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瀾本以為案子已經結束,警方也已經在媒體上通報了案件的部分真相,同時闢謠,S市的吸血鬼傳說不攻自破,她志願者的身份也能暫時告一段落,至少在接手下起案件之前她能夠安心在家里休息和準備論文答辯。可是她錯了,她仍舊得像個上班族一樣坐在屬于她的辦公桌前完成顧涵浩交代下來的任務。這個顧涵浩簡直像個小氣摳門的私企老板一樣看著她這個「員工」,好像她閑著五分鐘沒活干就是他顧涵浩的損失一樣。
凌瀾這幾天的任務是校對,顧涵浩要她把案件的報告全部校對一遍,在顧涵浩審核匯總之後。還美其名曰,這件案子她凌瀾從頭到尾都有參與,對于細節和過程也都充分了解,由她作為最後的文字把關最為合適。
看凌瀾還是對這個枯燥任務有些抵觸,顧涵浩又加了一個砝碼,他偷偷對凌瀾說︰「也是因為你比他們幾個都細心啦,交給你我放心。」
凌瀾沖顧涵浩吐了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當然,是在顧涵浩轉過身背對她的時候。
午餐的時候,凌瀾和曲晴一起去樓下的餐廳,一路上踫見不少凌瀾叫不上名字但是卻都臉熟的同事,彼此也都點頭示意問好。她突然覺得,自己真的是這里的一份子了。
餐廳里,曲晴一邊喝飲料一邊問,「凌瀾,你收到喜帖了嗎?施法醫的?」
凌瀾想起剛剛顧涵浩告訴她,明天要她和他一起去參加施柔的婚禮,可是施柔昨天來發請帖的時候根本就沒她的份,想必是把她和顧涵浩的名字寫在了一起,直接發一張請帖給了顧涵浩。看來,施柔真的是誤會了他們之間的關系。
「算是收到了吧,」凌瀾稍微轉移一下話題,「那個,明天你會穿禮服嗎?」。
曲晴馬上來了興致,開始給凌瀾講她那件價值她一個月工資的粉色短款小禮服。這讓凌瀾有些犯愁,她不過是個馬上要畢業的大學生,上個月才為了找工作買了兩套比較正式的套裝,哪會有禮服這種東西。
聊了一會,曲晴的話題又轉向了凌瀾現在坐的那個位置。
「那個位置原來是吳曉師兄的,後來他出事了,局里也來過兩個新同事,可是顧隊卻沒有讓新人坐在那,他一直空著那個位置,時常對著那個位置愣神,」曲晴有些傷感,眼楮里一下子濕潤,「我和吳曉師兄是一個大學畢業的,他一直很照顧我,我剛剛來這里的時候他還打趣說等到顧隊和施法醫結婚的時候,他一定會找我當女伴參加婚禮。可是現在,施法醫要結婚了,不是顧隊,我也要參加婚禮了,他也沒能當我的男伴。」
凌瀾小心地問,「這個吳曉師兄,他怎麼了?」
「一年前執行抓捕任務的時候中槍,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行了。那次任務三死一傷,唯一活下來的前輩也落了殘疾,現在只能退居到監獄做一些文職工作。」
凌瀾恍然大悟,這個吳曉就是顧涵浩之前給她講過的在那次他幸免于難的抓捕任務中殉職的其中一個同事。她也明白了顧涵浩為什麼不讓別的新人坐她現在的位置,而單單把這個位置給了她。顧涵浩這是要提醒自己,不能忘卻吳曉的死,不能在幸免于難後心安理得地獨活在世上,他必須查清楚一切,給殉職的同事一個交代。而她凌瀾,就是顧涵浩調查的線索,所以她才有資格佔用這個位置。
施柔的婚禮是唯美浪漫又充滿自然氣息的草坪婚禮。在樂隊洋溢歡慶和溫馨氣氛的音樂之中,帥氣的新郎終于接過了一只柔弱縴細的手,為她戴上了象征堅定承諾,預言幸福永久的大號鑽戒。
今天的施柔美得不可方物,而凌瀾這個灰姑娘卻只能臨時抱佛腳,穿著她從同學那里借來的廉價禮服,濫竽充數似的站在顧涵浩的身邊。
每個女人都向往這一刻,這是女孩們年幼時就開啟的一個夢境,是成年女人們根深蒂固地種在內心深處,不自覺地掛在嘴邊的幸福憧憬。這個儀式是一個開端,從此,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凌瀾是個感性的女孩,感性到在電視里看到這樣的場景都會投入地留下羨慕和祝福的淚水。但是此刻,就是因為她的感性,她不能放任淚水流下,因為她身邊站著的這個男人流淚的理由是她的一萬倍,但凌瀾看到他沒有淚水,也沒有怨恨,沒有羨慕,也沒有哀傷,他只是微笑又淡然地望著那一對幸福的璧人。
典禮結束,接下來的時間賓客們自由活動,他們三兩成群或談笑風生,或點頭示意後再分開重新排列組合。顧涵浩應付了幾個同事之後,有些不知所措。
「凌瀾,你吃點什麼?那邊有冷餐自助,我給你拿。」
看來顧涵浩真的是很不自在,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該站在什麼位置好。凌瀾點點頭,「那我要吃布丁。」
剛剛,凌瀾就注意到有幾個同事的目光總是假裝不經意地望向顧涵浩,還有一個她認識的制服警員走過來和顧涵浩攀談,言語間竟然有安慰的語調。而顧涵浩只是拿不自然的笑回應他。
凌瀾突然覺得顧涵浩的背影無限哀傷,看得她心里也牽起一絲痛意。女友結婚了,新郎不是我,這種遺憾和傷感夾雜的痛她試著想象了一下,結果淚水馬上就要奪眶而出。不行不行,不能哭,今天是人家的大喜日子啊。
顧涵浩端著托盤回來,托盤上除了三種口味的布丁還有一杯淋著巧克力醬的冰淇淋。
「你的西裝很貴吧?」凌瀾先拿起一杯冰淇淋。
顧涵浩不明所以,點點頭,「怎麼了?」
凌瀾壞壞地一笑,「可是我的禮服很便宜!」說著,她把冰淇淋和巧克力醬倒在了自己身上那件淡紫色的廉價小禮服上,此舉之後,還不忘沖著顧涵浩做了一個鬼臉。
凌瀾放眼一望,正好曲晴就在身邊不遠處,她扯著被毀掉的禮物大跨步走過去,「曲晴,正好,你幫我和顧涵浩跟新娘解釋一下,我實在太不小心了,這個樣子留在這實在煞風景,也怪難為情的,就先走一步啦。顧涵浩得送我回去,改天我們會直接和新娘致歉的!」
還沒等曲晴說什麼,凌瀾便轉身小跑向顧涵浩奔去,一把拉住他的手臂扯著他往臨時停車場的方向去,「雖說我這禮服很廉價,但也是借來的,如果洗不干淨,你得替我賠給人家。」
顧涵浩忍不住笑出聲,「你這個鬼丫頭啊。」
說話間,兩人上了車。顧涵浩啟動車子,很快速度地離開了這個傷心地,一直到車子馬上要回到市區的時候,他突然打破沉默,「凌瀾,謝謝你。放心,我會給你做個好榜樣的。」
凌瀾明白他這話的意思,意思就是他已經下定決心讓自己從這段不屬于他的故事里走出來,揮劍斬情絲。而她凌瀾呢,要以顧涵浩為榜樣,也盡快斬了那個花心濫情的彭澤。
「對了,不知道邵美芸能不能也干脆利落地忘記那個欺騙她的假仇鋒。」凌瀾這幾天面對那些報告,腦袋里揮之不去總是想著這些個或可憐可嘆,或可恨可惡,或可悲可惜的人物。
「後來我也打電話跟李文棟打听過,听說邵美芸的叔叔邵誠在知曉一切之後,給邵美芸請了有名的律師,想要以邵美芸有智力障礙為論點為她開罪,然後打算帶她去國外進行心理療愈。」
凌瀾琢磨著,邵美芸在整個事件中不過是個可憐的棋子,也是受害者,雖然也有份與洪佔強和假仇鋒同謀害死邵輝,但是她的智力應該是有些障礙沒錯,有些自閉癥患者的確是智商低下。
「那仇翠娥呢?」凌瀾擔心仇翠娥會一蹶不振,她特別希望這個悲情女人能夠重新開始,振奮地生活下去,找到一個真正愛她的男人相扶過後半生,可是她也知道這有多難。
顧涵浩看著凌瀾突然變得傷感,于是想用自己的氣場感染她,大聲而輕快地回答,「放心吧,她妹妹仇翠枝因為覺得對她有愧,想要彌補,已經把她接去自己家里照顧了。她現在身邊有親人,總好過一個人。」
凌瀾覺得這個結果也不錯,「這樣吧,過兩天咱們帶點東西去看望看望她吧。」
顧涵浩有些吃驚,他想不到凌瀾的心腸熱度如此之高,「好啊。」
兩人正在商量著給仇翠娥買點什麼營養品好,凌瀾的手機響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凌瀾的母親陸雨秋。
「瀾瀾啊,你有沒有和那個刑警分手啊?」
凌瀾望了一眼顧涵浩,有些不好意思,因為母親的話很大聲,連一旁的顧涵浩也听得清楚。
「當然啦,早就分啦。哎呀媽媽你就別擔心這件事啦。」
電話中陸雨秋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最好是這樣,听我說,如果你還想活命的話,趕緊斷了一切和他的聯系!听見沒有?」
顧涵浩全身一抖,差點來了個急剎車,他轉過頭神情凝重地和凌瀾對視。
陸雨秋為什麼這麼說,難道事態真的有如此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