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了個盡，柳茹淳蹲在屋外，听著兩個屋子里不斷傳出來的喊聲，每听一下，心就重重的跳一下。浪客中文網
雨已經小了許多，可是打在莊家茂盛的葉片上，依舊傳來一陣沙沙的聲音。突然，一陣清脆的嬰兒聲音傳入她的耳里，猛然的站起身來，卻發現那哭聲不是她家屋子里傳出來的，心里不由得一陣失望。
院門驟的叫人猛的撞開，柳茹淳抬起頭來，見著來人正是她父親，只連忙迎過去。
柳明喬進到院子里，將江山的幾只獵物扔到屋檐下，便急匆匆的往門外走來，「你娘怎樣了？」
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緊閉的房門，柳茹淳搖搖頭。此刻好恨自己，若是在大些的話，定然能幫助娘的，可是此刻自己卻是愛莫能助，只能這麼听著娘親已顯無力的叫聲。
柳明喬也著急了，卻也只能在門口來回的踱著，听著隔壁三哥屋子里傳來的喜悅聲，最後只是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鐘氏終于生了，是個女兒，林氏的臉別提拉的多長了，看都沒有過來看一眼。
好在鐘氏身子終于是撐了過去，這叫柳茹淳到底是松了一口氣，只是她大哥柳召晚上淋雨去找父親，所以又發了高燒，此刻還躺在床上。
因要照顧妻兒，所以柳明喬也沒在出去打獵，一早起來給兒子熬了藥，便悉心照顧妻兒。
鐘氏卻是一臉的自責，看到丈夫如此盡心，心里反而越發的覺得對不起他，憋了許久，終于開口朝柳明喬道︰「喬哥，你在去取個女人吧！」
原本正在隔壁照顧柳召的柳茹淳听見這話，一時間也愣住，她娘的心里究竟是在想什麼？而且要說出這番話，該要多大的勇氣？
柳明喬沒有說什麼，只是隔了許久，才站起身來，「丫頭就叫四兒吧。」
鐘氏點點頭，「恩，你說的算。」
「你好好歇著，我去把昨晚打了的野山雞給你炖湯，好好的補補身子。」柳明喬素的來老實，話也不多，更不會表現什麼，當即說完，便出了屋子。
到院中，卻見籠子里空空的，哪里還有什麼山雞的影子，只見廚房外面的牆角堆著一些雞毛，想來是他娘已經給炖好了，心里不由得有些自責昨晚自己竟然在心里怪娘沒顧得上他這邊。
不想還沒進到廚房，就見著三哥家的三個小子從堂屋出來，手里還拿著雞腿在啃著。當即也沒多想，卻只听林氏的聲音從屋子里冷冷的傳出來︰「找山雞呢？」
柳明喬一愣，隨之才道︰「哦，麻煩娘了，我盛碗湯過去給淳丫頭娘補補身子。」
林氏從堂屋里走出來，堵在門口，眼神瞟了鐘氏住的屋子一眼，冷聲冷氣道︰「沒有了，我都給你三嫂喝了，她昨晚兒可又為我們柳家添了一個大胖小子，可是差點半條命都沒有了，怕是你那幾只山雞還不夠，你收拾收拾，一會兒在上山去捉幾只回來給她補補。」
林氏話是說了這麼多，可是一句半句卻是沒有提到鐘氏一句，好像鐘氏就從來沒有生過孩子似的，反而還要柳明喬上山去打獵給吳氏補身子。
柳明喬口拙，心里又知道他娘因見自己媳婦沒生男孩，心里有氣，所以更不敢在多言，又想山雞沒了，自己還得去抓，到時候給媳婦留著一兩只便好，所以就應下了林氏的話，「那我先給淳丫頭娘煮兩個雞蛋，她歇下了，我就立馬去。」一面說著，轉身要往廚房去。
不想林氏的聲音從後面傳來，「煮什麼煮？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還想吃雞蛋。」
「娘——」柳明喬想要反駁，卻叫林氏恨恨的打斷道︰「你也不看看咱們是什麼人家，她不給咱們家添加香火也就算了，竟還一連二三的生些賠錢的東西兒。」林氏一面說著，尖瘦的下巴抬的高高的，朝著鐘氏那邊吐著唾沫。
院子不大，土坯房的隔音又不好，何況林氏尖利的聲音又那麼有穿透力，柳茹淳在屋子里听的也清清楚楚，她真的懷疑，爹是不是女乃女乃撿回來養的，竟然當牛做馬一般的使喚來，土地又不給分一份，若不然爹爹也不用長年累月的冒險上山打獵了。
屋子里傳來鐘氏細細的抽泣聲音，柳茹淳看來了一眼床鋪上的哥哥，卻發現他早就醒了過來，兩只眼楮睜得大大的，毫無生氣的盯著屋頂。
「都怪我身體不好，要不然我就好好的上學，以後考上了狀元，那時候娘就是狀元的娘，女乃女乃就不會在討厭娘了。」女乃女乃的話，柳召也听到了。
柳茹淳從來沒有發現自己這麼討厭女乃女乃過，她的話無形中讓哥哥覺得女乃女乃不喜歡娘，是因為作為娘唯一的一個兒子，身體卻不似三叔家的哥哥們那麼健康，而且還得日日喝著藥。
「哥哥不要搭理女乃女乃的話，何況她越是說咱們家不好，咱們就要過的越好。」柳茹淳此刻心里已經開始盤算了，這家必須趕緊的分，這樣的話，單是靠著爹爹打獵賺的那些銀子，就足以養活一家人了，到時候在分點土地，手上寬裕了，給哥哥也能請上大夫。
只是這家，怕是不好分，一來大伯不在家里，二來爺爺又經常不在家，想要等著一家人籌齊，怕是難啊。
柳明喬回到屋子里來，並沒多說什麼，也不知道哪里弄來的一碗粥，看著鐘氏吃完，才低聲問道︰「我娘的話，你都听到了吧？」
鐘氏點頭，眼淚刷刷的流，一肚子的委屈，卻是說不上話來。
柳茹淳在隔壁听到他們一個只會哭，一個只嘆著氣，一時著急上來，沖進房間，就開口道︰「爹爹，你孝順不敢忤逆女乃女乃的話，這不是什麼壞事兒，可是你也要想想咱們一家子，你是當丈夫當爹的人，不能什麼都不想。」
柳明喬和鐘氏聞言，都滿臉駭異的看著她，柳茹淳這也才反應過來，只將嘴巴默默的閉上。
「這話誰教你說的？還不趕緊的住嘴！」鐘氏生怕丈夫生氣，連忙輕聲斥責，一面追問起來。
柳茹淳聞言，腦子里也反應過來了，自己此刻才五歲，說出這樣的話來，他們定然當別人教的，或是自己去听來的，又見爹爹並未生氣，便回著鐘氏的話，「娘不要管誰教我的，可我就是要告訴爹爹，他不在的時候，咱們吃的是什麼，大伯三叔家吃的是什麼，我便不說了，畢竟我在女乃女乃的眼里頭，就是個賠錢的，可是哥哥怎麼說也是爹爹唯一的兒子啊，娘又身懷六甲——」柳茹淳越說越委屈，最後竟然哭了起來。
柳明喬見此，只將那睡熟的四兒抱在懷中，「都是爹沒出息，害得你們娘三過苦日子。」他心里又豈會不知，何況人心都是長偏的。可是，那可是他的親娘啊？將他十月懷胎生下來的親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