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梅輕搖,香氣襲人。去看看小說網。
午後的景園處處彌漫著冬日陽光里溫暖香甜的味道。
遠遠望去,紅梅深處,一位大約十五、六歲的靈秀少年正神情專注地坐在石桌旁凝神揮毫。他的身旁站著一個清麗丫鬟,不時的遞水調色。
看那少年骨架縴瘦俊雅,面容白皙如玉,神情專注于宣紙之上,渾身散發出文靜清淡的氣質。
不遠處的宋驊影也不走近,只是默默地站著,似乎不忍打破這一片寧靜安詳。她的視線停留在弟弟那雙長袍下安放在輪椅上一動不動的腿,眼底慢慢氤氳起一層霧氣。
眼見他如此認真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隨手便抹掉眼底的水液,嘴角噙著一抹淡笑,走向前去,隨意揀了張石凳坐下,看那畫中之人已完成了大半,瞥了眼一旁紅冊上的名字,贊道,「袁香雲大概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也會有如此絕色的一天。」
宋驊君看了姐姐一眼,嘴角含著一抹得意的笑,筆不停手。
宋驊影又隨手看了幾張閨中千金的畫像,經由宋驊君潤色之後,即便只有三分顏色此刻也有了十分姿容,巧的是與之前的容貌竟無太大差別,不會覺得刻意雕琢。
「姐姐比她們好看多了。」宋驊君停筆看了宋驊影一眼,目光清澈誠摯。
宋驊影沒好氣地拍拍他的頭,然後故作正經地說道,「你姐姐我這輩子最慶幸的就是沒被生成美女,別詛咒我。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宋驊君聞言輕笑,低頭給畫像上色。
皇上半個月前下旨,要京中四品以上家中適婚的千金畫了畫像上呈聖閱,給二皇子殿下,也就是現在的寧王殿下甄選王妃。
寧王楊宇凌不僅是音國的傳奇,更是音國女子中的天神。十三歲出兵平西北,十五歲出仕做狀元,十七歲周游列國……文韜武略,無所不能,無所不精。
他不僅有上品的儀態,俊美的身段,而且一身淡雅白衣更襯出他有如神仙般溫雅出塵的品質。去看看小說網。以他皇子的尊貴之姿,原本可以驕傲的不可一世,但是他待人卻總是是斯文有禮,一臉笑意。
女人對他來說絕不陌生。自他出生到年長,身邊圍繞著太多女人。環肥燕瘦,身姿各異;美媚冷熱,性情不同;琴棋書畫,各有所長;有太多的選擇……但是他一個都沒要。
他是女子夢中的天神,男人現實中的模板。
所以一听說是給寧王選妃,京中女子無不瘋狂。一時城中綾羅綢緞貴如金,胭脂水粉等女子裝扮的物件也金貴的很,倒是讓京中的彩蝶坊,珠玉樓,胭脂齋等賣女子物件的商號趁機狠狠賺了一筆。
墨跡軒,一個毫不起眼的名字,卻也在這場賜婚大行動中聲名鵲起。墨跡軒的神秘當家憑著那只妙筆,硬是將只有三分顏色的姑娘畫成了十分美貌,卻並不讓人覺得恭維。而且此畫師不同別的人要一直照著人畫,他只要在簾幕後看上一眼,讓客人回家等候,等上三日便可取畫。彼此不用見上面,這對未出閨閣的千金小姐更是一項好處。誰也不知道墨跡軒背後的那神秘畫師竟然就是眼前這位腿有隱疾的少年。
「童言無忌?姐姐可忘記了昨日才給君兒過的生日,君兒已經十六歲,不小了,別家的男孩子這個年紀都能成親生女圭女圭了。」宋驊君很有自知之明地道出實情。
「也是,會掙錢了就覺得自己長大了,瞧這些個畫,一幅少說也有一百兩白銀呢。」宋驊影翻著紙張打趣道,「既然不小了,咱們也順便挑個順眼的弟妹吧。這袁侍郎家的二小姐不錯,不過是經你的筆畫成的,勉強打個對折就不夠看了;這張是張御史家的三小姐吧,眉清目秀的,小家碧玉也別有風采;這張不是張丞相家的小孫女嗎?一看就是個活潑月兌跳的性格,倒也是天真浪漫的很……」
宋驊君窘迫地看著自己姐姐煞有介事地一張張挑著,嬌女敕白皙的俊顏上浮上一抹緋紅,半晌才擠出一句話,「君兒怎麼畫也賺不了姐姐的百分之一,姐姐還是先忙自己吧。」
宋驊影心中一頓,繼而淡笑道,「姐姐的事明年開春了就會辦,只是有點不放心你。」
「姐姐真的要嫁給他?」宋驊君將自己手中的筆擱下,縴雅的面容凝著一抹擔憂,目光炯炯地直視她。(去看看小說網)
「真的,再過幾日那老狐狸就會下聖旨,變不了。」
「如果姐姐不願意,我們可以走的遠遠的,他們未必會找得到……拿商行來要挾,算什麼好皇帝!」宋驊君賭氣地撅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怎麼逃的了?」宋驊影模模他的頭,輕笑道。
這只是一場交易……一場利益與利益的交易。而且那只老狐狸白紙黑字蓋過手印的,答應如果一年相處下來,與他那寶貝兒子沒產生情愫便可以離開。
一年的婚姻換來一輩子的自由,還有商號強大的後盾,何樂而不為?
「那姐姐喜歡他嗎?」雖然如此,宋驊君還是覺得姐姐受了委屈。
那個寧王,雖然外界傳言很不錯,但是他知道傳言卻是最不可信的。
自家姐姐雖然不是絕色美人,但好歹也是清秀佳人,可是在外面的傳言里卻是丑陋不堪,目不忍視;自家姐姐雖然性格爽直,有仇必報了些,但是傳到外面就是潑辣凶悍,心胸狹隘……都是些什麼人啊!
宋驊影見他皺著小眉頭,便猜到了**分,捏捏他的小臉蛋笑道。
「又不是要過一輩子,喜歡他做什麼?一不小心喜歡上了倒惹得以後牽掛。」宋驊影安慰弟弟,「我們又不是不知道這些話是誰造謠的,信它做什麼?更何況她們可是在你姐姐我這吃了無數暗虧,斗不過咱們,才傳這些流言來解氣的。」
那些姨娘可笨的要死,按照常規,傳出這些不利于自己的流言,沒人來提親自己就嫁不出,嫁不出去就會一直霸佔著這個惹得她們眼紅已久的景園不放,對她們又有什麼好處?頭腦簡單,見到利益就眼紅,吃了虧就發狠,對付起來沒有一點挑戰性。宋驊影嘴角勾起一抹譏誚。
「姐,如果我們搬走了,那這景園怎麼辦?」這景園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娘當年的最愛,一桌一石都有著娘與爹當年繾綣美好的回憶。如果那些人搬進來,平白無故糟蹋了娘的心血。再說娘的離開,與這些人就算沒有直接的關系也有間接的,總有些不甘心。
「一把火燒了。」宋驊影聲音清淡,但是其間肯定的意味卻很明顯。
宋驊君有些吃驚,「燒了,可是這座園子是爹爹當年特地早給娘的……」
「梅園也是爹特地造給三姨娘的;竹園也是爹特地造給四姨娘的;梨園難道不是特地造給五姨娘?還有蘭園梅園?爹爹的特地如此泛濫,還真的一點也不值錢。」一說起爹的風流債,宋驊影的嘴角不由的譏誚。
宋驊君似乎有點被嚇住,卻听宋驊影繼續冷道。
「娘當年選擇一言不發的離開,情願皈依佛門也不願跟那些女人共享一個丈夫就可以看出爹在娘的心中早已一文不值,這些特地建造的房子又有什麼意義?」
「爹昨日來的時候,說想念娘,看起來有些落寞。」宋驊君低聲解釋。
「落寞?放在他身上還真是奢侈。如果他對當年的事真有悔意,如果他對娘真的還有一絲愧疚,七姨娘前幾日怎麼又蹦又跳的大聲嚷嚷自己又有兩個月的身孕了?」
「幸好我昨日不在,不然又要惡心的一天吃不下飯了。照我的說法,咱們景園就應該不許任何人進入,這個任何人里也包括爹才是,就你心軟,還許他進來。」宋驊影沒好氣地責備弟弟。
宋清原,堂堂的翰林院大學士,文采斐然,風流倜儻,頗得聖寵,生平極盡得意,卻不知在他的大女兒的眼中卻是如此不堪。宋驊影對他的恨也不全然是因為他的風流害的娘對他失望透頂後皈依佛門,而是當年他帶進門的那位囂張的二姨娘,正是因為她,宋驊君健健康康的一個孩子卻要一輩子坐在輪椅上。
說起來也是很俗套的故事。當年宋清原奉旨出京,于青樓中救得一位家道中落的柔弱女子。他雖與宋夫人青梅竹馬,郎情妾意,夫妻情深,但是獨自在外終究寂寞難耐,又實在推月兌不了那女子的苦苦糾纏半推半就成了好事,為了不使暇玉蒙塵,為了所謂的責任感,將她帶往京中的時候,那女子此時早已珠胎暗結,宋夫人一時氣不過,便獨自搬到景園居住。起先宋清原還一再地到景園懺悔道歉,但是每到關鍵時刻,便有人來報二姨娘嘔吐,月復痛,暈厥等顯而易見的借口。而一心想要個兒子的宋清原卻信以為真,他卻不知道此時的宋夫人也正懷著身孕,懷的就是之後的宋驊君。漸漸的,宋清原到景園的日子便少了,宋夫人也就真的死心了。當年的宋驊影雖然只有四歲,但是冰雪聰明,將一切都看在眼中……
在宋驊影六歲的時候,宋夫人身體日漸削瘦,便到城郊庵堂中靜養,而此時留在家中的姐弟卻被二姨娘百般刁難,甚至趁人不備,將年僅兩歲的宋驊君推進水中。時值寒冬臘月,鵝毛飄雪,宋驊君雖然被人救起卻早已奄奄一息。幸好當時有位神醫出現將寒氣逼入腿間才救得一命,但是卻也因此雙腿再也不能站起來直立行走……雖然二姨娘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不過至此之後宋驊影對宋翰林的怨恨就沒有停止過,再後來,娘親在白雲庵再也沒有回來過,她冷眼旁觀宋翰林迎進一位又一位姨娘……年幼的宋驊影化身張牙舞爪的小母老虎才保得沒有母親撐腰的姐弟倆安度童年。
見宋驊君發呆,宋驊影輕笑道,「城郊墨山的無白居已經裝修的差不多了,再過些日子就可以搬進去,你喜歡不?」
宋府雖然表面上看起來風光,但是整座府邸被那群整天只知道爭奇斗艷爭風吃醋的姨娘們弄得烏煙瘴氣,雖然景園還算干淨,不過高宅大院難免覺得氣悶。所以姐弟倆很久之前就打算離開宋府。
一年前宋驊影買了將近三分之一的墨山,將宅院建在山腰處,還有一個與宅院相連的大花園,花園里綠樹成蔭,花團錦簇,亭台樓閣俱全,有一個隱蔽的藏書庫,還有一個清澈的小湖,湖中種滿了荷花,一到夏日便可吹著涼涼輕風在臨水閣欣賞「映日荷花別樣紅」的美景。面對著如此湖光山色,宋驊君作畫也會更加的相得益彰。
這無白居的所有房屋布局園林設計都是姐弟倆一筆一筆親手設計,一草一木都精心挑選,非常用心。她還挑選出精于農事的奴僕在山上種植果樹竹筍,山下二十頃的良田種植小麥稻谷,三里外便有個村子,沒事便可以到村子走走逛逛,不是隱居卻盛似隱居。最重要的是白雲庵便在這墨山之巔,離此地不足十里……
一想起很快就能夠在山水間自由自在的過日子,姐弟倆都很興奮。接著姐弟倆高高興興地討論起明年開春種什麼果樹,在湖中再放養幾尾魚,書庫中再添多少市面上流行的新書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