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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意有所指,便是連白瑞寧都有所查覺。
秋雨抿著唇,絞在一起的指尖已泛了白。
此時門外人影一閃,莫如意已進了屋子。
「怎麼了?」莫如意的目光掃過顧月皎,略作停頓了一下這才移開。
顧月皎沉吟了一會,站起身來,「便按照之前說的辦吧,如意回來,我也放了心,還得趕回去看看瑞怡,以免她去老太太面前胡說。」
白瑞寧似乎仍沒察覺到什麼,有些恍惚地起身送她。
二人走到門口之際,顧月皎的丫頭醉冬由外回來,見顧月皎要走,微微錯愕了一下。
顧月皎朝醉冬微微搖了下頭。
主僕二人告辭離去,離了采薇園後,醉冬小聲地道︰「婢子從秋雨房里發現了這個……」
幾片經過炮制的朱紅色蕊瓣攤在醉冬幼白的掌心,顧月皎輕斥一聲,「快收起來。」又道︰「今日之事,不得再對旁人提起。」
醉冬忙將那幾片番紅花塞回袖中,不解地道︰「夫人原不是想幫幫孫夫人麼?」
顧月皎搖搖頭。
「我原以為,是那丫頭有了心思,所以害她。可……」可現在情況明顯復雜許多。剛剛莫如意進屋時看她那一眼,飽含了太多的警告意味,看他的樣子倒不像是不知情的,況且這回來的時機趕得剛剛好……她縱然心里同情白瑞寧,可與林家有親的畢竟還是莫如意,況且,這時候的男人收通房納妾室,本就是常事,雖然秋雨的膽子太大,竟敢對主母下藥,可架不住有莫如意護著,白瑞寧又是個模不到重點的主,還不是幾句話就被人哄好的料?將來就算是鬧大了,林家人也不會幫著白瑞寧。
再多的同情,最終只化為一聲輕嘆,「回去吧。」
那邊白瑞寧回到屋里,有些沒精打采。
「是穗玉。」她略帶苦澀地開口,「我原見她可憐留她在身邊,可沒想到,她竟棄我而去。」尋的還是白瑞怡這個新主。
緣兒在旁含著眼淚將穗玉的事情說了一遍,莫如意果然變了臉色。
「你別去找她的麻煩。」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白瑞寧第一次與莫如意說個「不」字,她神情郁郁,「人往高處走,心高一點,這是正常的事,只是她運氣不好,選錯了人。不過她到最後也沒再求過我一句,算是還有些骨氣,她去了瑞怡那里不會有好日子過,我也不必再雪上加霜了。」
她慢慢的說,聲音低緩,像是失望,話里又似乎摻雜了一些別的東西,讓人听著倍感心酸。
緣兒的眼淚又掉下來,「還有那藥……」
「那應該是瑞怡胡說的。」白瑞寧沒什麼心思地擺了下手,「後來拿來的藥不都沒有問題麼……算了,這藥我也不吃了,隨便怎麼樣吧。」
說完,竟低頭出了屋去,沒再與莫如意說一句話。就像是深受打擊,任何人都忘記理會一般。
緣兒急著跟了出去,秋雨腳下稍頓,離去前神色復雜地望向莫如意。
莫如意與她輕搖了一下頭,轉身也出去了。
往後兩天,白瑞寧行動如常,除了精神稍見不怠外,一切與日常無異。
八月十五當日,林家人早早都得了入宮的腰牌,白瑞寧也不例外。
看著鏡中明顯尖削不少的臉蛋,白瑞寧有些心不在焉,好像心思早不知飛到哪去。
緣兒替她梳著頭發,細軟的黑發纏在指間,卻是怎麼擺都覺得不好,不由急道︰「夫人,到底該梳什麼發式才好?秋雨偏這兩天病了,我梳的哪有她梳的好看!」
白瑞寧回了回神,卻仍是慢了半拍,從鏡子里看著緣兒,半天沒有說話。
緣兒急得差點揪頭發。
「夫人,你這兩天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吃壞了肚子?還是在為穗玉生氣?如果是為穗玉,那可真不值當,她那樣的人……」
緣兒本是想勸白瑞寧,可不想越說越氣,最後自己郁悶上了,覺得一口老血悶在胸口,好一會也喘不上來氣。
白瑞寧失笑,「你可真是比我還笨。」說完笑容又漸漸消散,眉目間本就存留不多的神采黯淡下去,又在那里恍恍出神。
莫如意進門時見到的便是她這樣沒精神的模樣。
摒退了緣兒,莫如意走到白瑞寧身後,雙手撫上她的肩頭,「覺得沒精神就別進宮去了,我會替你向皇後娘娘解釋。」
白瑞寧從鏡子里看他,痴痴愣愣地,許久說一句︰「你這兩天對我真好。」說罷,大顆大顆的眼淚涌出眼眶。
看著她的眼淚,莫如意一動沒動。
這就叫好了麼?這兩天他只是順著她,什麼事都答應她而己。她說不追究穗玉,他就沒追究;她說希望他多陪她一點,他這兩日便放下所有的事,哪里都不去,就在院子里陪她。
這麼簡單的事,在她心里已是「真好」了麼?
動了動唇,在喉間滾了兩天的話便要說出。
白瑞寧突地捂緊了耳朵趴在桌上,「你別說,你別說,我什麼都听不見!」
她放聲大哭,是真的害怕。
莫如意的心莫名其妙就空了。
毫無預警地,只听著她的哭聲,他以前做過的決定、暗下的誓言,全都像紙片一樣,輕輕一吹,就消失得杳無蹤跡。什麼不能再對她太好,什麼不能再完全相信她,什麼要始終給自己保留最後一絲後退的余地……那些在听過她的告白後不斷提醒自己的話,全都灰飛煙滅了。他听得出她的怕,于是心里更疼。
「是……是我不想要孩子……我以前就說過,我還不想要孩子……所以才讓秋雨……」想了幾天的話,說出口來竟有些語無倫次,「是我讓秋雨把有關你的事情都告訴我,我才知道你要吃藥……真的只是這樣,沒有其他……」
最後一句話加得太過失敗,他想,說了這話,反而有種畫蛇添足的感覺,可當時他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只想讓她相信自己。
白瑞寧的哭聲漸漸小了。
抽抽咽咽地,每一下都像在拉鋸著他的心。
「我相信你。」她的頭仍埋在桌上,卻在不住地點頭,「我相信你,就是這樣……」
她每點一次頭,他的心就涼一分。
她不相信他,一點都不信。
「我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明知道你不想要孩子,還做這種事情……」她用袖子抹了抹眼楮,深吸一口氣抬起頭來,從鏡子里給了他一個十分難看的笑容,「對不起。」
從來都是熠熠發亮的眼楮,從不因任何愁事而黯淡過的眼楮,如今黑得死寂,卻努力做出欣喜高興的模樣。
有那麼一瞬間,莫如意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
那個又黑又冷,無論他怎麼叫,也沒人听見、沒人來救他的時候。
「別哭了……」他抓著她的肩,指尖微微收緊,卻只想到用這三個字來勸慰她。
白瑞寧那難看的笑容便又大了點,她又擦了擦臉,點著頭說︰「我不哭。」
「別哭了……」他怔怔地,不知所措地重復著這三個字,他看著她不再落淚的面龐,听見她的心在哭,听得一清二楚。
白瑞寧最終也沒進成宮。
她那雙哭腫的眼楮根本沒辦法短時間消腫下去,頂著這樣一雙眼楮進宮,必會引來不必要的追問與波折,便干脆稱病。
白瑞寧可以不入宮,莫如意卻是無論如何也避不了的,再放心不下,也只能囑咐緣兒多多照看白瑞寧,自己隨著林家人入了宮。
當林府再度寧靜的時候,采薇園來了一位客人。
白瑞寧心情未復,眼楮還腫著,本不想見客,也猜不出誰會來拜訪她,可緣兒那驚訝的樣子又讓她好奇,便讓緣兒將人讓到堂屋。
來人十分瘦弱,面色臘黃,月復間凸起,看樣子也是有了身孕,不過四五個月的樣子。
白瑞寧打量著她,依稀覺得她有點面熟,卻又無法確定。
「夫人,這是春雨啊!」緣兒一語道破白瑞寧心中猜疑。
白瑞寧吃了一驚。
春雨是最早在她身邊伺候的丫頭,當初白松石被關押刑部大牢,白瑞寧帶她出府去打听消息,後來她便失蹤了,直到在寧國寺里緣兒見到林淵身上掛著的香囊,才知道她失去記憶被林淵撿回別院,從此就跟了林淵。
林淵當初信誓旦旦說要好好對待春雨,可如今春雨面黃肌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哪還有半分以往的清秀可愛?
見到白瑞寧與緣兒驚愕又同情的樣子,春雨淡淡一笑。
「語嫣見過夫人。」
「語嫣?」白瑞寧和緣兒都有些迷糊。
春雨直起身子,「我被小公爺找到的時候失去了記憶,小公爺便暫時替我取名為‘語嫣’。後來我听他說過一些夫人的事,知道夫人是我以往的舊主,只是一直沒機會拜見。」
白瑞寧越發訝然,「你……你的記憶還沒恢復麼?」
緣兒道︰「剛剛見她不認得我,我也驚訝了好久。」
春雨點點頭,見白瑞寧的目光落于自己的月復間,便揮動衣袖,輕掩自己的肚子。
白瑞寧心里當即升起一種十分古怪的感覺。
以往春雨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可現在她就在眼前,卻像一個陌生人一樣。
「既然有了身孕,就照顧好自己。等小公爺回來,我會勸他多去看看你。」看春雨的情況就知道她近況不佳,白瑞寧便誤解了她來拜訪的意思。
春雨卻微微變了臉色,急道︰「請夫人萬勿提起!」(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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