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朝春 第四十八章 兗許你一生可好?

作者 ︰ 念薄涼

「三夫人勿怪,浩文不過直言罷了。王、謝、庚、恆的當家主母,那是不比皇後貴妃差到哪里去的,三夫人是要讓她將來周旋與一眾貴婦,以她的出身,怕是少不得被鄙棄嘲諷,這些三夫人也想看到?」司馬浩文也毫不忌諱,直言道出這不算是秘密的秘密。

三夫人微怔,今日這求娶之事本不在計劃之內,她不過是早就接到了自家兄長的來信,讓她不惜一切,也要照拂謝梧,而自家兄長確實有意讓謝梧能進庚家門。可是現在听司馬浩文一言,才知自己倒是沒有想過那麼遠。

八王爺見三夫人不答,又對上謝梧︰「浩文不才,卻是能讓女郎免了這眾多紛爭,保你一世無憂還是能辦得到的。」

王六郎十指緊握,這司馬浩文,竟是上了勁了,且他方才之言,也是意有所指!

謝梧終是抬起了眉眼,無奈的看向身前錦衣華服的八王爺,和他身後兩位眼神不善的姬妾。

「謝過八王爺抬愛。」悠然開口,沒有絲毫情緒。

卻讓一旁的裴傾擔憂的喚了一聲︰「女郎!」

難得她出口回應,她該不會是要應了八王爺的求娶吧?

王六郎那邊眼神也是一愣,沒想到,她竟真的會答話,莫不是她會應了這司馬浩文?心里說不出的憋屈,他很想上前一把撥開那沒眼力界的擋在謝梧身前的人!

謝梧卻沒理會裴傾,悠然的對著八王爺開口︰「八王爺文采斐然,不涉皇權無意儲位。是不可多得的好兒郎!」

說到此處話語氣一轉,有了一絲正色︰「然,汝卻非是阿梧心中之佳偶。有道是美人環繞處,定有紅顏淚。阿梧有負八王爺抬舉了。」

八王爺愕然的听她把話說完,掃了身後的兩個姬妾一眼,竟是自己的多情,今日卻遭了人嫌棄了嗎?

這邊謝梧說完,轉眼對上裴傾。

裴傾連忙在她之前開口︰「傾之所求,不為報恩,實是出自本意。」

謝梧莞爾的看著他將自己的話頭給堵了個正著,徐徐開口︰「昔日助你,本就是為了一己之私,談何恩情,郎君本就重情重義,阿梧他日定會有所求,但絕非求嫁一事。」

眾人錯愕,雖是不知謝梧如何對著新科的狀元郎有恩了,可她這竟是坦承不諱的說出他日定會攜恩圖報?

裴傾眼中劃過一絲失落,她這一句直言,否了他的求娶,不惜自毀聲明,揚言施恩太日會有所求,這倒是讓他不知如何作答了。

「女郎但有吩咐,傾自當從命。」他裴傾何許人,再造之恩,豈敢或望,求娶之事,終是自己的奢望了。

「那,那……」三夫人在一邊木然的開口,她已經連拒了兩家的求婚,又豈會答應剛被司馬浩文給一言中的了的庚家?

「婉姨娘……」謝梧無奈的開口︰「庚家乃是大家數得著的門庭,又豈是阿梧這種身份能高攀的上的,母親福蔭阿梧銘記,阿梧謝過鎮國侯長情,此乃母親之幸,阿梧不敢為這情分染了斑駁,婉姨娘勿怪!」

連拒三家,謝梧才對上了季無常,這是最不靠譜的求娶。

「吳家善商,將來定是錢程似錦,然阿梧亦不敢攀附,謝過吳神醫好意,替阿梧解了被歧之虞。」

在得知她終身不能孕育子嗣被人鄙夷之時,八王爺出言求娶,不論出自何意,幾人的附和確實是讓她心中感激。

四家皆被拒,眾人扼腕,這女郎已經是半殘之身,卻又直言拒了幾位不凡兒郎的求娶,這,這縱使是才情冠世,他日也定不會有人敢來求娶,那不是注定要孤苦終生了嗎?

「你,你真是不知好歹,這別人求都求不來的親事,你就這麼給拒了?」二夫人不可置信的開口,心下卻是頗為嫉恨。

眾人也是低頭竊語,這謝梧確實是太過自負了。

「妹妹才情,確實讓人仰慕,然身為女郎,終究是要尋一個歸宿,妹妹這番……」一直不曾出聲的恆暖曦倒是溫婉開口,臉色盡是著急。

「對啊!即使是不選我庚家,裴郎君和吳家公子也都不錯,阿梧你可要三思,再過兩年就是你及笄之年,這婚事……」一邊的三夫人也是出言相勸。

「你這女郎,自負才情,太過狂傲了吧,連番拒了幾家求娶,可是看不上人家,或是你還想著攀上更好的不是?」七公主嫉妒的開口︰「也不瞧瞧你的出身,連個庶出之女都算不上,竟這番不識抬舉。」

她這話一出,一眾文士側目,時人雖重門第出身,但也重才情風度,七公主這話雖是說的沒錯,讓人無言以對,可卻是刻薄的很。

「就是啊,難不成你也思慕謫仙般的六郎?」恆瑗也譏諷的開口,今日這宴會的風頭可都讓這謝梧一人攬盡了,讓她們怎麼甘心。

一眾女郎听了這話,都面含不屑的望向謝梧,六郎何許人也,也是這樣出身的人能覬覦的嗎?就算她才情再好又如何,六郎可是王家的嫡子,將來的王家郎主,真是痴心妄想!

一邊的王六郎听了這話,卻是面色一喜,再看被眾人側目的謝梧依舊是那樣的淡漠疏離,仿佛她們嘲笑譏諷的不是她……

上前了兩步,他終是有機會開口還不顯得突兀了,還要謝過這打翻了醋壇子的恆瑗了。

「若是如此,兗許你一生可好?」

若是如此,兗許你一生可好……

王六郎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卻不斷的回響在眾人的耳邊。

王東手中的墨玉簫驟然掉落,摔了一地的碎片猶不自知。眾人也都瞪大了眸子驚悚的看著王六郎。

那一年,月色依稀下,他一身紅衣傾城,輕聲的問她︰若是如此,兗許你一生可好?

那一年,他們只見過幾面,每次都是生死一線。

那一年,她尚年幼,不知情事幾何。

眾人來回的在明顯很是認真的王六郎身上來了幾圈,才確定,那句話真的是他親口說出,不是他們的幻覺,就像現在他直直的望著那女郎一樣。

沒有人注意,紅袖衣衫之下,十指已經緊張的微顫。

「王兗!」率先回神的大夫人高喝一聲,斥責之意甚濃。

「六郎!」

「六郎!」

幾聲不敢置信的低呼也隨之傳來,那是她們的六郎啊,怎的就看上了那女郎?她們的六郎應該是高高在上,遙不可及才是!

「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你這是犯得什麼糊涂!」大夫人不滿的開口,她這佷兒向來和誰都不親近,可是作為王家的嫡子,他的婚事,怎能就這麼草率,僅憑他這一句玩笑之言,王家也勢必大亂。

謝彩衣眼中打轉的淚水終是落了下來,她的猜測,竟是成了真的!

謝梧愣愣的看著眼前之人,那認真的眼神,讓她有一瞬的失神。她不由得想到自家那夭夭的桃花林,灼灼其華也不似他這般耀眼的存在。

可是,他是何人,他是王家的六郎,是大晉唯一的王六郎,是在傳聞之中,傾世的存在。而她是謝梧,一無所有的謝梧。

「郎君也拿阿梧尋樂嗎?」。一句說出,也不待王六郎作答又繼續道︰「那日助你本是無心,想必即使阿梧不曾相助,郎君定也無憂。倒是郎君的救命之恩,有朝一日,阿梧定是要還了的。」

這廂一眾人等听的雲里霧里,那邊王六郎張口欲言,卻又被謝梧打斷。

「郎君是滿城貴女思慕的如意郎,雲泥之別焉能共息,楚漢之遙何止千里。阿梧身殘半殘何須嫁。」

謝梧攏了攏身上的暗紅錦裘,喃喃繼續︰「身殘著紅妝,一生不嫁郎。」

這一句說罷,再不看呆立的王六郎一眼,繞過攔在身前的八王爺,謝梧等人轉眼消失在花園的勾門處。

就像她來的突然,走時也沒有經過任何人的同意。

「還算是個識抬舉的,哼!」七公主不屑的冷哼的一句。

周圍的女郎馬上附和的點頭,這謝梧真是讓她們嫉妒的心肝都犯疼了!

王六郎失神的望著那白影消失的勾門處,一生不嫁郎嗎?

淒涼的一笑,卻是連自己都入不了她的眼嗎?

大夫人見他這一笑更是不悅︰「王兗,莫忘了你的身份,連你也魔怔了不成!」

「姑母說的是,兗身份素來矜貴,今日才知,不過是煙雲一般不入人眼罷了。」王六郎茫然的回道。平生向來無所求,唯一僅僅的一次所求,卻是被無情的給拒了回來。他是該嘆自己的失敗,還是該怨這累了自己許久的身份?

「表哥!」謝彩衣哀戚一聲低喚。

「六郎!」眾女郎不依的低呼,怎的為了一個低賤的女郎,她們的六郎竟這麼貶低自己了起來。

「一身紅妝不嫁郎,那兗也是一身的紅衣,不娶妻又何妨?」王六郎又是一笑,狀似無意的低喃。

就這一句,眾人瞬間如石雕。

正在撿拾碎玉的王東手下一劃,一抹鮮紅染了殘簫。

大夫人臉色青綠,素手指著王六郎不住顫抖︰「王兗,你,你……你對得起姑母的疼愛嗎?」。

「姑母是素來疼愛兗,可也同樣疼愛兗的其他兄弟。」王六郎疏離的丟下了這一句,轉身拂袖而去。

只留下呆立在花園中的眾人,不知作何反應。

原本是一場本該圓滿的晚宴,卻落得個不歡而散。

夜深人靜,幾人不眠。

花園之中,只余得幾個奴婢一邊收拾地上摔碎的墨玉簫,一邊的竊竊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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