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孩子們取完名兒差不多就到午飯時分了，這是第一次跟孩子們一起吃飯，靈兒跟大家一起在院子里席地而坐，飯菜擺在中間，要吃什麼自己起身去拿就是，但要小心別踩著孩子們。
湯九依然坐在靈兒身邊，問道︰「老大，你不是在滄州嗎？怎麼到這里來了？」
「這個說來話長，不提也罷，倒是你，怎麼到這兒來的？對了，跟我說說，十年前那次，你們分開後都發生了什麼？」
提起這個，湯九臉色就有些難看，他垂眼沉默半晌，低聲道︰「當時大家走散了，我很著急，到處找大家，半路卻不知被誰從背後捂住口鼻暈了。
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被關在一個黑咕隆咚的籠子里，那籠子還在搖晃，我嚇得大喊大叫，那籠子就不晃了。
然後突然就亮了，幾個男人凶巴巴的沖我大吼，讓我老實（）點兒，再喊就打死我，我很害怕，沒敢再叫，那時我籠子里還有七八個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孩子，江七也在其中。」
「江七？！」靈兒想了想，那好像是個挺憨厚老實的孩子，「你接著說。」
「男人們看我老實了，把黑布扯下來蒙上，籠子又開始晃起來，我知道是馬車在動。
我模到江七身邊，問他怎麼回事？他說他也是被這群男人被抓來的，這群男人是人販子，專門抓孩子去賣，我們就要被送帶去涼州賣掉了。
我們被關在籠子里走走停停過了半個月。中途時而有孩子被帶下車，也有孩子帶上車，一撥兒一撥兒的換了好幾批了。
我和江七也被帶下馬車去讓人挑選過。可幾次都沒選上，人家不是嫌我們長相不好就是嫌我們不夠聰明不會看人眼色。
有一次，我听那幾個男人抱怨，說我和江七總賣不出去，一路又佔地方又要花錢養活我們，太虧了，不如把我們倆打暈活埋了。
我听了嚇得全身發抖。回來偷偷跟江七商量，等下次籠子打開，再帶人出去挑選的時候我們就找機會逃走。否則留下來也只有死路一條。」
說到這里湯九停下來，狠狠咬一口雞腿，目光陰狠的瞪著地面，好似那就是他仇人一般。即便他不說靈兒也可以想象他們當初多麼害怕多麼無助！也怪自己當初沒能護住他們。靈兒心里深深自責。
好一會兒過後。湯九繼續講述︰「那一日，總算又到了那些賊人帶孩子們去挑選的時候了，我們趁著他們剛走，只有一個人守在馬車邊時，撬開了鎖頭，跳下馬車逃了出去。
我們一路瘋跑，見著人就求救，可沒有一個人幫我們。我們甚至跑到縣衙，跪在縣衙門口求衙役救我們。他們卻把我們轟了出來，正好又被追來的賊人抓住。
賊人很生氣，把我們帶五花大綁後用鞭子狠狠抽我們，抽得我們幾乎昏死。再醒來時我身子動不了，還有什麼東西掉在我頭上。
我睜眼我們在一個土坑里，全身還綁著繩子，下半身已經埋進了泥土，那幾個賊人還在往坑里填土。
我嚇得大喊大叫，江七也醒了，也開始大喊大叫，我們越喊那幾個賊人越高興，一邊大笑一邊故意將土塊砸在我們頭上，直到把我們埋得只剩腦袋留在外面。
那賊人問我們知道為什麼要被埋嗎？因為我們無用賣不了錢還愛生事，他們不養無用之人，所以寧願把我們活埋了也不放我們出去生事。
我當時怕極了，可我不想死，不知哪來的勇氣，喊了一句︰我有用，我會扒竊，我會偷錢。
那幾個男人商量幾句，把我挖出來一半，解開我的手，要我當著他們的面偷走他們的錢袋兒，我便故意跟他們磕頭求饒，在那賊人俯身打我的時候偷走了他的錢袋。
幾個男人信了我，把我放出來、要我好好做事。可江七還被埋著，我跪下給他們磕頭，求他們把江七也放出來，只要放了他，我心甘情願一輩子替他們干活兒。」
說到這里，湯九再次停下，靈兒緊張的望著他︰「湯九，他們放了江七對不對？」
湯九點點頭，靈兒心里一緊︰「你……你現在還在為他們做事？」
湯九停頓片刻還是點了頭，靈兒倒吸一口涼氣，原來如此，原來他吃了這麼多苦，這十年不停的偷竊就為保住江七，該死，我怎麼早點兒沒來。
靈兒眼中沁出了淚珠兒，她心中一緊，一把抱住湯九，把他腦袋狠狠按在胸口，這個傻孩子！這麼多年他都是怎麼過的？傻孩子，真的太傻了！
靈兒的眼淚滴在湯九臉上，原本想掙扎離開的他不動了，仰頭定定的望著落淚的靈兒。靈兒輕輕撫模他腦袋︰「好孩子，以後我會好好保護你的，別怕！」
湯九心中震撼不已，她——為我落淚，她——還要保護我，活了十幾年，從來沒人為我落過淚，從來沒人說過要保護我，也從來沒有這麼抱著我，真溫暖，就想娘親的懷抱一般，湯九默默的閉上眼。
正在吃飯的孩子們全都停下來，詫異的望著二人。善言湊，目光在二人身上轉來轉去，小聲道︰「老大，你不會喜歡上我們九哥了吧？你們倆都是男人啊！」
靈兒愣了一下，松開湯九，干笑兩聲︰「沒有，我…我幫他看虱子。」
善言眼珠一轉，把腦袋湊︰「老大，我也有虱子，幫我看看吧！」
「我也有我也有！」其他孩子爭先恐後將腦袋湊，靈兒哭笑不得，站起身來︰「讓你們九哥幫你們看吧！」
湯九黑著臉眼楮一瞪，孩子們立刻慫了，縮著脖子自個兒吃飯去，不過卻個個好奇的偷看湯九和靈兒。
湯九臉頰有些發紅，低頭不敢看靈兒，靈兒笑呵呵的用力拍他肩膀一下︰「沒什麼大不了的，湯九，我一直把你當弟弟，你也把我當吧！好不好？」
湯九抬頭看靈兒一眼，見她眼神清明坦蕩中還帶有慈愛，他不自覺的點頭︰「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