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入人間 第五十三章

作者 ︰ 一葉初晴

事後,克蕾緹絲等人一起仔細檢查了公主的佩刀「銀魂」,利用千年寒冰的記憶功能在如鏡般清晰的刀面上重現西西拉公主殺人瞬間的情景。不過很可惜,所有的場景里均只出現了西西拉公主和受害者的身影,沒有任何第三者的痕跡。

不知道倫星是如何說服他的父王的,西西拉公主的死訊傳到宮中後,國王雖然震怒傷心不已,卻沒有來找克蕾緹絲等人的麻煩。在提心吊膽了好幾日後,事發當日在場的學院領導們終于得以放下心中的大石。

又過了幾日,宮中傳來消息,那幾名看守「月輪」的帝國長老們在經過宮廷醫師的反復檢查後,終于發現他們的記憶曾被人以極高深的魔法涂改過。恢復記憶後的長老們表示,「月輪」失竊那日,西西拉公主的確來過存放「月輪」的地方,只是,關于克蕾緹絲他們最想知道的那個幕後黑手,仍是沒有半點線索。

能夠同時篡改數名宗師級以上的帝國長老的記憶,並且做得如此隱秘而謹慎,此人的實力或許比他們想象的還要深不可測。而現如今,他們除了知道幕後黑手是名男子——也許還是名極具魅力的男子外,其余一無所知,敵暗我明的局面令他們很是被動。

這條來自宮中的消息自然是由倫星親口告訴克蕾緹絲的。面對克蕾緹絲時,他的態度一如既往的真摯而友善,栗色的大眼楮里透出毫不掩飾的傾慕和謙恭。他對她說︰「女神,我怎麼會怪你?我一直都知道,西西拉的心性早晚會給她自己招致災禍,只是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不可挽回的代價。如果真的要怪誰,除了西西拉和那個躲在暗處蠱惑她的真凶外,最該受責備的人或許是我這個不稱職的王兄吧……」說這些話時,他的神情有一絲哀慟和沉重,卻無任何一絲對她的疏遠和芥蒂。克蕾緹絲知道,西西拉公主一事已不可避免地在這個陽光的大男孩的腦海中留下了一頁灰暗的記憶。但她深信,這頁記性會幫助他變得更加成熟、穩重,而時光必會淡化那記憶中所有的灰色痕跡。

隨著校園殺人案的落幕,卡洛學院又恢復了正常的教學秩序。其實危險還遠遠沒有過去,只是大多數人都不了解內情。看著教室里或是聚精會神地听課、或是睡得哈喇子流了一地、或是低頭悄悄做自己的事情,面色明顯不再緊繃的諸學生們,克蕾緹絲不覺有幾分羨慕。

唉——其實什麼也不知道才是最幸福的吧。

心緒復雜地嘆了口氣,立刻感到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被身旁的落林希恩力度適中地握了握。

「蕾依,在想什麼?」落林希恩低頭輕聲詢問,墨色的眼楮溫柔而關切。

「我在想……如果我也能像他們一樣什麼都不知道就好了。」克蕾緹絲淺淺一笑,看似隨意地回答。

落林希恩聞言,眸中閃過一絲心疼之色,伸臂將克蕾緹絲輕輕地攬入懷中,與之額頭相抵。這個姿勢本是曖昧纏綿至極,但由他們倆做起來卻是那麼的自然,仿佛他們本該如此。

「別怕,有我在。我會守護蕾依,」想了想又補充道,「還有蕾依在乎的一切。」

克蕾緹絲知道,這句話由落林希恩的口中說出來具有多麼大的分量。她的哥哥其實是個格外冷情冷性之人,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她以外,沒有任何一人、任何一物能被他看在眼里。毫不夸張地說,即便有活生生的一個人在他的面前死去,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而如今,他卻願意為了她而去守護她所在意的人和事,只因為他明白,若是那些人事出了什麼意外,她定會傷心難過。

硬是忽略一靠近落林希恩靈魂深處便會響起的抗拒之音,克蕾緹絲伸手環抱住落林希恩精瘦的腰,將臉埋入他的胸膛,側耳細听那胸膛里令人安心的有力的心跳聲,內心忽然升起一種就這樣天荒地老的沖動。

「嗯,」深深吸了一口落林希恩身上清爽的氣息,克蕾緹絲閉上雙眼,輕聲道:「我不怕。」

「咳咳……」

這一節是魔舞系三年級A班的專業課,立于講台上正滔滔不絕中的授課老師不經意間往克蕾緹絲他們的方向瞟了一眼,正好將倆人親密相擁的鏡頭盡收眼底,立刻抽了抽嘴角,扯出幾道深深的紋路,神情不自然地輕咳了兩聲。

雖說他們這些善解人意的老師能夠理解一位好哥哥愛護妹妹的心情,破例允許這名黑眸少年陪同他妹妹一起上課(這位親愛的老師,你確定冰山大人想做什麼事需要你們的允許麼?),可是!對于此情此景,他這顆蒼老了數十年的心還是接受不能啊啊啊——!!!

現在的小年輕們啊……

竟然在他的課堂上,毫不避諱地摟摟抱抱啊……(親愛的老師,您的重點到底是「您的課堂」還是「摟摟抱抱」呢?)

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年邁的老師在心中暗暗掬了一把辛酸淚。

「呃……那麼接下來,我們來講……」

轉頭不再看那「不雅」的畫面,授課老師拿起課本,正要往後翻頁,猛然間,一陣地動山搖般的劇烈震蕩令他一個不穩,手中的課本「啪」的一聲掉落地面。

「怎麼了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

不遠處傳來「轟隆隆」的雷鳴般的響聲,震得灰塵和白色的牆粉從天花板上刷拉拉地掉落,好似地震一般,地面隨之不住地大幅度搖晃,令人站立不穩。

落林希恩趕忙拉著克蕾緹絲起身,將她穩穩地護在懷中。比起那些被地面晃得東倒西歪的學生,他們倆人的情況明顯要好上許多。

「啊——是地震!是地震!!!」有學生驚恐地尖叫出聲。

「地震來了——快跑啊——」

教室里的人霎時慌作一團,反應較快的學生拔腿就朝著門口踉踉蹌蹌地沖去,還有些學生像被嚇傻了似的僵在原地,竟是一步也動不了。

「讓開!快讓開!讓我出去——」

人類求生的本能和自私自利的劣根性在這一刻展露無疑。奔跑的過程中,有些學生一時不慎摔倒在地,後面涌上的人群便會毫不猶豫地踩著他的身體過去。而狹窄的教室門畢竟無法容納這麼多的人同時通過,于是在教室門口便出現了你爭我搶、互相推擠的局面,體型和力量處于劣勢地位的學生就這樣被周圍的人生生推倒在地,骨骼的斷裂聲、學生們的慘叫聲在如此混亂的情況下依然清晰可聞。

「不要慌——都不要慌亂——」

「一個一個來——你們這樣是不行的——」

「你們這樣只會造成無謂的傷亡——鎮定!都給我保持鎮定!」

老師在後頭心急如焚地大吼,試圖喚醒驚慌失措的學生們的理智,指揮他們有序離開,可惜明顯收效甚微。

怎麼會是地震?!

帝都卡洛城分明不處于地震帶上,幾百年來從未听說過有地震發生,為什麼會在今天——

空氣中飄來濃重的血腥味,克蕾緹絲心中陡然升起危險的預感,側過頭看向落林希恩,後者劍眉微蹙,面上也是一派難得的凝重之色。

二人對視了一眼,無聲地點了點頭,魔法在各自的周身迅速流轉,「空間術」同時展開——

伴隨著術法帶起的一小股幾不可察的氣流,眨眼間,克蕾緹絲二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原地。

而門外等待著他們的,將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人間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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