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入人間 第三十二章

作者 ︰ 一葉初晴

克蕾緹絲找到西芙斯時,後者正安靜地站在空無一人的舞蹈房中,面朝著對面牆上的玻璃鏡,神色恍惚,不知在想些什麼。

「西芙斯,你還好嗎?」。如此寂靜的氣氛讓克蕾緹絲不由自主地放低了說話的聲音。

西芙斯微微一動,卻沒有轉過身來,迷離的視線緩緩聚焦至鏡中。

「你知道嗎,每次看見鏡子,我就會想起……自己原來的樣子,或者說……是我最後一世的樣子。」

她沒有回答克蕾緹絲的問題,而是說起了另一個話題。

「那時的我要比這具身體更瘦一些、高一些,紅色的眼楮,頭發原本是深棕色的,可是後來全白了。」

「我身體的柔韌性很好,四肢和腰身都很縴細,嬤嬤說,像我這樣的身形是最適合跳舞的。嬤嬤的話讓我高興了一整天,因為我記得在上一世,有個人對我說,他很想看我跳舞的樣子,他說……那一定很美。」

「後來我苦練舞蹈,直至連宮廷第一舞姬都無法超越我的舞姿。」

她頓了一下,微微仰起頭。克蕾緹絲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克蕾緹絲知道,那是一種讓眼淚倒流回去的姿勢。

「你想看我跳那個時候的舞蹈嗎?」。

她忽然轉頭看向克蕾緹絲,紅眸微濕,語氣中有著刻意的歡快。不待克蕾緹絲回答,她便自顧自地跳了起來。

西芙斯跳的是古老的宮廷舞蹈。跳這支舞時,她給人的感覺和當初跳校慶舞蹈時有一絲相似,卻又有著明顯的不同。這支舞華麗而繁復,帶著一種神聖而高貴的感覺,猶如一位聖潔的少女在向那高高在上的王者獻上自己最虔誠的靈魂。西芙斯的裙擺隨著一圈圈飛快的轉動而翩然飛揚,熟練地駕馭一個又一個高難度的動作。她看上去就像一只展翅欲飛的蝴蝶,只是還未起飛就被折斷了翅膀。

「好看嗎?」。一舞終了,西芙斯停下舞步,歪著頭問道,神情好似一個渴望得到表揚的孩子,可那雙眼中所流露出的卻是完全不符的滄桑。

克蕾緹絲心中澀然,除了輕輕地說聲「好看」外,不知還能說些什麼。

西芙斯得到評價後,忽然「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越笑越大聲,越笑越大聲,直至戛然而止。

她埋下了頭,將臉隱入陰影中,低低地呢喃了一句:

「可是,那個人卻從不曾看過一眼啊……」

即使,她跳得足底都磨出了鮮血;即使,她將一塊塊冰冷堅硬的地磚都磨平了稜角,他還是不願意看她一眼。

連一眼,都不曾停留。

「西芙斯……」

克蕾緹絲很難過,卻不知該怎麼安慰她,這個時候,仿佛說什麼都是無用的。

「其實,你們都弄錯啦!」西芙斯驀地抬起頭,眼底似有淚光閃爍,「你們演錯了!書上也寫錯了!凱恩帝斯王他——他從來就沒有愛過伊爾王妃啊……」

很久很久以前,在這片大陸上,有一名女子愛上了一個赫赫有名的劍士。那時,劍士的心中已有了愛人,可惜愛人背叛了他,被他在盛怒之下失手殺死。自此,劍士封閉了自己的心,變得殘忍而無情。所有人都畏之避之,只有那女子始終不離不棄地陪伴在劍士身旁,只有她看到了劍士那顆孤獨且傷痕累累的心。彌留之際,她終于等到了劍士的承諾,他說︰

「依爾,即使輪回轉世,我也不會忘了你。下一世,換我來守護你。」

百年過去,強盛的亞提米斯王國一統大陸。這一世,劍士轉生為王國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凱恩帝斯王,而她則成了王國實際掌權的四大家族中蘭斯特家族的小女兒,帶著前世的記憶。

為了他,她不惜忤逆父親的意思,執意入宮為妃。十里紅妝,王城不夜,他用最奢華盛大的排場迎娶她。然成婚當晚,她卻悲哀地發現,他忘了她。

她成了世人眼中的「第一寵妃」,住最華貴的宮殿,享受最精致的食物,穿最美麗的衣裳,凱恩帝斯王幾乎夜夜駕臨她的寢殿。

然而,只有她知道,他花了那麼多心思,將她捧得高高的,不過是為了讓她代替他真正愛的那名女子,擋住之中防不慎防的明槍暗箭。

漫長的深宮歲月里,她看著自己的心在帝王的無情中一點一點地老去。

某天,凱恩帝斯王突然身中不知名魔咒,危在旦夕。她獨自出宮尋找可解咒之人,歷盡千難萬險,幾乎去了半條命,終于尋到昔日聞名天下的隱世級聖吟者為他解咒,而她自己卻不支倒地。

醒來的時候,這個國家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昔日權勢滔天的四大家族受魔咒事件的牽連,力量被大大削弱,自此對皇權再也構不成一絲威脅。而那名凱恩帝斯王真正寵愛的女子終于從幕後走到了台前,以不辭千辛萬苦為王尋來解咒者的有功之臣的身份。

她依舊住在那座華麗的不可思議的寢宮中,只是他再也不曾踏足此地。

三月之後,封後大典。她第一次見到他疼之愛之的那個人,那名即將成為這個國家的王後的女子。那一瞬間,她只覺得自己那顆千瘡百孔的心終于徹底死去。

那女子,正是他前世的戀人。

原來,他並不是有意忘了她,而是始終沒有辦法愛上她。

她忽然想起,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都不曾對她說過︰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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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我可以弱弱地喊一句求收藏求推薦票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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