信的睜大了眼楮,失聲呼道,但隨即又搖了搖頭,否認了自己先前的判斷,面前這人雖與方拓有著相同的樣貌,但眼角額頭卻帶著淡淡的皺紋,看上去老了許多。這絕對不是師兄,師兄不會想不開出家的,可是……這個人怎麼同師兄長的一模一樣?驀地,他腦中閃過一絲光亮,隱約間似乎抓到了什麼。
「顧施主。」那女尼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這讓顧文宇著實吃了一驚,不知對方何以認得自己。
「這位道長是天墟真人。」冷不凡親熱地將顧文宇拉到身邊,給他介紹道︰「真人法術通玄,一手太乙神卦,無不中者。」接著又看向那女尼,眼中一抹哀痛掠過,又被飛快的隱藏了起來︰「這位師太就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無難神尼了。我也是幾個月前才知道,原來她竟是我失蹤十多年的師妹……」說道這里,他頓了頓︰「她還是你的岳母。」
「什麼?」顧文宇雖然早已經隱約的猜測到了,但現在得到證實,還是免不了有些失態。
且不管他如何吃驚了,那邊除去面具的無難听到冷不凡的話,雙手微抬,似乎要做個合十的動作,卻不知為何硬生生的收了回去,她淒楚的低下了頭︰「師兄你仍是在怪小妹隱瞞于你麼?」過了半晌,她沒有得到回應,神色復雜的看了冷不凡一眼,接著便轉向顧文宇,臉上帶出慈愛的笑容︰「不錯,前些日子我與小女蘭若冰正式相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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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文宇這個角色,就是用出來給大家惡心滴,不知道效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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