啞女訓夫記 第十九章 好像沒那麼簡單

作者 ︰ 懶喵肥肥

「啪」地一聲響,毛筆被莫安之狠狠擲在地上,也成功地將此時心思千回百轉的衛若子嚇了一跳。這一聲驚得她腳肚子一抖,不由自主地連退了兩步。腿撞在床沿,一個沒站穩,順勢坐在了床上。

「我說過,莫要自做聰明。」看到衛若子又是那副無知茫然的天真表情,莫安之的聲音慢慢變得冰寒起來︰「你今日費盡心思讓公主將李隅全招來為你看診,為的是甚?你是否認為,以太醫院首座醫正大人之醫術,定不難發現你身上所中的啞毒?」

「那又如何?」他臉上一片安靜,聲音依然冷冰︰「不說李隅全有沒有那本事替你查診出身上啞毒,便是被他查出來了,又能怎樣?」

「或許父親大人如你所想,由此事猜到有人暗中與他為敵,並由此生出警醒之心。」

「你莫要忘了,丞相大人一介門奴所出,拜公孫將軍成全得以月兌除奴籍自考功名。經科舉而入官場,靠賣主而入列三班,從都察院到翰林院,吏部侍郎,兵部尚書,直至如今做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之位。娘子,你這位爹爹可不簡單。」

「歷來官場的凶險殺伐不下于戰場。娘子為何不想一想,令尊能有今日之地位權勢,背後遭他算計為他開路因他家破人亡滅門絕戶的,又何止公孫一門?你再想想,這些人,是不是都會同我一樣,恨不得能生啖其肉?」

「娘子要父親大人怎麼在這眾多仇家之中,將為夫我找出來呢?」

筆挺的身影在昏暗中影影綽綽,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就著燈火的熄滅而融入黑暗。

「為夫不妨幫娘子你推測一二。若事情真按娘子所想,李隅全診出娘子原來並不是因病致啞,而是為人所害,身中啞毒。你認為會怎樣?李隅全會不會冒著將整個太醫院拖累的風險,將你中毒的事當著公主的面說將出來,鬧到人盡皆知?」

「別忘了,整個太醫院兩個月前為了娘子你的風寒急癥鬧得焦頭爛額。三位副醫正大人出馬為你調理一月有余,卻將丞相大人最疼愛的衛四小姐治成了啞巴。娘子,你怎麼不想想,你中毒致啞這件事若是由太醫院醫正大人嘴里說出來,會有甚麼後果?李隅全他敢麼?」

「便是李隅全他有這膽子,丞相大人又會怎樣做呢?父親大人想必會十分憤怒,非常傷痛,然後萬分自責,但,最後他必然要將這件事交給為夫來處理。把這背後謀害我摯愛嬌妻的凶手找出來,千刀萬剮。這種事,除了我這個為了相府四小姐不惜舍棄功名不要,駙馬不做的好夫君,還有誰更適合來做?」

莫安之淡淡地說著,像個循循善誘的長者,在諄諄不倦地教導晚輩為人處世的道理一般。但這種不帶絲毫感情的冷靜分析陳敘,卻能讓衛若子平白無由地自心底生出莫名的惶恐。

末了,他輕嘆一聲,道︰「衛若子,我到底是該嘆你聰敏多智呢?還是該嘆你荒唐可笑?」

莫安之立在書案後的身姿挺撥如松,書案與床榻間的距離仍沒能減弱他給衛若子制造的高壓︰「看來那日我說與你听的故事,你並未認真听進耳內。」

「本以為,將那些陳年舊事翻出來說與娘子知道,多少總能讓你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貴族小姐,不再將事情看得那麼單純愚蠢至極。現在看來,我還是將你想得太過聰明了些。」

衛若子坐在床沿邊上,順勢將身子往床幔里藏了藏。耳中听著莫安之冰冷的語音,心中愁思暗涌。

天地良心,她已經盡最大的能力想要將這復雜的人生過得簡單一些了,但眼前這個男人卻堅定而執著要將她的人生往復雜糾結的黑暗深淵里拉扯。她要能張口說話,鐵定會理直氣壯地反駁這男人︰「別這麼陰謀論行麼?你以為人人都像你一樣,放個屁都是為了將對頭燻暈以謀後計麼?姐今兒只不過不小心真情流露肆意張狂了一把,哪有你說的那麼多處心積慮了?」

她能做什麼?

她能寫張便條告訴衛新元,他的心月復義子是顆混在鮮湯鍋里的鶴頂紅膠囊嗎?不能。且不說她能寫出的簡體字對這個時空的人來說各種莫名其妙,她便是寫出來成功躲過莫安之的眼晴,順利送到衛新元手中,她親愛的父親大人也鐵定看不出來,這是他親親寶貝乖女兒親手寫給他的雞毛信。衛丞相只會冷笑著將她的心血遞給莫安之說︰看看,這又是哪個傻貨給咱父子倆使反間計呢。

她能借件散發無限聖母光輝的外套,以各種以身殉道以身飼鷹,飽含悲憫情懷的英勇事跡感化他嗎?語重心長苦口婆心地教化︰這個,放下仇恨吧,退一步海闊天空。放下仇恨吧,看看這廣闊天地,哪里不可任你遨游。放下仇恨,笑攬風月,臥看紅塵,這才是一個正常人類該有的人生追求啊。

……

好吧,她的思路似乎跑得過于遙遠了些。若她真這麼神神叨叨地站在莫安之跟前給他唱經,只怕他會找個法海來將她這妖孽給收了,還世界一片安靜詳和。

衛若子躲在紗帳後,任由思緒在腦子里信馬由韁。忽然感覺有兩道沒有溫度的目光在自己臉上來回掃射。下意識地一抬眼,才發現莫安之不知道什麼時候已來到近前,一張臉與她相隔不過咫尺之間。

她忙將心神拉回,牽動嘴角,擺出一個討好的笑意來。

衛若子的笑容讓原本眼神森寒的莫安之目中異光大盛,臉色不停變幻,不知道在心中想些什麼。片刻過後,他似乎接受了衛若子僵硬笑容背後的討好,臉上神色忽然放松下來。

他在衛若子身邊坐下,懶懶地靠在床頭,微微眯起雙眼,收盡里面無盡光芒。聲音里露出些許疲憊︰「成親這麼久,為夫似乎還未享受過娘子的半分溫存。過來,替為夫揉揉。」

衛若子直愣著臉,臉上那個討好的笑因為過于震驚害怕而變得有點夸張可笑︰揉揉?揉揉你妹啊。冰山男主演膩了,現在改演蠱惑版霸王硬上弓了嗎?大哥,你這又要鬧哪樣?你知不知道你的一日三變讓人很沒有安全感啊……

斜倚在床頭的莫安之嘴角不為人知地抽動了一下,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

正在愁腸百轉慌亂無神的衛若子生生被這一聲冷哼嚇得一哆嗦,差點滾到床下。心中掙扎了半天,終于在心中給自己下了個悲壯就義慨然赴難的命令。她將雙腳縮到床上,小心翼翼地爬過莫安之靠頭的那一方。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雙手擱到莫安之頭部,輕輕緩緩地揉了起來。

莫安之閉著雙眼,似乎很享受頭部傳來的舒適溫軟,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衛若子雙手指尖盡量無限溫柔,心中卻充斥著各種惡毒詛咒無聲謾罵。

屋子里又恢復了最初時的靜謐,只有桌上的那盞燭火,將窗紙上的樹影照得搖曳生姿。一股怪異的氣氛在屋子里的微光中飄蕩,空氣似乎漸漸回暖。

揉了不知多久,斜倚床頭的男人久久不再言語,似乎睡著了。衛若子雙手酸痛,在莫安之太陽穴上的手指頓了一頓,見他沒有反應,索性停了下來。

莫安之雙眼沒有睜開,嘴里靜靜開口說道︰「我突然很想知道,剛剛娘子嘴里滔滔不停的話語里,究竟說了些甚麼。」

衛若子身子猛地一震,還未來得及抽回的手指又開始在他頭上揉動起來︰好吧,她就知道這個惡毒的男人不會這般輕易地放過她。

「想必是很有意思的罷。」莫安之睜開雙眼,滿含戲虐之色地看著她︰「認識娘子這麼些年來,為夫第一次發現,娘子溫柔嫻靜的背後,居然還隱藏有如此不羈的另一面。為夫現在在想,我是否需要換個方式,來阻止你某些自以為是的徒勞掙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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