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白天,但這個鎮子的街道上卻沒有什麼行人。易雪挽著易靈,走在大街上。不知是不是因為天氣原因,只有零星幾家日用品店開了門,其他的基本上都是大門緊閉。
每一個從他們身邊走過的人都忍不住跟他們微笑著打招呼,在這個鎮里,每個人都只顧自己,不是熟人根本不會打招呼。而看著這兩人,就讓人覺得仿佛會被幸福傳染一樣,回憶起自己年青時也曾有過的時光。
雖然能力者中很少會有窮人,哪怕是做表演也是很賺錢的,但也會有一些人因為種種原因而破產。雖然流浪者比較少見,但也不代表就沒有。這個司機被當成了流浪漢,根本沒有人拿正眼看他,因此也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反常。
他的反常是顯而易見的,沒有正常人會拿著一把小小的刀片在雪上亂切,好像是在肢解著什麼。如果是普通人做這個動作,那他就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瘋子罷了,但他是一個能力者。
不遠處,易靈看見了一家禮品店。他猛然想起,這麼長時間以來,他竟一件禮物都沒有給易雪買過。
「我才不需要那種東西吶。」易雪說道,這只是稍微撒一下嬌。不管怎麼樣,易靈能想到這個,易雪的心中就覺得有些甜絲絲的。
走進禮品店,易雪不禁一愣,只見曾經在飛機上踫到過的那個男人居然也在店里。他似乎是在選購禮物,正和店員討價還價。因為背對著他們,所以不知道他們的到來。
易靈也是一愣,想不到在異國他鄉的偏僻小鎮,竟然也還能遇上自己的同胞。看著同樣是黃皮膚的那人,一股親切感油然而生。
易雪拉了拉易靈的衣角,搖了搖頭。
雖然不知道是為什麼,但易雪的樣子分明是不想見那個男人。易靈悄悄地關上打開一半的門,退了回去。店員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什麼話都沒說,在這里的人都不是多管閑事的人。
感覺到背後氣流的變化,陳償回過頭,看見鬼鬼祟祟的兩人。他一眼就看見易雪,他對著他們微笑著打招呼。
易雪冷冷地看著那男人,易靈出于禮貌便也向那個男人打了個招呼,然後準備離開。想不到那男人跟店員說了一句,便從店里走出來,對著易靈說道︰「你好,我叫陳償。」
「我叫易靈。想不到能在這種地方遇上同胞,還真是巧啊。」易靈回答。
「那這位?」
「易雪。」
「真是巧啊。」陳償看著易雪說道。
突然听到陳償這麼說,易靈覺得很奇怪,難道這人竟遲鈍到現在才回答自己的第一句話?
「對了,你能告訴我,你是哪種悖論能力嗎?」陳償對著易雪說道。
易靈看了易雪一眼,少女的眼楮告訴他,她完全不懂陳償在說什麼。
易雪拉著易靈的手,轉身就走。她不想讓易靈跟能力者再有什麼牽扯,如果可以的話,就算在這里待上一輩子也無所謂。
如果她知道這里就是世界異能之都,不知她會作何感想。
見兩人要走,陳償連忙說道︰「等一下,你們有沒有听說過異人會的異能部。」
听見這個名詞,易靈便想起6仁冰,對于那個只知道請示上級的家伙,易靈現在覺得他非常討厭,因此也對異人會的異能部再無好感。
「沒听說過。」易靈頓地回答,然後扭頭就走。
易靈的神色,陳償便知道他肯定听說過。「那麼你們知不知道……」
「煩死了,我們什麼都不知道。」易雪冷冷地說道。
「那麼你是哪種悖論能力,總可以告訴我吧。」陳償對著易雪說,「我只是想知道這個而已。」
「第一,她不是能力者;第二,我們也根本沒听說過什麼悖論能力。」易靈不耐煩地說道,現在他有些後悔為什麼要跟這個家伙打招呼。
「我是絕對不會看錯的,要麼你是還沒覺醒?跟我來,這里有個人能夠告訴你是什麼能力,要盡快,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死了。」陳償依然在糾纏不休。
易雪突然想起一個月左右前生的那件事。那時的自己想要在戰斗中更多地幫助易靈,就讓莫然帶自己去了找某三個老頭,不過那三個家伙搞了一陣之後,也無法確定是不是真的賦予了自己什麼能力。自己也並沒有覺得身體有什麼異常,若不是今天陳償提到能力的事,她幾乎就把這事給忘了。
「拜托不要再煩我們了好不好。」易靈簡直拿這個家伙沒辦法。不管他怎麼說,這家伙就是不听。像是狗皮膏藥一樣粘在自己身上,甩也甩不掉。
「不知道什麼是悖論能力?那我來告訴你,這種能力是跟‘原罪’一樣的能力生物。能力生物知不知道是什麼?就是存在于世界上,擁有自主意識,綿延數代,自己挑選主人的能力。所謂悖論能力,就是自相矛盾的能力。存在于世的七種悖論能力中,我是被器系能力……」
接下來陳償似乎還說了些什麼,不過易靈完全沒有听到。因為他抱著易雪,一口氣跑了。陳償雖然體重輕,但論度還是遜易靈一籌。
著易靈跑遠,陳償不禁嘆了一口氣。被能力生物所選中的人,很少能有踫面的。七個系各有一個悖論能力,除了自己,世上再沒听說過悖論能力者。甚至于悖論能力本身也有許多未解之處,有幾種能力還存在于傳說之中。難得能看到一個,想不到卻對自己這麼排斥。
身為悖論能力者,真正的能力不能輕易使用。因為一旦使用了那種自相矛盾的能力,天知道會生什麼事。對于這一點,陳償深有體會。
在很多情況下,擁有那種能力只是一個痛苦罷了。所以,陳償才希望能找到同類來分享痛苦。不過,現在他並不急于找到易雪,他心里已經有了一點底,他們只可能住在這里唯一的一家旅館里。
回想起剛才提到異人會時易靈的神色,陳償可以確定這個少年一定跟異人會有什麼關系。陳償走進禮品店,對店員說道︰「麻煩借一下電話。」
店員指了指電話,然後冷冷地看著陳償。
「哦……對了,剛剛我挑的東西幫我包起來。」
……
抱著易雪一口氣跑回旅館,易靈面不紅、氣不喘,體力好是一個因素,易雪輕若飄羽的身體也是一個因素。
「你們回來得真巧,我還在擔心午飯會不會冷了。」瑞微笑著迎接他們,絲毫不介意他們兩個人抱在一起。
易靈卻介意,柔若無骨的易雪抱在懷里很舒服,如果不是在人前,他肯定不會放手。但從骨子里來說,易靈還算是一個比較保守的人。像早上生那種事情,幾乎足夠讓他尷尬上幾天。不過可能是因為那杯茶的關系,現在他覺得心里輕松了些。
易雪順從易靈的心意,從他的身上滑下來,同時在盤算晚上怎麼去殺瑞。
瑞優雅地走在前面,一個男人很難做到這種女性化的優雅,好像他天生就該是女人一樣。
午飯的風格就跟早飯一樣,完全沒有種植出來的東西。能夠這麼徹底在餐廳上摒棄植物,沒有一點能耐是做不到的。
「請問,能讓我在這里四處參觀一下嗎?」在飯桌上,易雪這樣問道。
「這個……」看瑞的樣子,似乎有些為難。「因為有些房間長期空關著,而我一個人又實在是忙不過來,所以有的地方比較髒。」
「沒事,我們只是隨便參觀一下。」易靈附和道。他頓了一下,又能說道︰「當然,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見易靈開口,瑞的態度馬上生轉變。他微笑著說︰「沒什麼不方便,吃好飯,我們一起去參觀吧。」
易雪微笑著說︰「那實在是太感謝了。」只要看一遍,她就能把地形完全記熟,到時候殺他就方便了。
可自己究竟為什麼這麼厭惡他呢?易雪懶得去想了,有生以來第一次這麼討厭一個無關的人,想殺的話,那就去殺吧。
個旅館分成五層,從二樓到四樓的近百個房間都作為住宿之用。每間房間都有各自的不同風格,不像一般的旅館那樣整齊劃一。從巴洛克到波西米亞,從漢唐之韻到和風,世界各地的主要風格都能在這里找到範本。這里的設計者似乎沒把房間的設計當是一件工作,而是當作一種創作,但又沒有豪華到根本不像是給人住的。
「真是厲害啊。」易靈忍不住感嘆道。
「謝謝。」听到易靈的贊美,瑞透出自豪的神采。
這里所有房間都是由歷代管理者親自設計並裝修的,而旅館內的所有陳設,包括各種畫和瓷器也都是管理者親手制作的。可以說,這旅館的一切都是管理人的作品。當得知這些時,易靈不禁問道︰「這其中有你設計的嗎?」
「你所住的那個房間就是我最得意的作品。」瑞微笑著回答,「你還算滿意嗎?」
「當然,感覺就像是回到了家一樣。」說這話時,易靈忍不住看了易雪一眼。
「那太好了。就把這里當家住下吧。」
「那麼,那些管理人的畫像也是自己畫的?」易雪插嘴問道。
「嗯,美術是這里的管理者的必修課之一。管理人要教會下任管理人所有技能之後才會放心離去。」瑞臉上的笑容絲毫不減,「不過畫卻是下任為前任畫的,直到畫得前任滿意之後才能掛出來。」
「我想呢,難怪總覺得這些人畫得都像,原來是一脈相承的。」
「易雪小姐,你還真是敏感啊。」
易靈覺得這個詞似乎是用錯了,用「敏感」來形容總是有點不對勁。一想到瑞是個外國人,他便釋然了。
既然是走馬觀花下,但參觀完近百個房間就花了一整個下午的時間。當來到五樓時,瑞看了一眼鐘,說道︰「上面都是一些還沒完成的房間,算是留給下一任的遺產,要等下一任來修葺了,沒什麼好看的。時間不早了,你們也該餓了吧。」
易雪總覺得他像是有意不讓他們看五樓,恰好就是在逛到這里時到了吃飯的時間,簡直就像是事先算好一樣。不過,即使他要隱瞞什麼,跟易雪也無關。
易雪關心的就只是晚上的暗殺。
「請問。」易雪說道,「瑞先生您是住在哪間房間呢?如果說有什麼事的話,到哪里去找你呢?」
「這個嘛,你用內線電話撥o找我就行了。至于住在哪里,管理員住得很隨便的,這里這麼多房間,住哪一間都一樣。」
易雪現這話說的有問題,既然有內線電話的號碼,那說明房間應該是確定的,又怎麼能說住得隨便呢?唯一的解釋就是他不想說,所以隨口編了一個慌。不過這可能是臨時想出來的,因為他沒有太過考慮這句話的邏輯性。而一般人也都只會注意前半句,像易靈就沒有察覺出問題。
「這麼多房間,在這麼一個小鎮里,平時都住得滿嗎?」回想到白天時街上冷清的樣子,易靈心中產生了這麼一個疑問。
「別看現在這樣,到了開會或是節日的時候,還只有大人物才能住進來了呢。」瑞注意到易靈肩膀上落了一點灰塵,伸出玉手輕輕拂去這片灰塵。這動作讓易靈一愣,雖然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總是覺得有些別扭。
瑞倒是十分自然,神情一點都沒有改變,倒讓易靈覺得自己想太多了。
在下樓時,他們路過一個窗口。易靈無意中向外一看,一個人站在雪地上,正盯著他們看。
「這人是誰?」天色昏暗,但易靈還是分辨出他就是早上的那人,那一頭亂蓬蓬的頭明顯的特征。
瑞看了一下窗外,似乎皺了皺眉。因為憑易靈的眼楮也只是仿佛看見他的眉頭皺了一下,所以只能說似乎。
「沒事,他不敢怎麼樣的。」瑞平靜地說,「除非他想與這個鎮為敵,我想他應該沒有那個本事吧。」想了一下,瑞又說道︰「我也提醒你們一下,除非是別人先動手,不然可不要去和別人爭斗。」
「誰會無緣無故去打人。」易靈無奈地說,難道自己給人的印象就這麼靠不住。
「不會嗎?那就完全不必擔心了,去吃飯吧。」說完,瑞走向廚房。
「我也去幫忙。」有過昨晚的經歷,瑞便不再拒絕易雪。
「那我也……」易雪還沒說完,就被兩人打斷了。
「你就等著吃吧。」
……
廚房里,雖然總是在處理肉類,但卻沒有在牆壁上留下任何油煙的痕跡。主勺的人是瑞,易雪就算想幫也幫不上忙,她所能做的就只有切切肉、去去內髒之類的活了。
「你們做過了嗎?」
易雪手中的刀一歪,切在了手指上,鋒利的刀把手指給切掉一截。若是在以前,她根本不會犯這樣的錯,但現在不知怎麼的,精神力越來越弱。白天易雪曾經想用殺氣驅趕走陳償,但現自己已經不再能做到以前那種程度。就好像劉鏡蘭所說的,自己的退化極其驚人,難道就是因為產生了依賴易靈的念頭?
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易雪看了看瑞,後者正在專心致志地看著鍋,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看都不看易雪一眼,好像什麼話都沒有說過。
趁瑞不注意,易雪迅讓手指再生。同時也在奇怪,自己什麼時候開始有耳鳴這個毛病,似乎听力系統沒有問題啊。
「果然是沒有嗎?」
聲音剛一入耳,易雪便迅轉頭,正好看見瑞的嘴閉上。
「誰說沒有。」易雪反駁道,「今天早上你應該也看到了,我們可是新婚夫婦啊。」
「哦。」瑞隨口回答,從他的態度可以看出他根本不信。
「這事情跟你又有什麼關系,要你來管。」易雪冷冷地說。
「沒什麼,我只是有些疑問罷了。」瑞回答道,「雖然你們很親密,但做過跟沒做過的,在態度上可是會本質上的改變的。」說完,瑞微笑了一下,這個表情跟目前的氣氛一點都不相符。
易雪看了的刀,長三十厘米,重量不明,鋒利程度足夠斷骨。易雪相信,這把刀一定會是一件出色的殺人凶器。
瑞臉色一變,臉上流露出少見的凶狠。這股凶殘甚至于仿佛有形有質一般,他俊美的臉上好像籠罩了一層隱隱約約黑氣。他不顧鍋里的東西,匆匆奔向外面。
「我還沒動手呀……」易雪來不及去思考這個,她扔掉刀,也奔向外面。
在另一邊,易靈坐在餐廳里,隨手拿了一份雜志看。上面寫的東西他完全看不懂,只里面的圖片。
易靈突然察覺到,一陣異樣的腳步聲正靠近自己。雖然腳步聲的主人努力想不被人听見,但卻沒能逃過易靈的耳朵。而且這人比較愚笨,居然正面靠近易靈。他以為被雜志遮攔住視線,易靈就看不見他,卻沒料到自己的腳已經被易靈看到。
易靈不動聲色地繼續看雜志,同時開始蓄氣。會這樣鬼鬼祟祟的家伙,絕對不會是什麼好人。
數著那個人的呼吸和腳步,易靈默默地等待那人動手的一瞬間。
「靈!」瑞突然出現,大叫道︰「當心!」
偷襲者和被偷襲者都被嚇了一跳,偷襲者提前動手。易靈的頭猛地向後一仰,只見眼前寒光一閃,手中的雜志被分成兩半,露出一個胡子拉碴的臉,就是那個司機。同時他以椅背為支點一個後空翻,腳向上撩起,踢向司機的臉。
下落的一刀還差十幾厘米就要砍中易靈的腿,但在此之前司機的頭會先被踢飛。易靈還沒踢中司機,司機就已經能夠感到一陣逼人的炙熱。在迅估計了雙方的下場之後,那司機明智地收手,向後退開。
易靈用手在椅背上一撐,翻身站在椅背後。
此時易雪也已經趕到,她咬破手指,迅靠近司機。瑞直接跑向易靈,站在易靈身邊。
司機迅估計了一下情勢,自己是絕對打不過三個人。出口方向有易雪,另一邊是易靈和瑞。他已經無處可逃了。
「你到底是什麼人,想干什麼!」易靈說道。
那司機並不回答,易雪靠近到一定距離後,手一揮,數滴鮮血向那人濺去。
作為有一定常識的能力者,那司機是絕對不會沾這個東西的。他以和自己健壯身體不符的敏捷避開了這血,然後朝一堵牆跑去。
幾道寒光閃過,厚達幾十厘米的牆被切開一個洞,司機剛想從洞里鑽出去,突然現有一棵樹擋在外面。他來不及多做考慮,隨手一揮,一人合抱的大樹被攔腰截斷。他縱身一躍,躍出房間。
待易靈追出去,他已經消失在夜色之中。院子里的植物,凡是擋到他路的一律被攔腰砍斷。雖然雪地上的一行腳印非常顯眼,但易靈卻沒有打算去追,因為瑞的精神狀態有些異常。
瑞輕輕地撫模著這些植物的斷處,眼楮里充滿悲戚,好像被腰斬的是他的親人一般。淚珠在眼眶里打滾,若不是有兩人在場,這眼淚肯定就要像斷線的珠子一樣落下來。
「不要這麼傷心,被破壞了,再可以重建。」易靈安慰道。
不過這安慰似乎起了反作用,瑞怒道︰「你這說的是什麼話,他們死了,難道還能重生嗎!」
易靈一愣,說道︰「這些只不過是……」
「他們都是生命啊!」瑞悲傷地看了這些植物一眼,跑回了旅館里。
易靈莫明其妙地呆在那里,在他的心里,生命是從來不會和樹、花這一類的東西聯系在一起。對于他來說,所謂生命,那只能是在指人類。
易雪終于明白,為什麼他會是一個肉食主義者,他根本就把植物當成了同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