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橫江湖廿年,殺手謝幕東京。文字首發」
「巔峰對決,鬼秋與風魔決戰東京。」
「鬼秋一生不敗,創下輝煌戰績。」
「鬼秋最後一戰,風魔雖敗猶榮。」
「從容赴死,殺手英雄相惜,鄭重訣別。」
「猶如神話傳奇,場面催人淚下……」
看著那一個個大字標題,雷鴻飛黑了臉,「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有關昨晚「鬼秋與風魔之戰」的新聞充斥著所有媒體,記者們妙筆生花,寫出來的文章堪比傳奇小說,充滿了浪漫英雄主義風格。與之相比,「中國名將顯威,野狼力擒鬼秋」之類的報道都不再引人注目。
各家電視台都在反復播放鬼秋與風魔在帝國前景酒店大門前分手道別的情景,收視率奇高。
幾乎在所有的報道里,記者都強調鬼秋即將被押回北京,很可能會被處決,一代傳奇就此終結,令人扼腕痛惜。
即使進入了高科技時代,古老的尚武精神仍然令人熱血沸騰。一大早,便有不少人手持標語和報紙上的大幅照片在中國大使館門前示威,要求釋放鬼秋。
這個場面太詭異了,不過想到在美國經常發生連環殺手受審時,有不少人在法院外面示威,聲援凶手,堅決反對判處死刑,使館里的所有人雖然不理解這些人的思維,但也沒那麼詫異了。
雷鴻飛還是暴跳如雷地大罵了一陣「是非不分的混賬東西」,連記者帶外面的示威群眾都沒能幸免。
林靖見他毫不留情地罵人,心情頓時大好,陪著罵了一會兒,便勸他息怒,「你跟他們賭什麼氣?咱們該干什麼就干什麼,別受那些影響,反正他們又不敢沖進來。大使館可是我國領土,神聖不可侵犯,如果有人敢往里沖,那就是恐怖分子,我立刻下令開火。」
「嗯,那倒是。」雷鴻飛的氣馬上消了,轉頭問他,「你吃早餐沒有?我餓了。」
「沒有,一起吧。」林靖起身,禮貌地向大使館工作人員點了點頭,就走了出去。
大使一早就出去忙工作了,這里基本上以雷鴻飛和林靖這兩個將軍為主導,不僅沒人過問他們的行動,而且都比較服從命令,所以當雷鴻飛進了廚房時,那位特級廚師便熱情地對他說︰「將軍,你要的菜我都燒好了,現在就給你端上去吧。」
林靖很快就找到了放著飯菜的桌子,然後微微皺了皺眉。那些全是素菜,卻都屬于山珍級別,沒有油水,但營養豐富,便于消化。軍人的屬性都偏向于食肉動物,這些菜顯然不是為雷鴻飛或者林靖準備的。
林靖疑惑地轉頭看雷鴻飛,「你什麼時候改吃素了?」
雷鴻飛干咳兩聲,這才笑著說︰「最近有些累,吃得太油膩了有點反胃。」
「哦?」林靖打量著他,「听上去像是胃病,吃過藥了嗎?」
「吃了。」雷鴻飛在他明亮目光的掃視下有點心虛,「反正這是早餐嘛,吃點素對身體有好處。」
「倒也是。」林靖沒有再追究,跟他一起走到餐廳,看著工作人員把飯菜端過來,放到面前。
在使館工作的廚師都是手藝一流,通過專門的考試後才派出來的,這一桌素菜和野菌湯色香味俱全,讓林靖胃口大開,吃了一會兒就露出了愜意的笑容,抬頭對雷鴻飛說︰「你現在對吃已經很有研究了嘛,這菜安排得不錯。」
雷鴻飛正在緊張盤算著怎麼避開林靖,交代廚師重新再為凌子寒做菜,听到他的話,心里一跳,趕緊掩飾地干笑幾聲,「你喜歡就好。」
林靖一挑眉。這小子神情詭異,態度曖昧,笑容勉強,措詞不當,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呢?要說是因為抓住了鬼秋而變成這樣,他怎麼也不會相信。鬼秋是他抓的,雷鴻飛有什麼必要這麼激動?再說了,當年這位突擊隊長親手活捉了海因茨,也沒看他有過什麼異常。他們干這行的,生擒的、擊斃的人多了去了,早就習以為常,不可能為了這麼點小事就有了這麼大變化。
兩人各懷心事,沒像往常那樣閑聊或者談工作,安安靜靜地吃完飯,一人喝了一碗湯,就結束了早餐兼午餐。
雷鴻飛如釋重負,起身對他說︰「我去看看鬼秋,今天接著審。」
林靖點了點頭,卻看到他並沒有上樓,而是去了廚房。他坐在那里想了一會兒,仍然不得要領,也起身往廚房走去。
雷鴻飛已經上樓了。廚房里仍然忙得熱火朝天,擇菜、洗菜、切菜的都在忙,廚師也在灶上燒菜,抽油煙機轟轟的響,大家都沒功夫理會站在門口的人。林靖走到主廚身邊,閑閑地問︰「在做午飯?」
「是啊。」憨厚的廚師對他很恭敬,問一答十,非常詳細,「雷將軍讓我做幾個好菜,送到那個關著人的房間去。不是听說那人是個殺手嗎?居然只吃素,真奇怪。殺人的事都做,吃飯的時候倒講究不殺生了,這不是假惺惺,裝蒜嘛。」
「嗯,那你做好送上去吧。咱們優待俘虜,這是政策。」林靖鎮定自若地對他笑了笑,轉身離開了廚房。
他沒有上樓,而是走進了臨時辦公室。他努力控制著自己,冷靜地沏了杯茶,坐下來仔細思索,從昨天晚上雷鴻飛出現之後的表現一直想到剛才的情形。他雖然沒有刻意觀察,但只要一回想,就能憶起所有細節,那些表情、動作、說話的措辭與語氣,全都清清楚楚,記憶猶新。他可以肯定,雷鴻飛對那個鬼秋很不一般,絕對不是對一個犯案累累的職業殺手應該有的態度。
他喝了口茶,轉頭看向窗外,對著院子里盛開的鮮花出神。
雷鴻飛家世顯赫,再是大大咧咧,滿不在乎,骨子里也仍然有著貴族子弟特有的傲氣。三十多年來,他不遺余力地想要照顧的人只有一個,也只有那個人能讓他如此細致周到,體貼入微。
想到這里,林靖臉色變了。如果真是這個人,那他昨天晚上如果動作再快一點,就會將他當場擊斃。
冷汗頓時涔涔而下,林靖倏地站起來,急步走了出去。
廚師已經把幾個素菜做好,野菌湯還剩半鍋,由三個使館的工作人員端著托盤送上去。
林靖跟在他們身後,冷冷地走進囚室。
鬼秋已經醒了,半倚在床頭,眉宇間有著濃濃的倦意,雖然睡了這麼久,卻仍然沒有緩解他的疲憊。
林靖有些心疼,如果他就是凌子寒,以他那多病瘦弱的身體,經過這麼長時間高強度的戰斗與連續的長途奔襲,現在只怕會崩潰了吧?
雷鴻飛看見他,不禁愣了一下,隨即起身迎上去,笑著問︰「你怎麼來了?」
林靖對他有著強烈的不滿,故意質問他,「抓住了罪犯,照例應該突審的。這兩天你都泡在這里,據說是在收拾這個殺手。怎麼樣?問出什麼了?」
雷鴻飛一怔,趕緊搖頭,「沒有,他什麼也不肯說。」
林靖看著斜靠在床頭的人,面色更冷,忽然一個箭步躥上去,一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手模出手銬就往他腕上扣。
他就要逼著雷鴻飛親口承認鬼秋是誰。
雷鴻飛果然反應失常,沖上去就攔。林靖大怒,指著他的臉斥責,「姓雷的,你要搞清楚,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工作人員大吃一驚,連忙退了出去。雷鴻飛這才低聲下氣地說︰「這人身負重傷,已經沒有威脅了,用不著銬了吧?」
林靖見他還想糊弄自己,不由得冷笑,「那你打算怎麼抓住另一個人?」
雷鴻飛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說鬼秋的搭檔,不由得撓了撓頭。林靖突然出手,猛地將他推開,動作極快地一把銬住鬼秋的手腕,將他鎖到床頭。
雷鴻飛急問︰「你要做什麼?」
林靖哼了一聲,「當然是逼供。」
雷鴻飛左右為難,欲言又止。林靖看著他,滿臉不屑,「怎麼?心疼了?這人曾經潛入我們司令部,襲擊過你,打傷過你,讓我們蒙羞。就算你沒死,那也是奇恥大辱,你還一直護著他,到底是怎麼回事?總不會看上他了?」
雷鴻飛被他最後一句話問得無比尷尬,簡直要手足無措。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強自鎮定,嚴肅地說︰「林靖,你少胡說八道。審犯人的事我自己會做,你就不要管了。」
「就你?」林靖滿臉譏諷,「你這兩天都在干些什麼?簡直把這人捧在手心上照顧。別人不清楚,我還不了解你?你這輩子除了一個人外,對誰這麼細心,這麼好過?他是重大案犯,同伙還沒落網,當然要突擊審訊。你要下不了手,我來幫你。」說著,他忽然從腰間拔出搏擊刀,做勢便要向鬼秋刺去。
雷鴻飛沒想到他在自己的地盤還隨身攜帶手銬、刀子這些東西,猝不及防之下,立刻探手向他的刀抓去。林靖停了手,冷冷地看著他,「說吧,他是誰?」
雷鴻飛仍然裝傻,「鬼秋啊,亞洲頭號職業殺手。」
林靖怒極。雷鴻飛硬著頭皮站在那里,既不能讓開,也不便勸阻。林靖忽然輕輕地說︰「你知道嗎?前天夜里,我一見他就開槍,差點打死他。」
雷鴻飛一直不知道林靖生擒鬼秋的細節,乍听之下,臉色陡然大變,額上頃刻間沁出冷汗。林靖用力握住他的肩膀,冷峻地問︰「告訴我,他是誰?」
雷鴻飛非常聰明,已經明白林靖有了疑心,可卻無法說出凌子寒的身份,只能僵在那里,不言不動。
林靖很害怕。如果昨夜他真的擊斃了這個殺手,然後才發現其真實身份,那對他實在太殘忍了,會讓他以後的人生無比黑暗。他承擔不起那樣的後果。他寧願殺了自己,也不願意傷害這個人。
屋里一片寂靜,只有電視里的聲音清晰地傳出來。
片刻之後,凌子寒在雷鴻飛的身後說話了,「鴻飛,你讓開吧。林靖,鴻飛的確不能告訴你我是誰,這是紀律,你應該明白。」
他不再偽裝鬼秋的聲音,林靖馬上听出來了,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雷鴻飛如釋重負,回頭擰開了鋼銬,將凌子寒放開,然後退後兩步,把地方讓出來。
林靖看著眼前的人,走上前去試探地叫了一聲,「子寒?」
凌子寒嘆了口氣,微笑著點了點頭。
林靖的頭嗡地一聲,響成一片。混亂中,他猛地俯身抱緊凌子寒,整個人都在微微顫抖。
凌子寒理解他的心情,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背,「林靖,我沒事,你別想太多。」
林靖卻很郁悶,如果以後再遇到類似的事情,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毫不猶豫地開槍。他抱著凌子寒不撒手,背上冷汗直冒。
雷鴻飛不必再對林靖藏著掖著,心情十分愉快,笑著說︰「林靖,這事沒什麼,你本來就該這麼做。想當年,我參加圍剿金新月,我們突擊隊包圍了恐怖分子的巢穴,全力猛攻,當時,鬼秋也在里面。唉,我是後來才知道的,也跟你現在一樣,後怕加難受。不過,以後該開槍的時候,我可從來沒有猶豫過。再說了,這次咱們押鬼秋回去,那是肯定要斃掉他的,以後子寒就不是鬼秋,可以從江湖上退休了。所以,你以後見了那起子牛鬼蛇神,仍然要立刻開槍,千萬不要留情。」
凌子寒笑著附和,「是啊,林靖,鬼秋從此消失,你也不要再介意了。」
雷鴻飛說得輕描淡寫,其實當他知道凌子寒就是鬼秋時,也是出了一身冷汗,想起金新月的那次行動,想起國際刑警發出的紅色通緝令,想起很多國家歷次針對鬼秋的的追捕行動,他都感到後怕。在他眼里,恐怖組織不過是隱藏在暗處的跳梁小丑,國家機器卻無比強大,如果是數個國家聯合起來,凌子寒再強,也說不定會因一個疏忽而落入法網,被當作罪犯擊斃。現在知道凌子寒不必再用鬼秋的身份行走江湖,他也松了口氣。
林靖被他們兩人輪番勸解,心情才漸漸好了一些。他放開凌子寒,嘆了口氣,「你還是先吃飯吧,最近身體怎麼樣?」
「還行。」凌子寒微笑。
林靖和雷鴻飛把幾道素菜端過來放到凌子寒面前,然後坐下來陪著他又吃了點東西。雷鴻飛放下心中大石,開心得眉飛色舞,卻仍然對凌子寒的真實身份守口如瓶。林靖的心中有許多疑問,卻牢記保密條例,什麼也不問。
吃完飯,林靖出去了一趟,悄悄地找使館工作人員要了一副撲克,然後聲稱要協助雷鴻飛突審鬼秋,進了囚室後就緊鎖房門。
凌子寒仍然半躺在床上,林靖和雷鴻飛坐在床邊,三個人打斗地主,玩得不亦樂乎。
凌子寒很少說話,始終帶著微笑,看著林靖和雷鴻飛不斷斗嘴。
譬如雷鴻飛當了地主,總要自吹自擂一番,林靖就會譏諷地看著他,「這年頭,地主家也沒有余糧,你神氣什麼?」
如果是林靖當了地主,雷鴻飛便會親熱地對凌子寒說︰「咱們聯手,殺他個片甲不留。」
林靖對他很不屑,「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
等到凌子寒做了地主,還沒等雷鴻飛表態,林靖便大大地嘆了口氣,「我看到面前有一張茶幾,上面都是杯具。」
凌子寒看到雷鴻飛被林靖堵得一臉郁悶,接著又嬉皮笑臉地繼續耍賴,差點忍不住放聲大笑。
這真是一物降一物,看來雷鴻飛又遇到生命里的克星了,林靖也一樣。
看著兩人如此在意對方,他很高興,覺得眼前這兩位好友真是天作之合,可惜都懵懵懂懂的不開竅,不知什麼時候才會明白過來,修成正果。
玩了兩個小時,林靖和雷鴻飛都怕凌子寒太累,便把撲克收起來,讓他躺著好好休息。
凌子寒的身體很不好,這段時間舊病頻頻發作,雖然衛天宇與童閱保持著聯絡,對他進行了治療,但是只能暫時把病情壓制住,等回到北京後再進一步醫治。他努力忍耐著,不想讓好友們擔心,但身體每況愈下卻讓他難以長時間保持清醒。幸好現在是在中國大使館,有雷鴻飛、林靖和游弋、羅衣、趙遷在里里外外地護著,他能夠放下戒備,不再緊張,踏踏實實地入睡。
等到凌子寒睡著了,雷鴻飛和林靖才躡手躡腳地退出去,回到他們的辦公室。
大使館的武官過來找他們,有些憂慮地說︰「從今天凌晨開始,使館的監控系統受到多次攻擊,手法非常高明,我們根本防不住。指揮中心判斷,這事很可能是靈沙干的,目的是為了營救鬼秋。我們已經加強了安全保衛措施,但是,靈沙一直不露面,不知道他躲在哪里,正在策劃什麼樣的營救行動。此事十分重大,我們必須多加防範。」
雷鴻飛和林靖對視一眼,很冷靜地說︰「放心,只要鬼秋在我們手里,就絕不會讓人劫走。我們會仔細研究有關情報,即使暫時不能抓住靈沙,也可以守株待兔。如果他真敢到使館來劫人,我保證他有來無回。」
他說得斬釘截鐵,那位武官便放了心。
林靖神情嚴肅,沉穩鎮定。他始終沒有詢問,也不動聲色,但心里已經在猜測,那個大名鼎鼎的靈沙只怕就是與凌子寒生活多年的國安部技術專家衛天宇吧?
這樣的伴侶,真是令人羨慕。他默默的想著,不禁悠然神往。
雷鴻飛也出了一會兒神,忽然伸手重重一拍他的肩,感慨地說︰「靈鬼雙殺,縱橫江湖二十年,真讓人羨慕啊。」
林靖與他心照不宣,愉快地笑道︰「是啊,真讓人羨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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