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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更)
等到一切塵埃落定後,林貞娘仍然有些迷糊。這樣子就算定下終身了嗎?她甚至還沒有戀愛,沒有和安容和約會,沒有什麼花前月下,沒有什麼甜言蜜語,只是一句傾慕,只是一句簡單的承諾,她就這麼把自己「賣」了?!
一直胡里胡涂的,到了下小定那一天,她才終于有種將要嫁人婦的感覺。
看著擺在桌上的緞料,刻著多子多福的金銀錠子,全套的金頭面,林貞娘說不清到底是什麼感覺。
那頭陳氏無暇留意到她的情緒,只是忙著張羅回禮。在空的酒樽里注滿了清水,又從林靜手里接過金魚,小心地倒進酒樽里。又忙著叫如玉快點把蔥拿過來。
「還有筷子——一邊去!」呵斥著看著熱鬧一個勁兒地往跟前湊的來錢兒,陳氏伸手接過如玉遞過來的女敕蔥還有筷子。
「也不用這麼緊張吧?」如玉嘀咕著,趁著沒人看,一腳踢在來錢兒身上,「死狗,還不快滾開……」抬頭,迎上張氏的目光,她只淡淡道︰「我怕它打翻了東西。」
陳氏眯了下眼,沒有說話。自打那回來錢在如玉腳跟前尿了一回後,如玉就一直看來錢兒不順眼,好幾回背著人打過來錢兒。雖然狗不會告狀,可這些日子,來錢兒卻是繞著如玉走的,明眼人都知道是被打怕了。
「娘,你再這樣,我可生氣了……」抱著來錢兒,林靜仰著頭抱怨。
如玉撇撇嘴,哼了兩聲︰「你母親生你女乃你,把你拉把成這麼大,到頭來連狗都不如了……」
如玉這麼一嚷,林靜臉上發燒,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得抱著來錢兒退到一邊去。
林貞娘皺眉,想說些什麼,卻到底還是忍了下去。
雖然她自己仍有些不在狀態,可是到底今天下小定,算是喜事,她也不想生事。
只是,她真的做好準備成為別人的妻子了嗎?
雖然安容和也說現在雖下定,可是正經下大聘,還要等林貞娘孝期滿了之後。也就是說,真正下聘,成親的事,都要等兩年之後。
兩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這期間又會有什麼變化,林貞娘還真說不好。
若是到那個時候,安容和前途再進一步……
晃了下腦袋,甩掉心頭升起的那一絲不安。
林貞娘暗想︰她可不是從前那個林貞娘,還等著別人來退親。要是到那地步,她自己就先一腳踹了安容和。
哪怕是在大宋,就算沒男人,她也一樣過得好!
心里雖然這樣想了,可到底心卻靜不下來。
看到取代駱振鋒來送小定禮的官媒去了,林貞娘就和陳氏說先往鋪子上去。
陳氏原還想攔,可瞧瞧林貞娘的臉色,也就什麼話都不說了。
出了門,靠在門上,林貞娘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
「貞娘……」听到叫聲,林貞娘一扭頭,正好看到也是才出門的李安。
「李安,」笑著招呼一聲,雖然覺察出少年神情有淡淡的憂悒,可林貞娘卻只裝作沒有看出,「才去學堂?準備得如何了?再過兩個月就要下場了。」
李安點點頭,看著林貞娘,似乎想說什麼,可是才叫了林貞娘的名字,就又收聲。目光望著前方,隱隱有些說不清的迷茫之色。
因為他的眼神,林貞娘不由轉過頭去。正好看到正從巷口走過來的藍衫男子。
雙眼一亮,林貞娘幾乎忘了李安還在身邊,下意識地迎了幾步,才矜持地定住腳步,歪著頭,笑問︰「你怎麼過來了?不是說……不能見面的嗎?」。
她都搞不懂為什麼定了親的男女要少見面,但既然是規矩,大概也有什麼用意吧?
安容和看著她,笑得溫和,「若是兩年都不見面,豈不是要讓我……」
他最後幾個字說得極輕,可是林貞娘卻還是听清了他在說「想壞了嗎」。
臉上不覺一熱,她垂下頭去,腳尖無意識地蹭著地面。
安容和一笑,對著李安點點頭,寒喧幾句,才道︰「有些事想要同你一起做……」
「哦,」林貞娘低應一聲,想要故作矜持些,但想了想,到底還是點頭,隨了安容和去。
走得急,她差點忘了和李安告辭,走出幾步,才記起,回頭朝李安揮了揮手。
李安站在幽長的巷道中,揮著手,目送林貞娘消失在眼簾中。
慢慢垂下手,仰頭看看頭頂那片湛藍的天空,低聲嘆息一聲,卻在下一刻又露出笑容。
一路走過,認識安容和的人很多,雖然笑著施禮招呼寒喧的不算太多,可在遠處偷眼相看的卻不少。
因為那些目光,林貞娘有意離安容和遠些。安容和卻似乎渾然不覺林貞娘的有意疏遠,林貞娘往旁邊遠幾步,他就近幾步。始終都是和林貞娘距一步之距,就這麼不急不緩地並肩而行。
時間長了,林貞娘也就不在乎了。看就看去吧!
他們還沒像有些人,在黃昏牽手而行呢!在大宋,也沒那麼講究。
雖然越走越偏,已經出了城,可是林貞娘卻沒有問到底是要到哪里,只是默然相隨。
倒是安容和,忽然回過頭笑睨著她,「不怕我帶你去賣了?」
白了他一眼,林貞娘嗔道︰「哪個怕你?再說了,我可不是能讓人賣了的人……」
安容和聞言失笑,搖搖頭,也不說話,忽然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只下意識地掙了下,林貞娘就由著安容和握著她的手了。
在後世,握個手什麼的,能算得什麼?就是在這兒,她也不是沒和別的男人有過肢體接觸,可是不知怎麼的,這樣和安容和握著手,她就是覺得有些緊張。
那種緊張而又甜蜜的滋味,或許,就是別人說的戀愛的感覺吧?
他寬厚的手掌緊緊牽著她的,她能感覺到他指月復上因握筆而形成的繭,而他也能感覺到她掌心握刀而成的薄繭,許還有兩處被火燙、油灼的傷。
他們的手,都不是養尊處優,女敕白有如孩童的手,可是就是因為這樣,才覺得更該珍惜同樣吃過苦的對方。
心,仿佛是被一汪水包裹著,林貞娘只覺得這一刻自己的心分外的柔軟,仿佛是被春雨浸過的土壤,那樣寬容,任由什麼東西慢慢地發著芽……
「到了……」安容和停下腳步,看著心神恍惚的林貞娘,笑得格外溫柔。
收斂心神,林貞娘掩飾地轉目張望,才發覺這是之前他們曾來過的河畔。
河畔的柳樹,枝濃葉密,垂下的綠枝濃得像要籠成一方天地——帷帳一般……
莫名的,她就紅了臉。暗惱自己怎麼會胡思亂想那些有的沒的。
可偏偏安容和拉著她,卻正好走向那棵最壯的柳樹。
又羞又惱,她拖著身子不肯向前。
安容和奇怪地看了看她,松了手,自己快跑幾步,到了樹下,「就在上面。」
林貞娘一怔,隨即臉更熱。
她自己胡思亂想也就算了,還把安容和要做的事往那上頭想,真是……
模了模熱燙的臉頰,她還想找些話來掩飾。卻看到安容和撩起長衫的下擺,仰頭看著樹上,竟似乎要爬樹。
怔了下,林貞娘忙跟過去,「安大哥,你干什麼?」
認識安容和以來,他一直都是斯斯文文的,可從沒做出這樣頑童般的舉動。
「你放心,我爬樹很能干的。」安容和一笑,安撫地模了下林貞娘的臉頰,真的雙手抱著柳樹,往上爬去。
林貞娘擔心地仰著頭,下意識地伸開雙臂在下面護著。雖然若真有什麼事,她這樣根本幫不上什麼忙,可這樣做卻好像安心些。
安容和卻是沒有說大話,雖然外表斯文,可是爬起樹來,卻靈活得像只猴子。等他爬上樹,從樹梢俯身沖著林貞娘發笑時,林貞娘才算松了口氣。
不知從樹上拿了什麼,安容和笑著揮揮手,又順著原路,爬了下來。
「看,這是送你的。」跳下樹,安容和也不去打理身上粘到的毛刺樹葉,只是樂呵呵地舉著手中的油布包。
林貞娘沒看,只是用手拂著他肩上的樹葉,隨口問︰「是什麼?」
聲音一頓,他看著安容和從油布包里取出的紙鳶,有些小意外。
「我不是說了,要和你一起放紙鳶嘛!」
安容和笑著,拉了林貞娘,就地盤腿一坐,嫻熟地擺弄著手中的紙鳶,沒多大一會兒,就把線梭系好了。
林貞娘坐在他身前,先還盯著他擺弄線梭的手,可是不知怎麼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臉上。
看著他垂下的睫毛,看著他好看的修長的眉毛,看著他高手的鼻梁,還有微微勾起的嘴角……
這個男人,真的很好看——好像明星一樣。
模糊的想著,林貞娘心里有說不出的感覺。既開心又甜蜜,還有那種難言的得意︰這個男人,以後就是我的了!
安容和沒有抬眼去看林貞娘,可是嘴角卻是不知不覺中越翹越高。
他喜歡被這樣凝望著,哪怕是一輩子,他都不會覺得膩煩。
紙鳶隨風而起,安容和把著林貞娘的手,教她如何控制著紙鳶忽遠忽近……
湛藍的天空,那麼的高,他們手中的紙鳶,也仿佛要隨著風,飛上九宵。
林貞娘感覺到安容和俯在她耳邊輕緩的吐息,那樣的溫熱,讓她只覺得耳朵有些癢。
「貞娘,」安容和低聲喚著她的名字,柔聲道︰「我要你記著,如果你是一只紙鳶的話,那我願做你的線。放你高飛,任你遨游,只要你肯順著這根線,在倦了累了時,回到我身邊,就已經足夠了……」
心口一跳,林貞娘轉目望著安容和。只覺心情激蕩,竟是一時間無法言語。
他知道的,他知道她心里的不安與惶惑。所以,才特意帶了她來放紙鳶,還說這樣讓她感動的話……
口齒微動,林貞娘想想,沒有說話。只是踮起腳,飛快地在他的面頰上一吻。
只是一下,她就羞得慌忙扭頭,卻在下一刻,就被他緊緊擁入懷中……(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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