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春光 第二十四章 瓦肆

作者 ︰ 雁舞流年

第二十四章瓦肆

簽了契約沒兩日,劉原果然就找了鐵匠師傅來做烤箱。林貞娘雖畫了圖紙,卻仍還是尋了借口親自去和鐵匠師傅見了面,又把她要做的烙餅用的工具細細說明。

她只當自己的要求該是鐵匠師傅未曾做過的,卻不想那個子不高,人卻粗壯,一雙手臂都繃著肌肉的師傅卻是直翻白眼,「這不就是鏊子嗎?雖然和我從前做的略有不同,但大體都是一樣的,小娘子盡管放心,一準做得包你滿意。」

被說得面熱,林貞娘不好再多說別的,在燥熱的鐵鋪又不好多呆,只能說了兩句好話就辭了出來。還好那鐵匠沒說以前也見過烤箱和那些她特意畫的模具,要不然她這個技術入股的份量可就又要更低了。

轉過街角,林貞娘遠遠地看著那面飄起的布幌,不禁停住了腳步。那是一面藍底紅邊的幌子,上書的是「瓦肆」二字。看到這面幌,就知道這是近了瓦肆。要說這瓦肆,在這大宋朝可是第一等繁華地。

用現代詞來說,這就是一商業綜合體,相當于後代的步行街。從吃到穿,從用到玩,只要你想買的,都能在瓦肆里頭找到賣的。

而這些外頭普通街市也能買到的物事,卻不是瓦肆最吸引人的地方。要說吸引人,還是瓦肆之中的勾欄。這勾欄,類似後世的劇院,以圍幕或欄桿隔斷,所以人稱勾欄。在勾欄之中,夜夜笙歌,有表演歌舞的,唱曲兒作戲的,也有雜耍賣藝的,簡直就是一個超級娛樂場所。

就因為這些表演,才讓瓦肆成為大宋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可是,在瓦肆中,還另有一樁讓女子卻步的原由,那就是青樓ji館。男人的風流鄉,良家婦女的絕緣地。每到夜里,艷幟飄揚,春色無邊,歡聲笑語,甚至蓋過勾欄中的歌聲。

就因為這,白日里尚有女子來瓦肆游玩,到了夜里,如非必要,良家婦女很少入瓦肆玩樂的。上次帶了林靜出來,林靜就想來瓦肆玩,但那時候林貞娘一心想去菜市,所以根本就沒往這邊來。

現在,遠遠地看向瓦肆的幌子,林貞娘卻是心似蟻爬,心癢難耐了。

那天听到劉原說起瓦肆,她就動了心思。定陶是個小縣城,雖然富庶,可是流動人口卻並不多。她若真要賣那煎餅,最好的去處莫過于這熱鬧的瓦肆了。能花錢來勾欄看熱鬧的,荷包里必都揣著幾個閑錢,自然不會在乎花幾個錢買樣新吃食嘗嘗鮮。

咬著唇,在街這頭站了好一會兒,林貞娘還是走進了瓦肆。這會兒還未過午,瓦肆里並不算熱鬧。那些店鋪且不去說,街上卻有一溜擺攤的。賣胭脂水粉的,賣布頭針線的,賣首飾玩具的,一眼看去,多是些女子小孩喜歡的東西。更有聚在一處的十幾個小食攤,看到林貞娘就紛紛招呼。

「姑娘,來串烤青蛙吧!這時候再不吃,過幾天可就沒有了!不貴,才一文錢一串……」烤得發紅的青蛙,一串只有一只,也不知是用了什麼作料,雖然和現代的燒烤有些不同,卻也是一股噴鼻的香。

這樣的烤青蛙,是這年頭最流行的小食了,若是夏天,走在街上常會看到孩子手里拿上一串大嚼。

除了這烤青蛙,又有挑著框賣飴糖的,把捶子、小鏟敲得叮當響,若是有人要,就敲下一小塊來。

「純麥芽熬的,吃了不粘牙!」

也有用油紙包了的炸小蝦,一文一小把,是從海邊運過來的。還有新鹵好的熟食,切碎了,用荷葉包了拿小木簽插了吃。包的大個餛飩,湯濃味鮮,飄著蔥花、蕪荽的清香。

雖然吃了飯的,可是聞著香味,林貞娘卻還是覺得餓了。模模荷包,她沒有買那些肉或是小食,而是要了一碗餛飩。

這餛飩和她想做的山東煎餅一樣,都是能飽肚子的,算是極具競爭力的對手了。這會兒好好了解下,也算知己知彼了。

這北方的餛飩和南方的雲吞、抄手,是不一樣的。南方的抄手皮很薄,餡也算不上大,若是煮好了不立刻吃,很快就會軟了,泡開的抄手根本就沒個吃。而北方的餛飩皮略厚,個個包得像小元寶似的,煮出來好看,時間只要不太長,輕易不會泡軟,吃起來口感也更勁道。所以,在後世林貞娘更喜歡吃北方的餛飩。

今天這餛飩餡算是大了,可是味道卻沒有那麼鮮。湯頭倒還好,有雞湯的味道。照攤主的說法,這湯是老雞湯,又濃又香,但林貞娘吃得出,這不過是用雞熬的高湯兌了水。像這樣的高湯,一般都是炒菜時來提鮮的。在沒有味精、雞精的大宋,更是如此。這高湯一熬上,就得天天加溫熬個開,時間略長時還得把里頭的雞或是肉骨頭重新換了。像現在這餛飩湯,高湯用的雞可能時間略長,味道就沒有最初的鮮了。

但像這樣的小吃攤,肯用高湯來作湯,也算是下了本錢。看小桌邊上坐了吃客,也知道這家餛飩攤還算受歡迎了。

林貞娘捧著碗,一邊吃一邊四下張望。

現在這個時候,瓦肆中的勾欄還不是表演的時候,所以來看熱鬧的人並不多,過往的不是那些喜歡在街市瓦肆徘徊的閑漢,就是在瓦肆里表演的藝人。

光是坐在這兒這一會兒功夫,她就看到好幾個穿著短衫的少男少女經過。一身勁裝,看起來很像後世的功夫服,但又略有不同。只是手腕和腳腕上,都是有護腕束緊的,男的穿的是平底的快靴,女的則是一雙天足,或粉或紅的繡花鞋,毫不在意地露出來。

這時候,還沒流行纏小腳。听說,只有那些當紅的小姐為了讓腳看起來更縴瘦,才會纏上腳,但也只是纏得細了而非裹成畸形的三寸金蓮。

不過,就算不裹腳,一般良家婦女也會穿著長裙,把繡鞋掩在裙底,青樓里的小姐也不會露出繡鞋來,就是街上叫賣只穿褲子的婦女也只從褲底露出那麼一尖尖,還是為著干活方便。只有這些做雜技表演的藝伎,才會露出腳。

因為頭一次看到女子露出繡鞋,林貞娘不禁多打量了兩眼正從餛飩攤邊走過的少女。

只听那著粉鞋的少女正和身邊的姐妹抱怨,「這次再立不住腳,就只能去‘打野呵’了。若真是那樣,咱們這班子可就真是沒有前途了!早知道,我還不如就在東京城里轉去菊仙班呢!」

這穿粉鞋的少女濃眉大眼,生得艷麗,而她身邊穿著青色繡鞋的少女卻是姿色平常,又在臉上生了些雀斑,只是一雙大眼卻顯得很是精神。粉鞋少女說話間盡顯驕色,顯是因容貌很是自負。青鞋少女就更平和些。

「你莫要再說這樣的話了,你若真有心去菊仙班又怎麼會和我們一起離了東京城呢?滿城人都知道菊仙班在京里紅透半邊天,靠的不是技藝,咱們這樣的清白女兒,何苦跟他們攪在一起呢?」

兩個少女走得遠了,她就听不清楚她們說的話了。雖然有些好奇,卻自然不會跟上去偷听,只自言自語道︰「什麼是‘打野呵’呀?」

她這話才說出口,就听到旁邊有人一聲輕笑。她回過頭去,卻是坐在她後面的一個男人,正掩著嘴輕咳。

雖然確定笑她的就是這男人,但林貞娘只是撇了下嘴角,並沒有出聲。

那男人咳夠了,卻抬起頭來,看著林貞娘,一張白皙的面容上露出一抹溫和的笑容。這男人生得極好,什麼面若敷粉,唇紅齒白,潘安之貌,說的就是這男人。從本心來講,這個男人的確是林貞娘醒來後看到的第一美男子。

看到林貞娘微瞬的目光,男人臉上的笑容更溫善幾分,「小娘子,那‘打野呵’說的是一個雜技班技藝不佳,沒辦法在各瓦肆表演,就只能在大街上賣藝,各州縣流散生活——像那樣的,是伎中下等,在這一行里,是最被人看不起的。」

林貞娘「哦」了一聲,已經從最初的驚艷中醒了過來。這男人,不過二十左右,卻對瓦肆行規如此了解,顯然也是在瓦肆中討生活的。只是,看他穿著長衫,並不像剛才看到的雜技班少年一樣穿著短打。就不知是做什麼的。

收回目光,她取出荷包數了三文錢與那短胖的老板。正要起身走人,卻突听一個粗嘎的嗓子奇道︰「咦,朱先生在這兒呢啊!咱們樓里的梅姑娘還叫小的去找您呢!說是上次那支曲兒,她還唱得不甚熟,想請您再去和她和幾遍……」

那俊美男子揚起眉,懶洋洋地「哦」了一聲,這才數了錢丟在桌上,「和梅姑娘說,我閑下來就去春滿樓。」說著話,他邁了步,卻又忽然回過頭,沖著林貞娘燦然一笑,「小娘子,後會有期了……」

見那男子笑著轉身,慢步走開,林貞娘失神片刻,才反應過來︰這、這男人什麼意思?沖著她那樣的笑,還什麼後會有期?!難道竟是在勾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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