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雪站起,想跟著易靈一起過去。她剛跨出一步,卻又停下。自己對賭一竅不通,就算去了,也不過還是一個觀眾罷了,就像那晚的戰斗一樣,絲毫幫不上易靈的忙。一想到這里,易雪的心情沉重起來,她默默地坐回沙,隨手拿起一杯東西,喝了起來。
易雪既听不懂他在說什麼,也沒有心思去理他。她在思考6仁冰的那番話。易雪想起那晚的事,更是真切地感受到沉重命運的壓迫感。如果說,自己的出生也是命運的安排……易雪不敢再想下去,越是思考這件事,她就越覺得無力。
易雪根本不知道有人跟她說話,她隨手又拿起一杯東西,準備喝。一個人抓住杯子,易雪一愣,抬頭一看,是莫然。
「你已經喝了十幾杯了,不要喝太多,會傷身體的。」說這話時,莫然的神色十分平靜,但心中卻是惴惴不安。自己這樣做,會不會讓她討厭自己,但又不能這樣看著她喝這麼多酒。自己的手幾乎就要和她的手貼在一起了,已經能感到她手的溫度。自己從來沒有和她如此近的接觸過,這種感覺好奇怪,卻很舒服。
這時,易雪才現桌上有十幾個空杯子,全是自己喝的。她不知自己喝的是什麼,也不在乎會傷身體。她根本就是不死之身,哪有傷身體這種事。她根本無所謂喝不喝,既然有人阻止,那不喝也行。
見易雪放下杯子,並沒有流露出討厭自己的神色,莫然算是放心了。他想和易雪說幾句話,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嗯……這個,听說你也要加入異人會?」
「對。」
「這個,為什麼呢?」
「跟你無關。」易雪冷冷地說。對易靈之外的人,她都懶得多說一句話。回答莫然,已經是看在異人會的面子上了。
「難道她討厭我了……」莫然沮喪地想。他拿起剛才易雪拿著的酒,一口喝干。然後莫然對著易雪勉強一笑,準備離開。
「等等,你知不知道怎麼樣變強?」
莫然頓時來勁,這是扭轉易雪對自己看法的一個機會。「你把什麼定義為強?」
「能夠戰勝易靈無法戰勝的對手。」
听到這個回答,莫然心想︰「難道說她一直都把易靈視為競爭對手?自己之前的猜測都是錯的?算了,先不去想這個問題。」莫然有些為難地說道︰「這個定義太模糊了,我根本不知道易靈有多強啊。不過,如果讓你和易靈戰斗的話,你的能力越易靈太多了。擁有不死之身這種能力,累也能把對手累死。」
易雪搖搖頭,看來請教莫然是錯誤的。她很清楚,自己這個根本就不是能力。「等等,不是能力的話,就意味著我還有可能得到能力?」易雪突然想到這件事。她連忙問莫然︰「異能是天生的,還是後天的?」
「絕大部分異能者是天生的,但也有人通過後天下努力而得到能力。」
「那怎麼樣才能得到能力呢?」
「我也不清楚,但這和能力的成因有關。據說總部有人在研究這個,可能那人會知道吧。」
「帶我去。」
「行。」莫然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
七天之後,6仁冰一行人坐上了回國的飛機。他們來的時候兩手空空,回去的時候帳戶里多了好幾個零。
飛機上空蕩蕩的,只有6仁冰等十二個人。這是沈先生的私人飛機,由于他擁有某些特權,海關根本不會去盤查這十二個人是不是都有護照。
在戰斗之中,易雪消耗了大量的生命。借著坐飛機的機會,她開始補充生命力。因此,易靈剛剛坐上飛機就睡著了。易雪讓易靈平躺著,他的頭照例枕在自己的膝蓋。這讓一直在注意著他們的莫然妒嫉不已,但卻也無可奈何。
除了補充自己的生命,易雪還有一件事要做。她要去心域一趟,易靈那晚的表現實在是太反常了。那時易雪甚至無法明晰地感知易靈的想法,只能感到他深深的仇恨和殺意。就像很久之前,在學校舊樓遇上那個鬼時一樣。
……
心域,夢之間。
夢之間里一片漆黑,易雪能感覺到尋就在里面守護著夢之間。她走進夢之間,黑暗之中馬上響起尋的聲音。「誰?」
「是我啊。」
「雪,原來是你啊……」尋沉默了一會兒,「為什麼,你的感覺變了?」
「變了?你在說什麼?」
「我可以感覺到,你的精神跟以前不同了。奇怪,太奇怪了。你也知道,精神變化是我們的大忌,只要精神稍有變化,就等于不承認自己的存在,就等于滅亡。以你目前的狀態,早就該被抹殺了。為什麼還在?難道,你已經不是純一精神體了?這就是擁有**後帶來的變化嗎……」
「我也不知道,最近生太多事了。算了,這個不重要。毀沒來過這里?」
「沒有,我一直守在這里。毀從來沒有來過,生什麼事了?」
易雪大吃一驚,听尋的口氣,她完全不知道那晚易靈所生的事。她連忙把那晚生的事告訴尋。
听完整件事,尋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然後說道︰「這件事,我一點都不知道。如果真生這麼大的變化,我在心域里不可能感覺不到。」她頓了一會兒,又說道︰「就連你所說的,那天晚上在學校中生的事,我也一點都不知情。」
尋猛然站起,她本來就看不見,黑暗對她的行動絲毫無阻。「走,我們一起去找毀,如果連他都不知道。那問題就嚴重了。」
「他在哪里?」易雪問道。
「對了,你好長時間沒回來過了,所以你不知道。自從上次他被我們從夢之間逼走,就一直待在平原那里。」
踏上**平原,兩人同時感覺到一股讓人厭惡的氣息。在精神世界中,意志力就代表了精神生物的實力強弱。她們兩人也算是頂尖的精神生物,但平原中的那股力量竟能讓她們也感到不適。易雪和尋都知道,她們遇上了難纏的對手。
頭心獸悄然逼近她們。它的形狀像是一把劍,不是金屬制成,而是由血肉構成。劍柄處是一條長滿綠色鱗片的尾巴,長達一米的尾巴讓它有點像一條蛇,而劍身就是它的蛇頭。它的健康狀況似乎不佳。灰白色的劍身上布滿黑色的腐爛傷口,就像是金屬上的銹跡。尾巴上也是一樣。從這些腐爛的傷口中伸出紅色的尖牙,一顆顆細小的尖牙就像是傷口上蠕動著的蛆蟲。
當看見她們時,那怪物馬上把身體縮成一團,劍身猛然激射而去,剌向她們。劍身的實際長度遠比外表看上去的長度要長,足夠把她們兩人剌穿。在劍身的末端,有十幾根神經和身體連接,用以控制劍的方向。
易雪和尋感覺到一股微弱的殺氣,那正是這頭心獸散出的。她們非常奇怪,她們很清楚這頭心獸的習性,完全想不通它為什麼會對她們散殺氣。雖然奇怪,但她們根本沒有把這種低等生物放在眼里。
劍身剛剛接近她們,馬上凍成一根冰棍,落在地上。寒氣順著劍身流向怪物的身體,怪物的身上籠上一層白霜,從骨到皮全變成冰塊。易雪很輕易地就把它變成一座冰雕。
著這頭怪物,易雪和尋的心情十分沉重。這頭心獸不是別的,正是「正義」。原本的「正義」除了「貪婪」、「恐懼」這一類的心獸之外,不會主動捕殺別種心獸。如今,它卻主動攻擊她們。這很有可能是它身上的奇怪傷口造成的,它身上的氣息非常微弱,只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一點「正義」之氣。只有瀕死的心獸才會這樣,可它明顯還活蹦亂跳的。
什麼樣的力量竟能讓心獸變成這樣,答案已經很明顯了,絕對是毀搞的鬼。她們要找出毀,弄清事情的原由。
根本不用尋找,那股力量如此自信,絲毫不掩蓋自己的強大。為了盡量遠離那股力量,一些弱小的心獸甚至于蜷縮在平原的邊緣,若非心獸無法離開平原,早就有無數心獸逃跑了。這股強大的力量在向所有精神生物示威,只要是生命,全都能感覺到它的存在。
它在平原的中心地帶,易雪和尋向那里進。
烏雲密布,雲如洪流在天際翻騰。大地上依舊是一片荒涼,只是多了許多黑色的裂縫,和那頭「正義」一樣,裂縫中長著血紅的長牙。越靠近平原中心,大地就越是傷痕累累,就像是一個生了爛瘡的人。
易雪走近一棵高聳干枯的大樹,輕輕撫模一下,一塊腐朽的樹皮掉下來,露出樹皮下的傷痕。細小的黑色傷口中的牙感受到有生命靠近,馬上蠕動起來。易雪馬上縮手,牙磨擦著樹的傷口,在樹干上啃出一個大洞。在大洞的邊緣又長出新的牙,這些牙就像是會傳染的病毒,所幸易雪沒被它踫到。
易雪和尋很快達成共識︰這里被侵蝕了。
主意識的每一次情緒波動都在這里產生一頭心獸,而這里的每一頭心獸都會對主意識的情緒有所影響。情緒和心獸的關系就像雞和蛋,永遠也說不清哪一個先出現。心獸被侵蝕,而且是如此大範圍的侵蝕,主意識毫無疑問是要受到影響的。
但平原本身的侵蝕會造成什麼現象,易雪和尋都不知道,她們還從來沒有遇到過如此強大的力量,能夠改變平原的環境。天上的烏雲、大地的傷口、樹的腐朽,這些全是平原被侵蝕的表現。對于副人格來說,心域就是整個世界,他們絕沒有力量去改變世界。
「除非……」尋沒有說下去,而是嘆了一口氣。
只有當另一個人格產生時,這個世界才有可能會改變。心域中的精神生物沿著這樣一條線來進化,心獸——副人格——人格。每一次進化都是殘酷的淘汰,心獸進化成副人格的機率不到萬分之一,目前她們所知的副人格不過十個。副人格要想進化**格,必須是一等副人格才行,只有尋和毀才是一等副人格。進化**格的機率比進化成副人格的還要小,理論上是不可能生這種事的。擁有過兩種人格的人,現實世界中也沒有幾個。
「不可能的。」易雪說道。
心獸是本能精神體,只知道生存下去。副人格是純一精神體,憑著某種信念才能生存,需要反復確定自己的存在。一旦這種信念混亂,他們馬上會消失。人格是復合精神體,擁有僅次于主人格的力量。他們可以掌控**,改變心域,在心域中近乎神。
「在成為人格之前,沒有人知道怎麼樣才能變**格。」尋嘆息道,「說不定他就成功了。」
十幾頭「恐懼」打斷了她們的討論。就像「正義」一樣,它們也被侵蝕了。巨大的眼球上長滿傷痕,瞳仁中長出一根巨大的尖牙。這種素來膽小謹慎的野獸一看到易雪和尋,就像是聞到腥味的蒼蠅,不顧一切地沖向她們。它們沒有像平時那樣從自己的觸手捕食,而是直接用尖牙刺向她們,腐爛變質的身體早就無法再使用觸手。
「唉……」尋嘆息,在她強大的精神力之下,十幾頭「恐懼」頓時化作塵埃。
「好像又變得厲害一些了。」易雪微笑著說。
「你不在心域,我沒人陪,只好多練習一下精神力。」
雖然只是短短幾秒的戰斗,但馬上就有心獸被吸引過來。
三頭烏龜似的心獸以豹的度向她們奔來,它們的腳上長有利爪,嘴里長有尖牙,背上原本該是光滑的,現在卻生出許多長牙。銳利的爪牙讓它們像是三台絞肉機,被抓到馬上就會變成碎肉。
感覺到這三頭心獸的靠近,尋頓時皺眉,像是踫到了非常惡心的東西。
易雪察覺到尋的神色,說道︰「如果下不了手的話,我來吧。」
「不。」尋淡淡地說道,三頭心獸瞬間灰飛煙滅。「走吧。」
易雪自然知道尋為什麼會顯得有些不自然,這些心獸是被侵蝕的「責任」。而在成為副人格之前,尋就是一頭「責任」。
平原的面積非常大,如果靠步行要一天一夜才能到平原的中心。易雪想和上次那樣抓一頭「哀傷」來騎,如果說只有被尖牙割到才會被侵蝕,那度極快的「哀傷」根本不會被任何心獸踫到。
就在此時,大地突然間震動起來,遠處卷起一陣塵土,像是有大群的動物向她們奔來。距離太遠,易雪只能看見一片黑點。反倒是失明的尋,感覺更加敏銳些。這一群心獸的數量足有數千,包括「恐懼」、「哀傷」、「好奇」、「喜悅」等幾十種心獸,幾乎平原上所有心獸的種類都齊了。它們全被侵蝕了。這些不同種的心獸中,有許多是相互為敵的天敵,卻沒有互相攻擊。被侵蝕之後,它們似乎全成為某個力量的奴隸。
「連‘哀傷’都被侵蝕了?」易雪有些吃驚,「沒理由啊,它跑得那麼快。」
「它們過來了,準備好應戰吧。」尋頓了一下,又說道︰「等等,似乎還有沒有被侵蝕的。」
這時,易雪也看清了。這群心獸追逐的目標並不是她們,而是跑在最前面的幾頭「哀傷」。這幾頭「哀傷」沒有被侵蝕,它們後面跟著幾十頭被侵蝕的「哀傷」。
被侵蝕的「哀傷」全身的眼楮里都長出尖牙,原本美麗的皮毛變得斑駁,變得像是一只賴皮狗似的。舌頭也像狗似的吐在外國,舌上的吸盤里也長有尖牙。它們一邊跑,舌頭一邊拖在地上,像犁一般翻起土壤,把土卷進嘴里,連同大地上的爛瘡和尖牙一起吃進嘴里。
易雪頓時明白「哀傷」會被侵蝕的原因,食土類的心獸在進食時總要和大地進行觸踫,難免會中招。
在前面跑的幾頭「哀傷」明顯是比較機靈,一見情況不妙便不再進食。想不到會被自己同類的追殺,原本分泌清水的眼楮里開始分泌黑色的泡沫。這種情況很不妙,說明它們已月兌水、饑餓過度再加月兌力。它們可不像身後的同類,能夠邊跑邊補充體力。
終于,一頭「哀傷」支撐不住,摔倒在地上。身後的同類離它只有幾百米,它的嘴邊是黑色的大地。在死亡和被侵蝕之間,它瞬間做出選擇。它伸出舌頭,舌忝食起腐爛的大地。第一口下肚,它便像是得到了某種力量一般馬上站起,仰起頭出哭泣聲一般的嘶叫。口中迅長出尖牙,它很快融入身後的同類,一起追捕未被侵蝕的同類。
雖然體力不支,但幾頭「哀傷」還在堅持不懈地跑著。這幾頭「哀傷」在快靠近她們時突然轉彎,把那群心獸引到別的地方。易雪和尋根本追不上「哀傷」,雖然想幫忙它們,無奈相距太遠,心有余而力不足。
頭未被侵蝕的「哀傷」突然舍棄自己的同類,向易雪和尋跑來。它的同伴無暇顧及它,自顧自地逃跑。而那一大群心獸也忽略了它,繼續追逐著它的同伴。
「哀傷」跑到她們跟前,像是頓時松了一口氣,躺倒在地上。易雪挖取未被侵蝕的土,蹲喂它。「哀傷」餓極了,足足吃了幾公斤的土壤才夠。吃完之後,它輕舌忝易雪的手掌和手臂,一副很親密的樣子。
著它,易雪猛然想起,它正是上次自己騎的那頭。它原來是被婪所馴養的,婪成為副人格之後就不再需要它。它重新成為野獸,但被馴養的經歷增加了它的智能,讓它知道哪些生物可以庇護它,于是它就投靠到易雪這里來了。
易雪和尋騎著「哀傷」,向平原的中心進。雖然背負著兩個人,「哀傷」的度卻沒有減緩多少。它靈巧地跳躍,躲開地上伸出的尖牙,不讓自己陷進大地的傷口中。
當有幾頭心獸試圖攻擊她們時,「哀傷」總是故意放慢度,引得它們靠近,然後突然加,把它們遠遠甩在後面。對于這樣的惡作劇,易雪和尋並不是十分在意,只要它能趕到平原中心就行了。有時遇到被侵蝕的「哀傷」,它們的度不相上下,實在無法擺月兌時,才會讓易雪和尋出手。
有了這頭「哀傷」,她們避免很多戰斗,畢竟她們不能太過消耗精神力,前面還有一個從未見過的強橫敵人等著她們。
越往中心深入,「哀傷」的度就越慢。大地上的腐爛傷口數量極多,讓原本堅實的土地變得如同沼澤般泥濘。每踩下去一步,就會有些黑色的不明汁液被擠出來。「哀傷」的蹄子不適合在這種地形前進,它在沼澤的邊緣來回踱步。身上的眼楮從一種憂愁的眼神看著易雪,等待易雪的回應。
這種小事,怎麼可能難得倒易雪。
寒氣在空氣中彌漫,泥濘的大地被凍硬,雖然有點滑,但總比走不了好。「哀傷」小心翼翼地走在上面,一邊走,易雪一邊將前方的土地凍硬。
沒走幾步,一股巨大的壓迫力驟然降臨。就連易雪和尋的心中也慌了一下,更不用說「哀傷」了。它被這力量壓倒,跪倒在地上,全身的眼楮都閉上,顫抖起來。無論易雪怎麼安撫它,它都不肯站起來。
「算了,也沒多少路了。我們自己走吧。」
易雪和尋剛站到地上,「哀傷」就飛似地跑開了。易雪用寒氣凍出一條可以通行的路出來,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