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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屑還未落淨,滿空紛飛,有若落花飛瓊,一襲青衫的安容和,緩步而來,嘴角仍是那樣從容溫善的笑容,周遭仿佛也是籠著一片靜謐。
這樣遠遠地看著,倒讓林貞娘有片刻失神。
這,大概就是所謂君子如玉的風度吧?雖然心里總是覺得安容和是個月復黑的人,是那種悄無聲息把人賣了還要哄著人幫他數錢的人。可是林貞娘卻不得不承認,這個明明是寒門子弟的男人,身上有種讓人無法忽視的文雅溫和之氣。她想不出,這樣的男人居然還曾跟著商船在內河里跑過碼頭。
似乎是感覺到林貞娘的注視,安容和抬起頭,目光與林貞娘一對,便溫和地笑了起來。走過紛飛的紅屑,他拱手笑道︰「恭喜恭喜,來遲了,主人家莫怪。」
林貞娘還未出聲,一旁的劉原已經激動地接話道︰「不遲不遲,安大哥能來,是小弟之福!」眨巴著眼楮,劉原的眼楮亮亮的。
林貞娘在旁瞧著,心里明白,劉原這麼期盼,可不僅僅是安容和的來賀,更有他們希望的「代言」。
只可惜,一番寒喧,安容和竟是只字未提知縣大人。劉原的目光漸漸黯了下來,少年心性,雖然在同齡人里可能已算成熟,可是到底還是露出失望之色。
安容和卻好像沒有看出劉原的失望,只是微笑著轉目看向一旁排著隊,魚貫而入買點心的眾人,「劉老板果然是做生意的奇才!這才剛開張,就這麼多鄉親來捧場。不過,也是劉老板這家知味齋的點心的確是美味。之前林小娘子送我的那一盒點心,就連無意品嘗到的駱大人也很是喜歡呢!」
只是一句,劉原的眼楮立刻就亮了起來。雖然之前安容和沒說什麼,可是這會兒這一句話就已經足夠了。
「咱們父母大人也覺得我們知味齋的點心好吃?」這一句話,劉原幾乎是嚷出來的。不單只是近前的人听到,就是稍遠的人也能听得到,甚至扭頭看了過來。
還在排隊的就有悄悄議論的。雖然這群百姓不知道知縣大人姓什麼,又是不是從京里出來的貴族子弟。可是在他們眼里,知縣大人就是最了不起的大官了,連知縣大人都喜歡吃的點心,那一定是好吃得不得了了。
林貞娘甚至听到有人在說︰「要不要多買幾斤?今個兒不是買一斤送半斤嗎?錯過了今個兒可是要貴了……」
這效果,正是他們想要的。雖然沒有賜字,沒有道賀,可是只要人人都知道知縣大人夸了他們的點心好吃,那就已經足夠了。
「安押司,」拉住了激動得叫著伙計,想讓人立刻拿幾斤點心過來給安容和的劉原,林貞娘笑盈盈地道︰「不湊巧,今個兒剛開業,來得街坊大多,所以請大家排著隊買點心了。還煩請安押司也幫個忙,排個隊——一會兒到安押司了,我多給您一碗涼水喝哦!」
後面這一句,好像是哄孩子似的。听得劉原一直拿眼瞪她。可安容和卻是抿唇一笑,竟然道︰「既然大家都在排隊,那我自然也是該排隊的。」居然真的轉身去排隊了。
劉原扯著林貞娘的衣角,「你干什麼?居然叫安大哥去排隊?瘋了!?」
林貞娘回頭睨他,「這麼多人看著呢!讓安押司插隊,別人怎麼說?你這不是給安押司方便,是給安押司添亂呢!」瞥了眼正謙讓著不肯答應排在前面的大娘相讓的安容和,林貞娘偷笑︰「這不就是活生生的廣告嘛!」
劉原一怔,回頭看正和前後排隊的大娘低聲笑談的安容和,還有不遠處漸漸湊過來,原本只是想看熱鬧的男人們,不得不承認安容和的確是活廣告。
原本排隊的不過都是些有閑有時的小媳婦、大娘們,可現在,有了安容和排隊,那些男人也不覺得排隊等著買點心是丟人事了,甚至還聚過來和安容和搭話,說說笑笑的,更讓這條街顯得熱鬧了。
站在門口的藺如辰默默看著,眼簾下垂,不知是在想什麼。有所察覺,安容和抬起頭來,目光落在藺如辰身上,面上仍是溫善的笑,可是眼角卻不易察覺地抽了一下。
武家的大管事藺如辰,一直都呆在濟南。可以說武家的產業里,最賺錢的都是掌握在他的手中,從海貿到錢莊,都是他一手打理。據說,武家大官人對其很是信任,有很多事,就算是兄弟不知曉,這位大管事也全盤掌控的。而現在,這位在武家權大勢大的管事卻突然從濟南趕回定陶。為的是什麼?不用多想,他也能猜出一二了。
沒有動,安容和只是微笑著和身後的人低語,等到終于輪到他進店買東西時,才向藺如辰施了一禮,「藺先生,許久沒見,您風采依舊。」
藺如辰一笑,淡淡道︰「安押司卻是更勝當年。老夫還記得當年在江浙碼頭上遇到安押司的情形……」似乎在回憶,他偏了頭,略靜了靜,才道︰「當年那個隨船的小水手,哪怕是在喧嚷的碼頭,也能靜心讀書。不知現在紅塵浮華里,可還能靜下心了?」
安容和溫然一笑,好似沒有听出藺如辰的話中有話,只笑道︰「學生如今仍是每日讀書,當年藺先生送給學生的那卷論語,學生已讀了十幾遍。有道是半本論語治天下,學生雖然讀了那麼多遍,可對天下事卻還是未能領悟多少——若日後有機會,藺先生還請不吝賜教。」
藺如辰偏了頭,「安押司如今哪里還用老夫賜教呢?听說安押司很得上司賞識,不日就要高升為官了……」
藺如辰和安容和兩人說話聲雖低,可是林貞娘離得不遠,還是听到一些。這會兒听到這話,不禁扭頭瞧了眼。官?!安容和要升官?
林貞娘覺得驚訝,可安容和卻未露出半分驚訝之色,只是笑道︰「藺先生消息靈通,學生乍听,真覺驚喜交加。若真如藺先生之言,學生也算是功德圓滿了,定不負知縣大人與百姓之望。做一個清明好官。」
藺如辰笑笑,睨著安容和也不再說下去。轉過身,又與旁人閑話數句,就和劉震山告辭,甚至連一會兒酒宴都沒有參加。而安容和,也是買了點心就走。好像他來了這一趟,就是專門為了買點心似的。
劉原是老板,到了飯時也就陪著眾位賓客往定下的酒樓吃飯去了。林貞娘仍留在知味齋里幫手。午後,雖然來的主顧少了些,可仍是有不少。等到人少時,她看著李掌櫃的在那算帳,越听越是開心。雖然今個買一送半,賺的有限,可是這賣的量的確是喜人。
「李掌櫃,」歪著腦袋,林貞娘遲疑著問道︰「咱們定陶縣除了知縣大人外,還有什麼官啊?」
前身雖然是識字,也讀書,可是對這些事情卻並不是很清楚。剛才听到藺如辰和安容和說話,她硬是想不出安容和能升什麼官。
她之前倒是知道了,這押司,不是官,而是吏。可這押司之上又是什麼呢?
算帳算得正開心,李掌櫃聞言一愕,回過頭看著林貞娘,「這個,知縣大人之下,又有縣丞、主薄、縣尉三位,小娘子怎麼忽然來問這個?」
「不過是好奇……」林貞娘笑著應了聲,只扮作好奇求著李掌櫃又說了些這衙門里的事兒。
卻原來,在知縣大人之下,另有三令同轄一縣。
這縣丞,主管財政、刑律等事務,算是縣里的二把手,如果知縣大人有什麼不妥,不能主持縣務時,就可由縣丞出面主持縣務。
而主薄,則是主管縣內所有文件,之前安容和作為押司,就是主薄的手下。
至于縣尉,則是武官了。主持縣中軍事、治安事務,也就相當于後世的公安局長。像差役這些,都是歸縣尉管理的。
既然說是官,那安容和就可能是做這三個位置中的一個了。只不知,他能升任作什麼官位?這,算是那位駱大人賞識他才為他求的官?還是那蕭家的人幫他走的門路?不管是哪個,安容和都算是得了大大的好處吧?
以吏為官,可算是一步登天,邁過了最難過的那道關卡吧!
想起劉原說的安容和的事,林貞娘不覺笑了起來。
那個家貧困苦不能赴京科舉的少年,是不是在那個時候起就已經想好了之後要走的路呢?果然,是個有城府有心計的家伙。可是,似乎並不讓人反感呢!
偏過頭,林貞娘用手指敲著櫃台,低聲呢喃︰「人人都有自己想走的路呢!想當官的,當了官;想做生意的,成了老板;林貞啊林貞,你還能不能成最好的廚師,開最大的飯店呢?」
在這個陌生的世界,她還能不能成就前生的夢想?!
捏緊了拳,林貞娘仰起頭,從門口望出去。
那一片晴空萬里,湛藍如同海洋,那樣的遼闊。雖然她現在能看到的,只不過是定陶,是這條街的一片天。可是,早晚有一天,她會看到更大更美的天地吧?
遠處的喧囂與歡笑,隨風傳入耳中,林貞娘不知不覺中,微笑起來。
天地不是原來那個天地,人不是原來的人,可是心卻仍一如既往——帶著不變的夢想!(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