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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我一直想說卻又不敢說,原本以為會隱瞞一生都不告訴你的,可現如今不知道還會不會有明天,所以不想留有遺憾,想想還是說了的好。」穆晟的眼神避開凱文,盯著地面沉聲說道。
凱文聞言心中一跳,連忙道︰「瞞著不一定就是壞事,有些事還是不說的好。」
「不!」穆晟斷然道,「等我說完,你才好選擇是放下藥劑退出去,讓我自己來,還是袖手離開。無論你如何選擇我都沒二話,這樣對你才算公平。」說著穆晟便一把摁住了凱文的手腕,牢牢的鎖定了不讓他倒下藥劑。
凱文心中越發忐忑起來,難道伊莉莎不是失蹤而是已經亡故了嗎?話說即便如此,他也早就有了心理準備,穆晟這話又是什麼意思呢?
「2358年2月6日,蟲族入侵、也是伊莉莎失蹤的那天,她是不是和你通過一次電話?」穆晟說道,「你還記得她說過的話嗎?」。
凱文一愣︰「當然記得,她那天早上很高興,說是晚上要回家吃飯,還說要帶你一道,我當時便打趣她說︰要請穆晟吃飯,我一個電話便叫來了,何必你去歪纏他、惹他不快?」
「後來她又說了些什麼沒有?」穆晟緊接著問道。
凱文皺起眉︰「好像便沒什麼了,她還說上醫院什麼的,我便說上什麼醫院,不舒服的話,晚上回家我給她配點藥便可,她支支吾吾的也不說清楚便把電話給掛了。那是我最後一次和她聯絡上,後來傍晚戰事一起,整個世界便都亂了,我和家人便再也沒見到過她。」
穆晟停滯了片刻,長長地嘆了口氣︰「她那天白天去了我那兒。」
「在你哪兒?」凱文意外的睜大了眼楮,「那你怎麼……」突然他意識到了什麼,便緊緊的閉上了嘴巴。
穆晟的話匣子打開,一發不可收拾。隱瞞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如同決堤的洪水般噴涌而出,無法抑制。
「那天早上,我剛結束休假,收拾了東西邊準備回部隊。結果沒想到伊莉莎闖到了我那兒,賴著便不肯走。你也知道,我實在是有些受不了她的性格,所以那天我也沒給她什麼好臉看。」
凱文咬了咬嘴唇,沒說話,他知道伊莉莎痴迷穆晟,已經到了瘋魔的程度。原本這兩人的關系也不算太壞,穆晟即便是不愛她,看在發小的份上也不至于給她難堪。可伊莉莎纏人的手段還真的是不一般,她恨不得連穆晟身邊的母蚊子都趕得干干淨淨,穆晟的女同學、女戰友、下屬女軍官、甚至包括穆晟的老娘多多少少都被她得罪過,因此穆晟對她的態度變越來越冷漠了。
凱文說過妹妹多少次,想讓她存點理智、懂點人情世故,可這丫頭個性也是個倔的,根本不買他的賬!
「她一進門便二話不說便坐在沙發上不肯走,我也懶得問她,原本想鎖了門便回部隊,反正你哪兒也有我家鑰匙,遲早會去我家接她。」穆晟接著說道,「可剛走到門口,她便拋了個炸彈給我,她說她懷了我的孩子。」
「什麼?孩子!」凱文一听這話,差點沒跳起來!二十四世紀人類壽命延長之後,懷孕生孩子便成了嚴格受控的事。聯邦法律明文規定無論男女、無論初婚二婚,一生只能生育一個血親後代。違者不論是什麼身份,都將按觸犯刑法處理。
好在養育後代對于二十四世紀的女性來說也是成本極高的,有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女人選擇事業而放棄生子;百分之十五的女人根本生不出孩子,剩下的也有不少能生願生,卻因為經濟條件根本沒法養活孩子。
「你跟她都有了孩子,怎麼還……」凱文氣不打一處來,妹妹單方面痴迷穆晟他可以理解,但這小子若是不要他的佷子佷女,他可不能饒他!
「我沒和她上過床!我發誓!」穆晟斬釘截鐵的說道。
「你是說……」凱文心頭一緊,「她懷的孩子是人工繁殖?」
「是的,除此之外她沒有任何機會懷上我的孩子!」穆晟說道,「她看給我看了胎兒影像,只有不到兩個多月,但醫院的血統證實書上清清楚楚的寫著我的名字。我想來想去唯有你那兒會保留我的細胞活體樣本,所以……」
凱文瞬間變了臉色,記得伊莉莎失蹤前的一段時間來他實驗室找他很多次,的確是有很多機會弄到穆晟的活體細胞樣本。
單細胞基因繁殖雖然是違法的,但卻是能花錢買到的……
「然後你又怎麼說呢?」凱文心一沉,他很清楚穆晟的脾氣,這家伙平時不太發表意見,看起來默不作聲很好說話,但惟獨不能被人逼,真到了被逼的份上,他卻是寧可玉碎也不為瓦全的貨。
只可惜,號稱愛他愛的瘋魔的伊莉莎,卻偏偏不明白他這臭毛病。
「我震驚之下,臭罵了她一頓,我才三十歲不到,還沒有心理準備養育個孩子,更何況若是因為孩子被逼與她結婚,那我恐怕會懊悔一輩子。」
凱文聞言暗自嘆息,的確,任誰也不會在三十歲上就要孩子的,漫長的生命使得父母與子女的牽絆更深更悠遠,年輕人更喜歡享受生活或追求夢想,通常大多數人活到八百多歲了,才會想起留個自己的血脈傳承在這世上。
更何況穆晟這樣驕傲的男人,讓他委曲求全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伊莉莎這步棋走得可有夠臭的!
「她哭著叫著讓我對孩子負責,說像她這樣心甘情願的為我生養孩子的女人已屬罕見了,若真的讓她打掉這個孩子,便等于是毀了她一輩子。」穆晟越說越沉痛,仿佛又回到了那紛亂的一天,深陷泥澤不可自拔。
「也是……到底也算是你的孩子啊……」凱文不禁出聲道,雖說生育控制嚴厲,但墜胎在聯邦也是違法的,墜過胎的女人均會被記錄在案,律法將剝奪她們生育的權利。所以伊莉莎這話也沒說錯,穆晟若不仍有她剩下孩子,則兩人的牽絆再也無法分割;若不讓她生,也等于是毀了她一生,屆時他又如何面對自己這從小到大的哥們呢?
「我當時卻被氣憤和欺騙沖昏了頭腦,我指著大門讓她滾出去,我說我不會讓這個孩子生下來的,只要提起訴訟,告她偷竊基因外加非法懷孕,便可以順理成章的打掉這個孩子。」穆晟說道此處,已經有些後悔的意思了,他也知道當時自己在氣頭上,話說的太絕,「後來她便哭著跑了出去,我沒去追她,我當時需要冷靜下來好好想想,也希望她能因此得到教訓,只可惜那天下午整個世界突然間都變了……」
听到此處,凱文面上沒了表情,卻手握成拳難以抑制。他明白了,這才是穆晟一直瞞著他的原因。
雖然知道這事算不上是穆晟的錯,但是作為伊莉莎的親哥哥,他忍不住會想,如果那天穆晟沒有和伊莉莎吵架,如果他沒有趕她走,是不是伊莉莎便不會失蹤?那天他們倆曾在一起,憑穆晟的身手,護著伊莉莎月兌險是必然的事,若真如此,那即便是整個人類的大不幸下,至少還能殘留他們一家子的小幸運。
他還清楚的記得,當戰局暴起的時候,一家子人怎麼都聯系不上伊莉莎,父親放心不下,執意要去伊莉莎的學校看看,結果一去就再沒能回來,而母親就此病倒,之後也在抗戰中亡故。歸根到底不幸的最初源頭,竟然都是因為伊莉莎和穆晟之間的這場爭吵……
「我也知道伯父伯母是因為伊莉莎才去世的,所以我一直不敢說這件事,我怕因此傷了我倆之間的兄弟感情。可事實便是事實,是無法掩蓋的。現如今我將原委都告訴了你,你若是恨我,我也能理解,其實你就算是放棄救我,我也不怨你。」說著穆晟便松開了扣著凱文手腕的手,掉轉臉直視著他的眼楮。
兩人之間沉寂了片刻,直到凱文拿藥劑的手都劇烈的抖動起來。他心中充斥著憤懣、後悔、怨懟和不舍,顫抖的嘴唇說不出話來。
他終于明白,每年2月6日災難日那天,穆晟的非病理性心悸究竟所謂何事,也終于明白了為何穆晟有時會用內疚的眼神,偷偷看他了。
最終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說道︰「你為何偏偏現在說?」
「我不想死都瞞著……」穆晟的話剛說了一半便被他打斷了。凱文厲聲吼道︰「你為何偏偏要現在說!」
穆晟閉上嘴巴不說話了。
「你是想讓我選擇放棄你?」凱文紅著眼楮低吼,「你不想讓我挑戰那百分之三十五的失敗概率!所以你憋了十多年的話,非要說給我听!是不是!你說是!還是不是!」
穆晟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發出聲音。
凱文猛的打開瓶塞,毫不猶豫的將那管試劑倒入了土壤中。
「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是唯一活著的,我的兄弟!」(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