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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貞娘好說歹說,只覺得自己把口水都說干了,也把陳山虎從一個小混混打造成新一代俠義無雙的俠盜了,可東伯卻仍是默不作聲,全沒有被打動的意思。
沒奈何,林貞娘只好收了聲,低喃道︰「您一身本事,窩在這麼個小地方都已經夠委屈的了,難道還真要讓這身功夫後繼無人嗎?」。
林東眉毛一揚,眼角掃過林貞娘,卻沒有說話。
林貞娘只得縮回車里,直到驢車進了瓦肆才跳下車來。
杜三娘隔著一條街看著林貞娘,似乎是想說什麼,卻又訕訕地收了聲,低頭去整理東西,只作沒看到林貞娘一般。
李四丟下手里的抹布,急道︰「我說小娘子,你怎麼還來啊?武三爺那人可不是個肯善罷干休的!你快走吧,說不定一會兒就來掀攤子了。」
武小六也過來勸林貞娘,「那武三的外甥女是武家四官人的小星,仗著這個,他在定陶可是威風得緊。妹子,你斗不過他的——就是東伯在這……」
林貞娘聞言,扭頭看了看板著一張臉的林東。心道敢情他們都以為東伯這會兒過來是給她撐腰的呢!
「我哪兒敢和那武三爺斗啊?我這樣討生活的小女子,可斗不過人一個大管事。李叔,六哥,你們放心,我就是來擺攤罷了。他們武家這半邊街我擺不得,還不是可以到蕭家那邊去嗎?再說,人武三爺這會兒的心思也不在我身上。要斗,他多得是對手呢!」
叫東伯挑了擔子,林貞娘往對面街上轉去。她的煎餅攤子又不擺桌凳,佔的位置本來就窄,隨便哪塊都能放下。可她這頭才放下攤子,旁邊的杜三娘就過來轟人。
「小娘子,不是嬸子容不下人,可是你這攤子擺在這兒可是礙我的事。我們這賣鹵食的,來買的客官喜歡切了鹵肉,在這兒小酌一杯。你這麼一放,我可得小擺兩張小桌呢!」
林貞娘轉目四看,她所佔的這一塊地兒,雖然是和杜三娘的攤子挨著,可是她在瓦肆這麼多天,就沒見這塊地方擺過桌子。敢情,她一過來,杜三娘的生意就突然好到要加桌子了。
「杜嬸子,我才知道原來自己這麼帶財。平時這塊地都沒擺桌子,怎麼我才一來您就生意好到要加桌子呢?」
杜三娘面上一熱,卻仍不松口。看看林東,她撇嘴道︰「你可別看我們大郎沒來,就欺負我個老婆子!」
杜三娘今年也不到四十,可這會兒卻好似老態龍鐘的老婦要被人欺負般,一派嬴弱,如果她的表情不是仍那麼尖銳的話。
「杜嬸子,這事兒和孟大哥在不在根本沒關系。而且,現在可不是我欺負您,而是您這個做長輩的在欺負我這個小丫頭吧?」林貞娘也不吵,只是淡淡道︰「您看,這地方原本就不是您的。大家都是在瓦肆里討生活,本該互相幫忙,您何必因為來得早了些就攆我呢?」
放低姿態,她柔聲道︰「杜嬸子,我知道您是個熱心腸的人,萬萬不會看我無處安身的。」
被她最後一句可憐兮兮的話戳中,杜三娘皺起眉,終于道︰「小娘子,不是我攆你。你得罪了那武三爺,還想在瓦肆里混?就算你不是在武家那半邊街出攤了,可是這不過是隔著一條街,有多遠啊?要是武三爺來砸攤子,連累了咱們可怎麼辦啊?你這煎餅攤子,也就這麼個鏊子值些錢,別個值得什麼?又好置辦。可我們就不同了,你嬸子我一家老小都指望著我這攤子賺錢活命呢!可受不起你連累。」
眼見杜三娘說著話,就要來推她。林貞娘也有些惱了,「杜嬸子,好好說話,您可別伸手——」
杜三娘一愕,「喲,你一個毛丫頭還厲害上了。怎麼著,昨個和武三拼命拼上癮了?也想和我動手?還是你這凶神惡煞似的伯伯過來了,有了仗腰桿子的就能上了?」
「杜嬸子,青天白日,大家伙都看著呢!我和東伯動沒動手可都瞧得見!我只是怕您生氣,伸手亂推時一個沒推好再摔著自己,我可不敢擔害您受傷的這罪名。」
林貞娘哼了一聲,沉聲道︰「您放心,就算武三要找麻煩,也得過了十天半月了。誰不知道武三昨個兒被衙門打了板子,是要在家里養傷的。」
林貞娘這麼一說,一邊賣烤青蛙的就接道︰「小娘子這話說得倒是真,剛我過來時還看到武三帶著一群人往武記錢莊那頭去。也不知道是昨打的板子重了還是怎麼著,我瞧著坐軟轎的武三連腦袋都好像腫了似的,還吊著胳膊呢!」
他這麼一說,附近出攤的倒都奇了,「誰那麼大膽子,太歲頭上動土啊!」
不知是不是听到武三受傷,暫時沒法找麻煩的消息,眾人的膽子都大了起來。一個接一個地說著武三的壞話,抱怨連連,更紛紛出口幫著林貞娘求情。
「三娘,林家小娘子也不容易,這才多大就出來討生活。你一向是個熱心腸的,能幫就幫著唄!要不然,是你看著小娘子贏了你家大郎,心里不自在,看不得她在你跟前擺攤?」
一句話惹毛了杜三娘。啐了一聲,她罵道︰「老娘是那麼小氣巴拉的人?別說是她,你們要是誰有那個本事,撲關贏了大郎,我一樣笑嘻嘻地看你們吃肉……」
嘴上罵著,她盯了林貞娘兩眼,轉過身去,雖然沒再說話,可是行動上卻是表明了再不會過來攆人。
林貞娘松了口氣,沖著眾人道了謝,也就都四散開各忙各的。
林東放下擔子,睨著林貞娘,遲疑著問道︰「小娘子,你不後悔?」
「咦?」林貞娘詫異地回頭,還未明白林東問的是什麼意思,那頭已經傳來喧嘩之聲。
直起身,她遠遠地看去,才知是安容和來了。在他身後,還跟著蕭家的那位管事蕭莫。
安容和一向待人都是和顏悅色,這會兒一路行來,也是一直與人招呼。直到走近了,才笑著讓跟在身後的一個差人過去貼告示。
「諸位鄉親,衙里有公告與大家知道,一會兒大家伙可以到公告欄上細看,就知端詳。」
有那性急的,就嚷嚷開了︰「咱們也不識字,看什麼告示呢?安押司,您還是直接和咱們說吧,是不是和昨個武三爺那事兒有關?」
安容和笑笑,並沒有說話,反是蕭莫笑著站出來,舉了舉手,在眾人喧鬧之聲漸息時,沉聲道︰「昨日武三欺行霸市的行徑,大家伙都是有目共睹的。咱們定陶的父母大人是個愛民如子的好官,眼見治下竟有這等惡人,大感憤慨。所以昨個兒就特意請了武家的四官人到衙門里就咱們瓦肆租金的事兒詳商。」
頓了頓,他眼見眾人都盯著他了,才大聲道︰「從今天起,這瓦肆的街面上,不管是武家的店鋪前還是別家的店鋪前,都一律照咱們蕭家的行事,每月只收一百文錢。這個錢,不是租金,而是一半留作修茸街道的費用,另一半則給打掃街面的雜役。以後這雜役,不只要負責打掃街面,還要維護街面上的治安,雖然不是衙門里的差人,但也算是協助衙門做事的。這個雜役呢,要兩個人,也不用從前我們蕭家的僕人,就在定陶縣城里找。若大家伙有願意的,可以到衙門里去報名。這雜役,一個月也能拿個一兩銀子還多,也算是一份好差事了。」
蕭莫這些話一說出來,街面上就沸騰了起來。有人叫,有人嚷,有人笑,也有人哭的。尤其是在武家這頭擺攤子的,喜得手舞足蹈。
這每月一兩銀子的租,也不是誰都能撐得住的。若不是街面上早實在找不出空地方,誰還會死撐著呢?
林貞娘默默看著,眼見蕭莫笑的得意,她不自覺地掀了掀眉。
這麼大的好消息,從蕭莫口中說出,就算是做事的是衙門,可老百姓也對蕭家感激莫名了吧?
不過,不管怎麼樣,她也算是得了實惠。也不再繼續擺攤子了,她喊了東伯,挑著擔子又走回對面,照舊在李四和武小六中間把攤子一擺。
想是瞧見了她,安容和越過人群,笑著招呼了一聲,「林小娘子,怎麼不在家里歇上一兩日呢?」
隨手幫忙把菜籃子從擔子里拿出來,安容和有意無意地道︰「你又不和他們一樣,幾天不擺攤子家里就要斷糧,實不必這麼賣力的……」
「在家里嫌不住……」林貞娘隨口應了一聲,忽然聲音一頓。
剛才東伯問她,她一時沒有會意。現在卻是突然明白東伯問的是什麼了。
是,林家雖然不富裕,可是家有薄田,吃穿還不算太發愁。就是她不出來擺攤子,林家也能維持生計。若說她出攤子是為了那一口飯,實在太過了。可是偏偏她就是硬出來瓦肆擺這個攤子,甚至不顧娘的阻攔。為的什麼?
如果是之前的那個林貞娘,大概是絕不會這麼做的吧?可是,她不是從前那個林貞娘呢!就算衣食無憂,可那樣一輩子都圈在一個小小院落里,看到的只是抬頭那一方天,想的都是院里那點芝麻事,有什麼樂趣?!
勾起嘴角,她抬頭迎著安容和的笑容,燦然一笑,「出來,才能好好看清楚這天這地這人世間啊!若我沒走出來,又怎麼會認識這瓦肆里的老老小小,又怎麼會認識安姐姐、陳大哥和安押司你呢?」
安容和目光一閃,顯然是沒想到林貞娘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偏了頭,睨著林貞娘,過了很久,他才無聲地笑了起來。
能說出這樣一番話,這林家的小娘子,果真不是個還未長成的孩子了呢!(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