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狼傳說 楔 子

作者 ︰ 滿座衣冠勝雪

雷鴻飛與往常一樣,從自己住的竹苑出來後便駕車直奔梅苑,去看望在家休養的凌子寒。文字首發

自從去年從弓島回來,凌子寒的病情就非常嚴重,在醫院里曾經數次病危,好不容易才搶救回來,住了大半年的院,他才獲準回家休養。直到現在,一年過去了,他的身體恢復得非常緩慢,雷鴻飛一想起就滿心焦慮,卻又無能為力。他現在能做到的就是只要在北京,必定每天都去看望凌子寒,陪他說說話,以幫助他的心理創傷能夠逐漸好轉。

凌子寒出院後有很長一段時間不願走路,一直坐在輪椅上,直到最近才願意站起來行走,但他極度虛弱,能走動的時間很少,大部分時間仍然躺在床上,幾乎每時每刻都經受著痛苦的煎熬。他吃很多藥,打許多針,不知不覺就會昏睡,然後又在噩夢中驚醒。他比以前更加沉默,這讓每個關心他的人都感到不安,而雷鴻飛在不安之外還多了一份悔恨。

走進凌毅的別墅,客廳里只有童閱在吃早餐。這位年輕的醫學專家輕聲告訴他,「子寒還沒醒。」

雷鴻飛微微點頭,低聲問︰「他睡得好嗎?」

童閱神情黯然,「應該是不可能睡得好,但他從來不說,我們很難判斷。」

雷鴻飛緊皺雙眉,坐到餐桌邊。童閱問他,「你吃過早餐沒有?」

「吃了一點。」雷鴻飛擺了擺手,「你別管我,我沒事。」

「嗯。」他不是外人,童閱也就沒跟他客氣。自從凌子寒受傷以來,他們每個人都吃不下,睡不好,心情一直很沉重。他每天都有手術,不吃東西就不可能有體力支撐,因此才會勉強自己按時作息,盡量保持精力。

兩人默默地坐了一會兒,衛天宇從二樓的臥室出來,走下樓梯。他瘦了很多,眉宇間帶著濃重的憂慮。雷鴻飛關切地問︰「子寒怎麼樣?」

衛天宇嘆了口氣,「還是那樣,沒有好轉,也沒有惡化。」

「沒惡化就是好消息。」童閱安慰他,「只要穩住了,以後就會逐漸恢復的。」

「希望能這樣。」衛天宇坐到餐桌旁,端起牛女乃杯喝了一口,抬頭看向從廚房出來的趙小蘭,「給子寒熬的粥做好了嗎?」

「好了。」趙小蘭連忙點頭,「我放在煲里溫著,隨時都可以吃。」

「謝謝。」衛天宇的聲音很溫和。

趙小蘭的眼圈紅了,雖然凌子寒回到家已經將近一年,可她仍然一想起就會難過。她害怕自己的眼淚會讓衛天宇難受,便轉身退回廚房,半天也沒出來。

衛天宇的神情很平靜。凌子寒目前已經沒有生命危險,接下來要做的是後續治療、長期休養與復健,這將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需要極大的耐性、毅力與信心,這些他都有,所以他雖然擔憂,卻不再像過去那麼焦慮。

雷鴻飛心里很苦澀,卻沒辦法多說什麼。他想上樓去看看,可又知道凌子寒睡得很不安穩,稍有動靜就會驚醒,因此不敢上去打擾。

衛天宇理解他的心情,便輕言細語地把凌子寒的情況告訴了他,「子寒昨天晚上喝了半碗野菌湯,吃了一點素燒蘆筍,夜里睡得還可以,中途只醒了兩次,喝了一點水,我陪他說了會兒話,他又睡著了。」

童閱感到很欣慰,「這是很好的情況了,看來他正在好轉。」

雷鴻飛听了,心里也覺得好過了一些。他正要說話,衣袋里的手機響了。他父親雷震嚴肅地說︰「你立刻到我辦公室來,有重要的事。」

「是。」雷鴻飛立刻起身,對童閱和衛天宇說,「我先走了,回頭再來看子寒。」然後便走出門去。

他駕車直奔國防部,從地下車庫乘電梯到雷震的辦公室。那位陸軍上將雙眉緊皺,看著兒子坐到面前,便沉聲道︰「昨天夜里,林靖的家被恐怖分子襲擊,他的父母、伴侶、兒子都慘遭殺害。」

「什麼?」雷鴻飛驚得跳了起來,「誰干的?」

「目前還沒有太多線索,新疆的軍隊、國安、公安、武警都已經出動,封鎖邊境,全面搜捕。」雷震輕嘆一聲,「林靖的家人死得很慘,尤其是他的伴侶,那是個優秀的小學校長,被恐怖分子把全身骨頭打斷,砍了五十八刀,還有他們不滿三歲的兒子也被刺了二十一刀……」

「那幫狗娘養的。」雷鴻飛一拳砸在桌上,「我要求帶隊去新疆,幫林靖報仇。」

「林靖有隊伍,你現在也不再是突擊隊長了,別沖動。」雷震瞪他一眼,「你現在立刻去烏魯木齊,一是代表國防部慰問林靖,二是協助他控制住新疆反恐大隊官兵們的情緒,如果林靖有什麼困難或者有什麼要求,你都要幫他解決。」

「是。」雷鴻飛立刻起身敬禮,然後離開。

他直奔軍用機場,乘專機飛往新疆。在機上,他接通了新疆軍區司令部的電話,詢問了這起滅門慘案的詳細情況。

恐怖分子的囂張激起了所有軍警與情報部門的憤怒,新疆各地都已布下天羅地網,一定要找到這幫罪犯,為林靖報仇。

雷鴻飛冷靜地听完,關切地問︰「林大隊長呢?他在哪里?現在情緒怎麼樣?」

「他在刑警隊的驗尸房。」那位司令表情凝重,「他剛剛才趕回來,看上去還比較冷靜。」

「好,我一到烏市就去看他。」雷鴻飛說完,便結束通話。

他看著窗外的萬里晴空,心里不禁想起初見林靖時的情景。那是幾年前在西北荒山中進行的一次演習,他們是對抗的兩方,雖然綜合判定最終是閃電突擊隊取得了勝利,可雷鴻飛率領的特勤小分隊卻陷入埋伏,差點被林靖連鍋端,可謂是險勝。他們本來彼此不服,經此一戰,頓時英雄惜英雄,成了朋友。雖然一東一西遠隔萬里,可只要雷鴻飛到新疆或者林靖去北京,兩人總會抽時間一起吃頓飯,聊聊天。這一年來,雷鴻飛惦記著凌子寒的病情,基本上沒與林靖聯絡過,沒想到竟然會出這麼大的事。想到林靖一夜之間家破人亡,他心里一揪一揪地疼,恨不得插翅飛到他身邊,盡力給他安慰。

兩個小時後,雷鴻飛到達烏魯木齊,從機場直奔刑警大隊。這里已經擠滿了人,大部分是警察和軍人,還有聞訊趕來的大批平民。公安局長接到軍區司令員的電話,特意等在門口,等他一到就把他帶上了樓。

雷鴻飛無心去听他對案情的介紹,直接問道︰「林大隊長呢?」

局長也沒有多話,立刻將他帶到法醫處的停尸間。這里到處都是冷冰冰的,彌漫著一絲奇怪的氣味。雷鴻飛輕輕推開門,悄無聲息地走了進去。

里面只有林靖一個人是活著的生命,幾張台子上都有死者,以白布覆蓋著。林靖站在一個台子旁,白布拉開了一角,露出了死者的臉,他始終低頭凝視著,就如一尊雕像般一動也不動。

雷鴻飛走到他身後,小心翼翼地叫道︰「林靖。」

林靖沒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頭看了一眼。他那俊美絕倫的臉蒼白得可怕,雙眼微紅,卻清澈透亮,看得出來,他的情緒並未失控。雷鴻飛走到他身旁,低低地道︰「我為你家人的不幸感到難過,你……節哀,有什麼需要盡管跟我說,我會盡全力做到。」

林靖的目光又投向台子上的死者,沉默了很久才輕聲說︰「謝謝。」

死者是他的伴侶,其狀慘不忍睹,他的目光卻無比溫柔,仿佛他心愛的人只是在沉睡,很快就會醒來,繼續與他幸福地生活。

雷鴻飛只看了一眼便移開視線,心里想著,如果是自己心愛的人變成了這個模樣,自己一定會瘋,肯定是不顧一切地帶人去找元凶首惡,滅了他滿門都不能消心頭之恨,可林靖卻能這麼冷靜,真叫人佩服。

林靖看了很久,轉身走到另一張台子邊,撩開白布一角,端詳著慘死的稚齡幼子。那是他的兒子,五官跟他很像,俊逸秀美之外還多了幾分稚氣,這時卻已不成人形。林靖伸手輕輕撫模著兒子僵硬的傷痕累累的臉,眼中柔情似水,充滿慈愛地說︰「兒子,你跟你爺爺女乃女乃和爸爸在一起,他們仍然會一直愛你,你以後都不會疼了,不會疼了……」

他的聲音很輕,語氣也很平靜,雷鴻飛卻听得眼里一熱,心里難過得不行。他走上前,緊緊攬住林靖的肩,沉痛地說︰「林靖,你別悶在心里,有什麼都痛痛快快地發泄出來吧。你可以哭,可以喊,可以罵,就是別這麼憋屈,好嗎?」

林靖緩緩地把拉開的白布蓋好,冷靜地要求,「別讓人進來。」

雷鴻飛以為他要大肆發泄一通,立刻點頭,「好,我不會讓任何人進來。」

林靖听到他的保證,忽然身子一晃,便軟軟地倒了下去。雷鴻飛大吃一驚,攬著他的手使出全力將他托住,這才沒讓他倒到地上。

「林靖,你沒事吧?我送你去醫院。」雷鴻飛焦急地問著,就想把他抱起來。

林靖只覺得眼前直冒金星,腦中天旋地轉,但神志卻很清醒。他閉著眼楮,靠在雷鴻飛的臂彎里,低聲說︰「不用,我穩一下就行。」

雷鴻飛將他扶到牆邊的椅子上坐下,輕手輕腳地走到門口,將房門開了一條縫,對外面的公安局長說︰「給我一杯熱牛女乃,所有人都別進來。局長,你們也別守在這里了,該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回頭有什麼事我們再商量。」

局長馬上點頭,立刻吩咐人去辦。很快,熱氣騰騰的牛女乃就送了上來,雷鴻飛將房門鎖上,端著杯子來到林靖面前,輕言細語地說︰「來,把這個喝下去。」

林靖閉著眼楮,微微搖了搖頭。他的臉色更加蒼白,看上去就像沒有生命的玉雕,讓雷鴻飛倏地想到了病重的凌子寒,不由得無比擔心。他本能地伸手摟住林靖的肩,另一手將牛女乃杯子送到他唇邊,輕聲勸道︰「喝一點,不然你會撐不住的。」

林靖聞到濃烈的牛女乃氣息,頭腦中更加暈眩,自己也明白這樣下去不行。父母、伴侶、兒子的後事還要辦,仇人還要殺,他不能就這麼倒下。雖然心里仿佛堵著千斤大石,他仍然張開嘴,硬逼著自己將那杯牛女乃喝了下去。

雷鴻飛將空杯放到旁邊的桌子上,溫和地說︰「你先去休息一下吧,這里交給我。」

林靖微微搖頭,聲音喑啞,「我想在這里陪陪他們。以前我總是忙工作,成天待在部隊,很少回家,現在……他們不在了,讓我最後再陪陪他們。」

雷鴻飛喉頭發哽,再也說不出話來。他拉過另一張椅子,坐到林靖身旁,輕輕地說︰「我跟你一起陪他們。」

林靖沒有拒絕,只是默默地看著眼前的四張台子,看著被白布遮蓋著慘死的家人。雷鴻飛也不再說話,一直陪在他的身邊。

他們坐了一天一夜。當林靖走出去時,腳步沉穩,神情剛毅,仍然是那個令恐怖分子聞風喪膽的「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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