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意狠狠地瞪著冉幽蟬,笑道,「傳聞冉五小姐的琴是彈極好的,想必也是琴的,今兒個也讓大伙見識見識,讓世子指點一二,也不枉費了郡主對你如此夸贊。」
冉幽蟬心一沉,沒想到這個顏如意真的是打定主意讓她當眾難堪,果然是個心胸狹隘鼠目寸光的千金小姐。說她是個愛琴之人雖算是褒獎之意,卻又說要讓世子指點一二,暗地里貶斥她的琴藝不堪入耳,還要別人來指教,存的好心思。
看來徐紹棠的眼光看來也不怎麼樣嘛。雖說出門名門,跟她的‘好‘哥哥有夠搭的。
冉幽琴見顏如意如此說,而世子南宮炎還親自帶了箜篌過來,給五妹這麼大的榮幸,不知是福還是禍呢。在她看來,五妹的箜篌雖說還過得去,可在精通琴藝的世子面前賣弄,矯情了些。若是讓世子和郡主滿意倒好,若是亂七八糟,豈不是丟了冉家的臉面?
冉幽蘭年紀畢竟小些,顧慮的沒有那麼周全。她如今就等著看五姐的出丑呢。五姐跟那個侯府的公子肯定有些什麼,只是王府的人很會掩飾,也不能追根究底。眼下五姐能讓世子和郡主為她出頭,實在是不容小覷啊。
顏如意見南宮炎如此護著冉幽蟬,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皮笑肉不笑地道,「我也沒有要強人所難之意,只是想見冉小姐的琴藝,若是冉五小姐琴藝不精的話,也就作罷。想來倒是我抬舉了。」
冉幽蟬暗自嘆氣,這顏如意真會抓住時機詆毀她。不過倒是令她失望了。嫁給徐紹棠的那兩三年,自從納了容詩詩後他就不待見自己。自己在偏僻的院子里,閑來沒事就練琴,隨便一首箜篌曲也難不倒她。雖不說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但是總不會叫叫人失望就是了。
她懷中抱著箜篌,朝著顏如意笑道,「顏小姐不用擔心,我既然已經答應了就不會食言。」
其他人對冉幽蟬抱著不同的心態想法。箜篌曲動听清脆,可是彈奏的也很費心思。要懂得技巧,細細地去琢磨透,要求非常高。看冉五小姐這般,箜篌彈奏得嫻熟嗎?
四周一陣竊竊私語,冉幽蟬卻站得筆直,白色的煙籠梅花百水裙在微風的吹佛下輕輕擺動,眉如翠羽眸如水,娥眉淡掃,神色恬淡,宛若靈動的仙子怡然自得。
南宮炎的心驀然悸動,這般孤獨冷清的氣質,這樣的平淡如水,感覺是近在咫尺卻又像是遠在天邊。她臉上的神情令人難以捉模。
他收回目光,臉色平靜,淡淡地掃了顏如意和冉幽琴、冉幽蘭一眼,朝著冉幽蟬道,「冉小姐,可以開始了。」
冉幽蟬頷首,神態平和,落落大方地在主次位上做下,把豎箜篌端放在懷里。
低眉凝視著懷中的豎箜篌,狀如半截弓背,曲形共鳴槽,設在向上彎曲的曲木上,並有腳柱和肋木,張著二十三根弦,根根細密,圍城一個弓狀。
這是把難得的箜篌,材料是珍貴稀少的紫檀木,紋理淡雅文靜,質地溫潤柔和,不時地飄出淡淡的幽香。
把箜篌豎抱于懷,右手開始撥弄古箏琴弦,咚咚地幾聲清亮,左手吟揉按滑,發出一陣柔和的聲音,仿若山間的小溪,流水潺潺,柔和緩慢。猶如「淙淙錚錚,幽間之寒流;清清冷冷,松根之溪流」之貌,令人心生愉悅之情。
接著兩面用雙手的拇指和食指同時彈奏,挑、撥、捻、顫,先是一陣清脆的聲音,而後是一段的緊湊的顫音,旋即是像美玉踫擊般的聲聲清脆。
玉手輕挑銀弦,雙手在古琴上撥動著,聲音宛然動听,有節奏,宛如天籟之音。
期間融合著頻繁的顫音,像芙蓉在露水中唏噓飲泣,又象蘭花迎風開放笑語輕柔。到曲中高潮處,高亢的樂聲直沖雲霄,好似天被驚震石震破,引出漫天的雨來。
冉幽蟬熟稔地撥弄兩手弄弦,心思全在著二十三根弦上,放佛是著了魔般,雙手一踫到弦便熟練地撥動,似已經彈奏過千萬遍似的。
樂聲回歸柔和細膩,一曲終罷,竟然有種蕩然回腸的氣勢。
不禁讓人想起一首贊美箜篌的詩來︰
吳絲蜀桐張高秋,空山凝雲頹不流。江娥啼竹素女愁,李憑中國彈箜篌。
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
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夢入神山教神嫗,老魚跳波瘦蛟舞。
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濕寒兔。
「咚」的一聲,冉幽蟬收了手。
一曲終罷,眾人猶在沉浸在悅耳美妙的琴聲中,連冉幽蟬站起來走到郡主身旁都沒有發現。
最震驚的莫過于冉四小姐和八小姐,若說方才她們對冉幽蟬的琴藝還帶著七分質疑的話,眼下完全被折服了。心里的疑團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在府里也沒听說她最近有在勤奮練習箜篌。府里的姐妹就屬她就奇特,古箏琵琶不選,偏挑了個箜篌。教學的老師當日也是極為驚訝,畢竟箜篌可不是容易掌握的。後來以為她會放棄,偏生她堅持了,還彈得有模有樣。
冉仲璽欣慰地點頭,妹妹的箜篌彈得越發的好了。
南宮炎嘴角露出勾人心魂的笑,如星辰般閃耀的眼瞳突然亮了,臉上的神情讓人很難能移開眼。方才她一臉沉醉地劃弦,竟是如此的動人心弦,似乎有一塊石子投入他的心湖,蕩起了絲絲漣漪。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眉如翠羽,齒如含貝,腰若束素,嫣然一笑,惑陽城,迷下蔡;美人如玉。
南宮羽拍手叫好,「幽蟬姐姐好厲害,一曲《箜篌引》竟然彈奏得這麼動听,我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呢。看來我得拜你為師,你要負責教我彈箜篌。」
冉幽蟬把琴給身旁的丫鬟抱著,笑道,「郡主客氣了,我小女子也只是略懂皮毛,跟世子比起來,實在難登大雅之堂。小女子又怎能當得起郡主的師父呢?」
南宮羽不依,「幽蟬姐姐就不必如此謙虛了。如此美妙動听的琴聲,我想在座的沒有一個人說你彈得不好的。」說著就拿眼去看眾人。
眾人忙不迭地點頭,一開始是有些誤會,畢竟大家听到的都是關于冉五小姐不好的方面,一曲動人心弦的箜篌曲,看她的眼神微微改變了。
南宮羽滿意地頷首,接著對冉幽蟬道,「拜師不分身份貴賤,我說你能當我的師父就能。是吧,哥哥?」
南宮炎環手抱胸,眉頭挑了挑,「你喜歡就好。」
南宮羽在心里暗笑,哥哥今天怎麼那麼好說話?可知道平日里老愛管她,這個不許那個不行,莫非是因為冉五小姐的緣故?
冉幽蟬慌忙擺擺手,「郡主言重了。若是以後有用得著小女子的地方,小女子定是義不容辭的。不敢說教導,郡主盡管吩咐就是。」
南宮羽掩嘴笑了,「姐姐莫要跟我客氣,該有的禮數還是要的。」
顏如意用力地絞著手中的帕子,鳳眼挑得老高,咬牙切齒的。沒想到冉幽蟬的箜篌竟然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如今還深得蕙福郡主的喜愛,世子也是對她另眼相看。這樣下去可怎麼好?
南宮羽道,「好了,戲台已經搭好了,咱們好好听戲去。」
眾人這才紛紛點頭,郡主的生辰是頭等重要的事。
顏如意依舊不死心,快速地跟了上去,突然裝作不小心地撞了一下冉幽蟬,動作利落地伸手就要去撥開冉幽蟬額頭的秀發。
冉幽蟬頭一偏,拉了南宮羽後退一步,伸手去擋住顏如意的觸踫。
此事來得太突然,其余人都沒反應過來,南宮炎眼疾手快擋在了冉幽蟬和南宮羽的面前。目光凌厲冰冷,顏如意心虛地退後,低頭垂眼。
冉幽蟬上輩子曾經被容詩詩當眾給她難堪過,手法和顏如意如出一轍。不過就是為了讓大家瞧見她臉頰上的胎記。
南宮羽挑眉,「顏小姐這是為何?」莫不成談不攏想動手?
顏如意神情僵硬地解釋,「臣女一時大意,冒犯了郡主,還請恕罪。」
南宮羽一甩袖子,臉色不大好,道,「無妨。小心些就是。」
顏如意臉色又白了幾分。
冉幽蟬拉拉南宮羽的袖子,南宮羽微微點頭。拉了她安置在次座上,冉幽蟬托推不掉,只好從容地應了。
南宮炎在後頭對冉仲璽道,「令妹的箜篌的確出神入化,倒是我小覷了。」從沒有任何一個女子彈奏箜篌時的神態如此吸引人。
冉仲璽笑眯眯地道,「世子謬贊了,妹妹不過是一時貪玩,剛好彈得一兩首能上得了台面的曲子罷了。世子的琴藝才是出神入化!」
南宮炎笑了笑,「你就不必謙虛了。是誰在本公子面前為他妹妹說了不少好話來的?」
冉仲璽模模鼻子,嘿嘿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