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若水被帶回閨樓,給紅腫的雙手上藥。衛若蘭沉著臉立在一側,兀自為三妹的少不更事憂心傷痛。衛新元倚坐在太師椅里,疲憊地揉著額角,不發一言。他沒有發話,衛若子三人自是不敢擅自離開書房。
一陣難言的沉默過後,衛新元半閉著眼楮,終于緩緩開口︰「身上的傷要不要緊?」這話自然是問莫安之的。
莫安之在榻上欠了欠身,恭謹答道︰「皮肉傷罷了,不打緊。」
衛新元點點頭,似是安心了稍許,接著又道︰「皇上今日突然在朝上決定,要出宮行圍。一則,是想帶皇子們出去練練身手。二則嘛……」他忽然話鋒一轉,問道︰「那南國的使團在京里怕是呆了有些日子了罷?」
莫安之應了聲是,再道︰「鴻臚寺那班官員得了指示,這段時日自然是刻意冷落。他們倒也老實,一直以來,都老老實實地呆在院子里,大家都似乎快要將他們給忘了。這幾日怕是有些坐不住了,往鴻臚寺跑得倒是勤快。」
衛若子所處的大周朝在這個時空中號稱盛世天下,君明臣賢,國富民安。大周朝千年國祚傳承,文治教化,民豐物阜,雖然十六年前因為皇室家亙古不變的皇位之爭,內斗紛爭引來外敵入侵,一場大戰差點將個強大無比的國家整得分崩離析。但最終因為皇族里某一位驚才絕艷人物的橫空出世,帶領著大周的鐵騎西征蠻夷,北伐荒寇,南震苗彊,橫掃天下。結束了紛擾大周邊界多年的戰禍,同時也震懾了大周內部心思蠢蠢的各方勢力。終于將個原本早已風雨飄搖的大周朝,用金戈與熱血重新打造得如同鐵桶一般堅不可破。
所以到了如今的皇帝手中,大周便又是一番四海歸一,四夷來朝的盛世景象。所謂南國,說的是偏居大周南地海邊的一個小國。這南國雖人少地薄,但因瀕海臨港,靠著水路通達,與四夷通商之利,卻是個巨商匯集之處,財力更是取之不竭。雖如此,卻實在國小民弱,終究也只能仰著大周這個龐然大物的鼻息,年年遣使來朝,每每需以豐厚無比的朝貢,來買一個大國庇護下的平康安定。
衛新元哼了一聲,道︰「那這次就將他們一並帶著。好叫他們看看,我泱泱大周,巍巍盛世,可是差他那南隅小國的幾捧燕窩。」
他抬眼瞧了瞧莫安之,看到他因胸口劍創而顯得異常蒼白的臉色,微微皺了皺眉,對女兒昨日的心兒心性微微生出些怒意。慢聲卻又說道︰「這件事怕是得你去辦。前時趁著若兒溺水,順手做的那番布置,終究還是得著落到你頭上。你兩榜得中後,官身一直被壓著沒有封下來。這次朝廷的意思,讓你先在鴻臚寺做著,補個副使的職,把南國使團先給打發了再說。」
這事原本就是早有籌謀的,莫安之心中有數,所以很自然地點頭應下。衛新元卻嘆氣說道︰「這次行圍不禁官眷。那剛回來敘職的呂宜武呂小將軍,這次是定然會要一同隨駕的。我將若水關起來,便是怕她吵著鬧著去了,不定又給我生出些甚麼事端來。」
衛若蘭皺眉道︰「那呂宜武今日……」
衛新元擺擺手,語氣不容置喙︰「我知道你在擔心甚麼。莫說這位小將軍並非你所以為的一介武夫,即便他真個是個驕橫武莽,若皇上定要將若水指了給他,咱們也只有遵旨謝恩的份。」
衛若蘭臉色一變,便欲說話。衛新元沉下臉,道︰「你是長姐,自然要有這個認識。咱們衛家女兒的終身事,甚麼時候能由自己說了算的?若水那孩子是被我縱壞了,由得她自小跟在你大哥後頭舞刀弄劍打馬游嘻,把個性子也玩得野了。趁著這事壓壓她也好,不然的話,怕是真沒幾個婆家能容得下她這般刁蠻跋扈的丫頭。」
莫安之咳了一聲,將眾人目光引到自己身上,斟酌著道︰「我想……這次行圍,將若兒帶在身邊。」
衛新元抬眼看了看衛若子,無限憐愛的目光中,閃過幾分愧疚。他眼光只在衛若子臉上掃了一掃,便轉臉向莫安之道︰「皇上今日提醒我,說隱衛密報里有收到有人欲對若兒行刺的消息。想來你也听說了。」
莫安之還沒來得及說,衛若蘭卻是又驚又急,她是第一次听聞這種駭人的消息,不由得聲調驀地拉高了起來︰「有人要刺殺小妹?這怎麼可能?小妹區區一介深閨婦人,能招惹到甚麼奸人?隱衛密報?那是哪門子的隱衛?」
衛新元依然看著莫安之,從容說道︰「我們之前對他們的那一番清洗掃蕩,想必是已將他們逼到了絕境,台上台下奈何不了我們,便也只能使出這種下做手段來泄憤。不過,終究只是一群跳梁小丑罷了,何需如此小題大做?咱們堂堂相府里的護衛,難道還保不了自家人的安全?」
莫安之低頭道︰「若兒跟在我身邊,我會放心一些。那些人被逼無奈之下,也只能想出這般招數,借此讓我傷心痛苦一下,以此報復我先前對他們趕盡殺絕的手段。正因為是如此,我才不願意若兒因為我的原故,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便是驚嚇也不能。」
衛若蘭已听出如此凶險的事情居然確鑿真切地要發生在小妹身上,忍不住怒聲問道︰「究竟是些甚麼人?如此卑劣?」
衛新元淡淡地道︰「朝堂之間的傾扎,禍及內府後院的事,自來不少。便何況你大哥一直以來不涉官場,做的都是些明面後頭的事情。有這些事端,原也平常。」頓了頓,又向莫安之說道︰「既然你堅持將若兒帶在身邊,那便一並帶了她去罷。只不過行圍隨駕,難免舟車勞頓,到時侯騎射圍獵均少不了奔波,你可得給我將若兒照顧好了。」
莫安之恭聲應道︰「父親大人請放心。」
衛若子郁悶地想︰尼瑪他們討論的話題主人是自己麼?她這個當事人貌似還沒發表任何意見呢,自己的活動去向居然就這麼給這倆丫的給定死了?啞巴就這麼沒人權麼?連禮貌性的問一問也懶得意思一下?
被徹底無視了的衛若子,覺得自己好像又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陰謀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