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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平侯府老侯爺早年有從龍之功,很得皇帝信任,數年前老侯爺病逝,襲爵的新侯是太子兒時伴讀,襲了爵自是跟隨太子,幾年間便做下幾件很得民心的好事,連帶著太子在民間的聲望也跟著大漲,皇帝龍心大悅,中秋之時才下令重獎了承平侯,又許了大長公主才出生的孫女給承平侯不足五歲的長子。這樣的榮光籠罩,承平侯府自是光芒萬丈,誰知就在皇上重獎承平侯後不到半月,承平侯府竟起了滔天大火,全家三百余口無一人逃月兌!昨夜那璀璨煙花,竟是大火波及到承平侯府的大庫,燃了府中為老夫人十月壽誕準備的百口焰火!
听罷這些,白瑞寧心中一動,她猛然記起莫如意說過的——更大的光景你沒看到。
相比起夜空上的百花齊放,直到天明仍未澆熄的大火、那取了三百余人性命的無情大火,豈不是更大的光景?
這樣的事,他是笑著說出來的。她不由自主地向莫如意看去,見他腰背挺直端然在座,滾著銀絲暗繡流雲的素袍整齊服帖,無儔的面容上帶著淡淡的矜持與傲意,又恰到好處地並不讓人感到乖張,他絕不親和,身上泛著旁人勿近的疏離氣息,卻又如漆黑世界里的一點星輝、素白天地中的一滴濃墨那樣奪取著所有人的目光。
他說得對,就算他沒有半點功名在身,太子也必然不會放過拉攏他的機會,這樣的一個人,入朝可翻雲覆雨,為民則驚才絕艷,若非那般的狠辣冷情,恐怕這輩子怎麼樣也輪不到自己站在他的身邊。
莫如意似是十分專心地听老爺子訓話,下一刻察覺到她的目光,對視上她,眼中便多了些什麼,又不帶半點痕跡地將目光移了開去。
林老爺子的訓言言簡意賅,除了囑咐林淵最近不要胡鬧、林祁在太子身邊要盡心輔佐外,便是警告莫如意不要行差踏錯。
「你年紀輕輕便曾位極人臣,致仕又入仕,如今歸于林家,天下間不知多少雙眼楮盯在你的身上,太子甘冒被御史彈劾的風險為你求下城門尉一職,你當記恩德,須知謹言慎行再不行張狂行事!」
承平侯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平日極為倚重,昨夜這場大火來得蹊蹺,就算走水也斷無三百余口沒一人生還的道理,更不論承平侯祖上是武將出身,如今雖繳了兵權,族中子弟也多半習武強身,更不乏在軍中效命者,一個以武起家的世家大族,一夜之間滅頂于火海之中,就算瞎子也看得出其中定然另有玄機,一次驚天動蕩蓄勢待發,針對的極有可能就是太子!做為太子外祖的林老國公,與太子早已是榮損共體,對方敢無視天子之威,一夜之間將世代簪纓趕盡殺絕,來歷豈同一般?讓老國公怎能不心驚膽戰,怎能不謹慎小心!
莫如意向來和老爺子不對盤口,今天倒格外听話,沒反駁便算是默認了。白瑞寧看他那乖覺的樣子,心道︰若老爺子知道昨夜之事很可能出自他的手筆,不知會不會氣到當場吐血。
林老爺子訓責完畢,便譴林家兒郎前往衙門各司其職,上房留給老夫人與一眾女眷。
房內寂靜,一掃往日女眷齊聚時的熱鬧氣氛。
林老夫人雙手合十,掌間的翡翠佛珠反射著碧綠柔潤的光澤。
「也不知惹了哪路的災星……」老夫人長嘆一聲,「回去自行約束下人,親戚之間也減少走動。」承平侯府生靈盡歿,凶徒的目標直指太子,作為太子外家,前來探听消息者必然無數,林老夫人吩咐閉門謝客,連外出采辦都盡量減少,可著府里有的東西先用。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不過,承平侯府再如何,那也是朝堂間的事情,林家女眷為承平府唏噓感慨一番,再不提昨夜大家伙兒看得心喜的漫天煙花,也就罷了。
顧月皎美麗的臉上一直帶著得體的微笑,可長如遠山的眉間卻帶著難以掩飾的淡淡擔憂。
林龐氏道︰「相國府離承平侯府很近,弟妹惹擔心家里受了損失,可讓小廝回去打探。」
顧月皎也是擔心,卻垂目道︰「如此時機,想必朝中風聲鶴唳,此時兩家走動過密,難免會引人議論,還是作罷。」
林老夫人點點頭,十分喜歡顧月皎的顧全大局。顧老相國一心為皇上盡忠,不願依附皇子之下,雖說兩家做了親家,卻一直是君子之交不曾過往甚密,現在大事剛起便主動前去探問,難免會讓顧家覺得林家意在拉攏,無端地損了林家的身份,也會讓皇帝心生不滿。
顧家夫人該是也得了丈夫警告,這才沒有送信過來,否則鄰近的府邸出了這樣的事,母親向女兒捎一句平安也不為過,可顧林二家皆不是普通門第,顧老相國一心一意地做直臣,這樣明擺著牽連太子的事,是絕不會自攬上身的。
相比之下白瑞怡便少了幾分這樣的心胸,她撫著高高隆起的肚子,抱怨道︰「我一直覺得昨夜焰火不祥,嚇走了太子妃賜與我的一對畫眉,孩子也被驚得整夜不安,卻不想是這樣的事,我還得心煩如何向太子妃解釋。」
老夫人淡淡地道︰「孩子動得厲害便找大夫瞧瞧,你現在住的園子本是消暑之用,現在已經入秋,未免有點寒涼,還是另尋園子住吧。」
顧月皎道︰「妹妹不如搬回百素堂吧,既方便小公爺探看,我也可以時時照看。」
「不太好。」白瑞寧面泛愁色,不經意地看了身邊的胡婆子一眼。
胡婆子忙道︰「御醫說二夫人體寒,宜住正房。」
顧月皎抿了抿唇,笑道︰「妹妹就住到我隔壁來吧,有事也方便招呼。」
白瑞怡紅唇微翹,她也是林淵的妻子,自然也應該住在百素堂,不過百素堂就那幾間正房,按名分顧月皎是嫡妻,她怎麼也不可能擠了顧月皎去住正房,住二進院又顯得自己低人一頭,這才使小性子搬出來,住進林淵消暑用的自在小築,可心里是一直惦記著百素堂的。
「這樣豈不叨擾姐姐?」她盯著顧月皎,語意中並無半點推辭之意。
顧月皎道︰「你還有兩月便要生產,一切以林家骨肉為先。」
白瑞怡便不再推辭,笑吟吟地應下。
這個光明正大入住正房、擠開顧月皎的機會她絕不會放過。
林老夫人淡淡地轉了視線,與白瑞寧說話。
白瑞寧察覺到老夫人對白瑞怡的態度中帶了些許的不滿,可白瑞怡不知道是真沒發現還是有意裝傻,竟一無所覺似的。
林老夫人道︰「听說太子昨日送來兩個丫頭?她們可還安分?」
白瑞寧還未及回答,白瑞怡便笑道︰「母親沒見到那兩個丫頭,漂亮得像仙女一樣,從太子府出來的果然不一般,听說外甥昨晚就給開了臉?」
這才大清早,對別人院子里的事知道得倒清楚……白瑞寧笑笑,算是默認。
顧月皎錯愕不已,盯著白瑞寧看了半晌,「當真?」
白瑞寧點了下頭,「那個叫青纓的丫頭,大人還算喜歡……」
白瑞怡輕笑出聲。她還真以為莫如意是冰做的,豈知也敵不過美人的溫香軟語,並急不可捺地給丫頭開了臉,實在是給了白瑞寧響亮的一個耳光。
林老夫人似乎也非常意外,林龐氏則面露沉吟之色,最波瀾不驚的倒成了白瑞寧。
白瑞寧從顧月皎、白瑞怡看到林龐氏,再看到老夫人,她們哪個院子里不是婢妾成群?林老爺子的幾個妾室因年紀大了又無子嗣,便送到家廟去靜修了,林祁身邊的妾室還是林龐氏作主抬的陪嫁丫頭,林淵的小妾更多到需要另建一個園子來裝,怎麼听到莫如意給丫頭開了臉,一個個竟驚訝成這樣?她還以為她見都是見慣了大場面的人,不會對這件事太有興趣呢。
林老夫人對莫如意這樣近乎明示的舉動還是頗為高興的,畢竟太子和莫如意都是她的外孫,一家人,自然是要生一條心的。不過對白瑞寧也同樣安撫,「畢竟是太子送的人,如意不好輕待,不過你也不必太慣著她們,若她們敢到太子面前哭訴,我第一個不答應。」
這就是要給白瑞寧撐腰了,同時也是告訴她,這兩個不像其他丫頭,可以任意處置打罵。
白瑞寧只管答應,什麼面子權威,在旁人看起來很重要的東西,白瑞寧卻糊涂得很,左右不耽誤吃喝和他們夫妻的感情,何必想得太多?
到了下午,林祁向林老爺子傳回消息,經查證在大火之前承平侯府上下已然遇害,又在碾炭成灰的狼藉火場中發現一塊燒得扭曲的令牌,牌上字跡已模糊得難以分辨,可東西呈到御前,皇帝卻一眼認出,這正是他極寵麗妃之時賜下的隱騰鐵牌,只是,真正的「隱騰牌」是玄鐵鍛造,而這塊玩笑之物只是精鐵打造,當年輸于打賭,後曾囑咐麗妃毀去,卻不想近十年過去,竟又在火場重現!(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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