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Z縣的公安局通報仇翠枝丈夫賭博一事耽誤些時間,下午兩點左右,顧涵浩和袁峻才回到自己的地盤。一進入刑警大隊的辦公區,柳凡便興沖沖地迎過來,「怎麼樣?顧隊,是不是已經證實仇翠娥當初生的是雙胞胎?」
顧涵浩看柳凡這個架勢已經猜到了結果,他點點頭,「看來你這邊也有結果了。」
柳凡在興奮中又摻有一絲懷疑,「可是顧隊,真的能從這一點上就確定誰是那個假仇鋒的父親嗎?用不用再去找那三個嫌疑人來驗DNA?咱們這里有仇鋒的DNA圖譜。」
袁峻先忍不住了,「我說柳凡,你怎麼也學會故弄玄虛了?快說吧,那三個嫌疑人中,到底是誰的家族里有過雙胞胎或多胞胎?」
柳凡已經吊足了他們的胃口,坦白回答︰「是齊律師,齊遠康。」
袁峻自言自語,「這麼說,這個齊遠康就是仇翠娥所生的雙胞胎的父親,而那對雙胞胎其中的一個已經死去,另一個和齊遠康合謀一起對邵美芸下手,誘騙她害死邵輝。顧隊,沒想到我派人跟蹤了他們三個那麼久都沒有什麼成果,你單單這麼一個家族史的調查就能確定誰是咱們要找的目標。」
「別得意得太早,雙胞胎這種事不單單是遺傳基因在起作用,還關乎環境啊營養啊,胚胎發育等等因素,」顧涵浩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我讓柳凡查這三個人的家族史,只能抱著試一試的態度,大概尋找到一個可疑目標,現在還不能完全確定齊遠康就是假仇鋒的父親,也不能確定這個假仇鋒的同謀就是他的父親,我只是假設了這麼一個前提,給大家找一個調查的方向而已。而且就算真的如我所想,他的父親就是同謀,就是這個齊遠康,他可是個老滑頭,又是律師,咱們必須有十足的把握才能去逮捕他,如果打草驚蛇,讓他把兒子藏起來,恐怕咱們再去尋找就會事倍功半了。」
柳凡用毫不掩飾的崇拜目光仰視著顧涵浩,「顧隊,你是怎麼知道仇鋒還有個雙胞胎的兄弟的呢?」
顧涵浩解釋,「這還多虧了凌瀾的提示。昨天凌瀾不是說過嗎,凶手斬斷了仇鋒的十根手指可能是為了掩飾身份,因為死的那個可能不是仇鋒。可是你又擺出仇翠娥和鄰居們的證詞,還有仇鋒腳踝上的胎記,這些都幾乎不可能作假,所以我便猜想,死的的確是仇鋒沒錯,但是曾經在警局留下案底和指紋的那個,不是仇鋒。」
看面前兩個屬下仍舊雲里霧里,顧涵浩繼續,「之前我和凌瀾去見過仇翠娥,她說她曾經把仇鋒監禁在家里面,以防他出去再闖禍,可是有一天,警察還是找上了門,說是有目擊者看見仇鋒在外面打人,幸虧有鄰居作證仇鋒根本就一直被鎖在家里,但是根據程序,警察還是把仇鋒帶去警局錄口供,還把他的指紋和當時打人現場凶器上的指紋進行對比,結果是指紋不符,仇鋒這才恢復清白。但是他的指紋也被留在了警方的資料庫中。」
袁峻認真地听著,馬上明白了這其中的緣由,「顧隊,你是說,當時真正的仇鋒的確是在外面闖了禍,打了人,還把指紋留在了凶器上。而在家里代替他被監禁的人是他的雙胞胎弟弟,也就是那個替身?」
「沒錯,」顧涵浩給了袁峻一個贊許的眼神,「所以去警局錄口供,留下指紋的人並不是仇鋒。而每個人的指紋都是不同的,就算雙胞胎也不例外。這個仇鋒的替身知道自己的指紋以仇鋒的名義留在了警局的資料庫里,如果在新華街死去的真正仇鋒還保有完整的指紋的話,那麼警方一定會查出與當初存檔的指紋不符,就會得知還有他這個替身的存在。」
柳凡有些不服氣,就因為顧涵浩的這番猜想是源自于凌瀾的一個提示,是從凌瀾的一個猜想和假設為出發點的,她有些生氣為什麼顧涵浩把凌瀾這個外行的話放在心上,于是嘴里不太服氣,「還有什麼別的論據支持你這個假設嗎?」。
顧涵浩看出了柳凡又把小性子放進了工作中,他板起面孔回答,「當然有,那就是一張表格。你們還記得昨天調出來的檔案里有一張本應該是仇鋒填寫,結果卻是一位警員代筆的個人基本情況的表格吧。」
袁峻當然記得,也記得昨天顧涵浩特意給他們解釋了一下這張表格,「記得,你昨天說過,這張表格之所以由警員代筆是因為仇鋒不學無術,大字都不認識幾個,所以才向別人求助。這是仇翠娥告訴你的,而仇翠娥之所以知道這個細節,是因為當年仇鋒被刑警們送回家的時候,刑警告訴仇翠娥說‘這孩子這麼多年的書是白念了,一張簡單的表格都不會填’,而仇鋒當時听了這話有些羞愧,也表示再不願意上學。」
顧涵浩接著解釋,「仇翠娥告訴我,仇鋒上小學的時候頂多是逃課,上了初中後才開始不學無術地混日子。咱們警局也來過這樣的、上過學的不良少年,表格不過是一些姓名年齡還有家庭住址一類的基本信息,有哪個是需要別人代筆填表格的?他們無非就是多寫一些錯別字,或者夾雜著火星文,要說完全要讓別人代筆的,我記得只有幾個一天學都沒上過的流浪少年。」
顧涵浩頓了頓,用哀傷的口吻繼續,「我想,也只有朝不保夕的流浪少年才願意代替仇鋒被監禁,他只求有遮風擋雨的屋頂,能夠填飽肚子。也只有那樣的孩子才會對仇翠娥說以後會改過自新重新做人的話,真正的仇鋒,恐怕連這樣的謊言都懶得說。」
柳凡歪著腦袋,「我還是不明白,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個替身為什麼不出來和仇翠娥相認呢?他知道自己和仇鋒長得一樣,應該也就知道仇翠娥是他的親人啊。」
袁峻深深嘆氣,「恐怕咱們是無法理解一個從小就朝不保夕、無家可歸的流浪少年的內心世界吧,他不肯相認總有他的理由。」
顧涵浩憂郁的眼神飄向窗外,喃喃自語,「我想,我能理解他,在他心里,對仇翠娥應該是愛恨交加,而對仇鋒,是純粹的恨,恨為什麼當初留在這個家里的是他而不是自己,恨命運不公,恨仇鋒的放縱,不懂珍惜。他不想融入到這個家庭里,甚至,他要毀了這個本就畸形的家。」
袁峻和柳凡對視了一眼,他們倆都有種感覺,顧涵浩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是那麼投入,就仿佛在仇鋒的雙胞胎弟弟身上發生的一切,他都感同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