啷一聲,一只雙耳花草花瓶在地上摔得粉碎,接著便是司徒青那低啞生澀的怒吼聲。「我為何要寄養在母親名下?我又不是沒有生母!爹爹也真是老糊涂了,竟然將我娘親棄之府外,真是何道理?!」
「哎喲我的好少爺,您別再亂說話了!」一旁伺候的小廝立馬將他的嘴給捂上,生怕他再說出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來。到時候,他們整個院子里的奴僕,恐怕都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以前少爺是府里的香餑餑,就算主母再不喜歡他,但是有老爺疼著慣著,少爺自然是春風得意。可如今,吳姨娘的恩寵不在,二夫人又懷了身子,主母又對少爺不聞不問,老爺自然就偏心一些。
若是以往,他們還會由著少爺這樣胡鬧,反正老爺也不會計較。但是少爺如今已經沒有了往日的恩寵,還這般冥頑不靈,那就是自尋死路了!
「你干嘛攔著我,找死嗎?」司徒青哪里肯咽得下這口氣,非要將事情鬧大不可。
「少爺啊,您快別作聲了吧!一會兒老爺回府來,听見了這些話,怕是又要動家法了!」
說到這家法,司徒青才收斂了一些。
他雖然還沒有領教過那家法的厲害,可是听府里的管家說,以往動用過家法的人,非死即殘。他還年輕,還有很多好日子過,他才不想死呢!
「別…別拿家法嚇唬我!本少爺可是太師府唯一的男丁,爹爹才舍不得動用家法!」盡管心有余悸,但司徒青卻是個盲目自信的家伙,仗著自己長子的身份,自然不把任何規矩放在眼里。
貼身服侍的丫鬟一邊打掃著屋子里的凌亂,一邊催促著道︰「少爺,時候不早了。夫人那邊想必已經等急了,您還是快些過去吧,免得誤了吉時。」
今兒個族里的很多長輩都到了,就是為了觀禮的。如今少爺還在這里鬧脾氣,這要是惹怒了那些老主子,那她們也要跟著遭殃了。
司徒青原本已經消了消氣的,但一提到這過繼之事,他就大為惱火。「我不要過繼到母親名下去,我要娘親!」
「少爺,您怎麼糊涂了!吳姨娘犯了大錯,老爺說再也不許她踏進太師府一步!您就算有不滿,也不能這麼明目張膽的跟老爺作對啊,這對您又能有什麼好處?再說了,能過繼到主母名下,也是您的福氣。跟著夫人,您的身份就由庶子變成了嫡子,將來這家業,您繼承得名正言順,別人也不會說什麼閑話了…」司徒青的女乃娘鄧氏從外面進來,見到他仍在鬧,只得苦口婆心的勸導。
司徒青咬著牙,半晌沒有說話。
女乃娘說的沒錯,他現在的身份的確不怎麼光彩。若是能夠養在嫡母身邊,那就是嫡子,是可以上族譜的。想到司徒錦也是因為其母抬了位份,才由庶女變成了嫡女,成為爹爹疼愛的女兒,他便有些動心了。
鄧氏見他有所動搖,便接著勸道︰「少爺,奴婢知道您心里的苦。姨娘的事,老爺很是痛心,但哪個男人能夠忍受被戴綠帽子的?沒有遷怒到少爺您身上,已經是萬幸了。少爺若真想要盡孝,大可先討好主母,在府里站穩腳跟。有朝一日,老爺夫人不在了,那府里還不是您說了算?要想接姨娘回來,那也是輕而易舉的。」
「媽媽說的有理!」司徒青的情緒漸漸安定下來。
「還不快給少爺更衣,待會兒誤了時辰,可有你們好看的!」如今吳氏不在了,鄧媽媽就成了這院子里資格最老的,說起話來也是最有力的。
那些小丫鬟立刻找了最體面的衣裳給司徒青換上,然後再給他梳理好了頭發,這才退到一邊。
「鄧媽媽,這院子里的事情,以後就交給你了。對了,你私底下出去找找娘親的下落,先將她安置好了,千萬別讓她吃一點兒苦。」對于自己的生母吳氏,司徒青還是很有感情的。畢竟十幾年的母子感情,不是說割舍就能割舍的。
鄧氏應了下來,幫司徒青打點好了一切,便悄悄的從後門溜了出去。
前廳之中,司徒長風已經下朝回來,正與族里的長輩們喝茶聊天。周氏及一並子女在一旁恭敬地伺候著。
司徒錦跟在江氏的身後,一直低眉順眼的,沒什麼多余的表情。司徒芸司徒雨姐妹倆眼中充滿著不屑和不耐煩,而司徒嬌司徒巧則是滿滿的羨慕。
當司徒青踏進前廳的時候,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他一人身上。
「怎麼這時候才來,竟然讓族里的長輩好等?真是沒半點兒規矩!」司徒長風本來對這個兒子失去了信心,如今看到他愈發的不懂事,心里就有氣。
周氏倒是笑得大方得體,在一旁替司徒青開解。「青兒雖然是個男孩子,但也是需要時間梳洗梳洗的。瞧他今天這身打扮,定是費了一番心思的。這般精神奕奕的樣子,才像個正經的嫡子嘛!」
周氏說這番話的時候,眼楮一直在江氏的肚子上掃著。
許嬤嬤說那香囊已經送過去有一段時日了,為何還沒什麼動靜。看江氏那愈發紅潤的臉龐,周氏心里就嫉妒的要發狂。
司徒錦感受到周氏不善的眼光,緩緩地抬起頭來。迎上那雙志得意滿的眼楮,她的嘴角勾勒出淺淺的痕跡。
就先讓她得意吧!
司徒青會不會是個乖巧孝順的,那還有待商榷。將來能否為周氏所用,還是個問題呢!她以為將庶子養在自己名下,地位就穩如泰山了?始終不是自己親生的,人心隔肚皮,司徒青是福是禍還說不準呢。
「兒子給父親母親請安,給各位長輩請安!」司徒青一改往日的囂張跋扈,忽然變了個人似的,沉穩了起來。
司徒錦眼里滿是笑意,她打量著四周的反應,心想這司徒青身邊還真是有能人,居然能將他改造的如此穩重有禮,還真是不容小覷啊!
果然,司徒長風見到他這變化,也是欣喜不已。「起來吧…快過去個你母親磕頭,往後她便是你的嫡親母親,你可要好好的听她的話,切莫再胡鬧了!」
司徒青乖巧的來到周氏的面前,接過丫鬟遞上來的茶水,恭敬的敬上。「兒子給母親敬茶,以後還望母親多加教導孩兒才是!」周氏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但臉上卻笑容依舊。「青兒真懂事,是個好孩子。」
說完,拿過許嬤嬤遞過來的一塊白玉,親手給司徒青戴上,算是見面禮了。「這玉是上好的和田玉,希望我兒往後能夠發奮圖強,早已取得功名,也好光耀門楣。」
司徒青假意奉承了一番,表現得極為得體。
司徒雨不屑的冷哼一聲,然後依偎到司徒長風的懷里,開始撒嬌。「爹爹…女兒不要嫁到那勞什子的窮鄉僻壤去,您讓母親收回成命,好不好?」
原本是歡歡喜喜的氣氛,卻讓司徒雨一番話給攪合了。
司徒長風不滿的看著這個驕縱的女兒,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已經定下來的親事,豈能隨意更改?!」
「可是女兒身嬌肉貴,去那苦寒之地豈能受得了?再說了,女兒也舍不得爹爹您啊…」司徒雨知道此時不能太過放肆,只好取巧的撒嬌賣乖。
司徒長風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將司徒雨給拉到一邊。「已經決定的事,豈能更改?三日後男方就上門來迎親了,你還是回去好好兒準備準備,別在這里丟人現眼!」
司徒長風的狠話,徹底的傷了司徒雨的心。
她都這樣低聲下氣的懇求了,沒想到爹爹還是狠狠地拒絕了她,頓時心生憤慨,大聲的頂嘴道︰「我不嫁!要嫁,就讓司徒巧替我嫁!打死我,我都不會離開京城的!」
「你…」司徒長風氣得胡子一翹一翹的,恨不得一掌拍死這個逆女。
周氏見氣氛不對,立刻上前來勸阻。「好了好了,都是一家人,怎麼就吵起來了呢?雨兒你也是,目無尊長成何體統!再有不滿,也不能當眾頂撞你爹爹,你女戒都學哪里去了?」
司徒雨撅著嘴,看向周氏的眼神也非常的氣憤。
她的婚事,都是周氏在操辦,那人也是她選的。說到底,想要將她遠嫁的,就是這個嫡親的姨母!她真的不懂,周氏為何會對她下毒手,非要將她逼死才肯罷休!
「母親還真是賢惠,爹爹將這個家交到您的手上,您就是這麼對他的子女的?雖說我不是母親親生的,但至少也是有血緣關系的,您怎麼下得了這狠心,要將我嫁到那麼偏遠的地方去?」
周氏氣結,半天說不出話來。
司徒雨一向對她恭敬孝順,從未這麼跟她說過話。現在看來,這丫頭是有了自主意識,對她也開始怨恨起來。
「雨兒,你再若多說一句,就別怪爹爹不客氣,動用家法了!」司徒長風見她越說越不像話,便動了怒。
司徒雨也是倔脾氣,不肯服軟。「哼,我有說錯嗎?自打姨母進了府,這府里就愈發的不太平。二十歲都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能有什麼好的?說不定她就是個掃把星,所以才鬧得家宅不寧!」
周氏一听這話,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她可是從小嬌養大的大家閨秀,是別人眼里不可多得的才女。若不是眼光太高,一直挨到二十歲還未出嫁,豈會遭受這般無禮的抨擊?而這個拿她說事兒的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親姐姐的女兒,她的親外甥女,這叫她如何能不生氣?
「妹妹,你太過放肆了!」司徒芸也覺得司徒雨說的有些過了,便出聲阻止。
司徒雨瞥了自己的親姐姐一眼,抱著破罐子破摔的態度,出言諷刺道︰「姐姐,咱們倆才是最親近的人,你居然幫著一個外人來欺負我?哼,至于這樣討好嫡母嗎?你也是堂堂正正的嫡女,她不過是個繼室!她如今能這般對我,將來也會這麼對你!」
「你…」周氏氣得頭昏眼花,一口氣沒緩過來,便暈了過去。
丫鬟婆子們一陣手忙腳亂,好不容易才將周氏救醒。司徒芸也周旋在周氏身旁,一副孝女的模樣。「雨兒,你還不住口?!難道真的要動用家法,你才肯閉嘴嗎?」
面對這赤果果的威脅,司徒雨卻絲毫沒有畏懼。反正她已經是這樣了,還有什麼好怕的,還不如將心里的話一吐而快來得痛快。「爹爹若是覺得女兒有錯,盡管罰我好了。但是有些話,女兒還是要說的。女兒自認為沒做錯任何事,卻要被嫡母遠嫁,還是給一個糟老頭子做妾。女兒就算再不濟,也是太師府的嫡女,是丞相府的外孫,這樣被糟踐,難道爹爹就有臉子了?咳咳…可憐我一個沒娘的孩子,一輩子就這麼毀了。」
司徒長風有些不敢置信的望著這個女兒,被她的這番話給刺到了。「你說什麼?你母親要將你嫁給一個老頭子?還是小妾?你哪里听來的風言風語,你母親豈是這般不明事理的人?」
周氏虛弱的靠在椅子里,盡量減少著存在感。但是司徒長風那大聲的質問,還是讓她有些心虛。
這男方的情況,她一直沒有如實告訴司徒長風,也不知道這丫頭從哪里打听到的消息,居然知道這其中的內幕。
「爹爹…女兒好歹也是您的嫡女,這要是嫁過去,還不讓人給笑話死。爹爹的顏面又要放在何處啊?」司徒雨見司徒長風臉色變得陰沉,就知道自己的計劃奏效了,便繼續哭訴著,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周氏,你說,雨兒說的可是真的?」司徒長風可是個極要面子的人,哪里容許自己的女兒嫁得如此不堪,加上屋子里都是族里的老人們,都在看著自己,只好朝著周氏大聲質問道。
周氏捏了捏手掌心,虛弱的笑著回道︰「老爺這是怎麼了,難道還信不過妾身嗎?雨兒雖然任性,但好歹也是姐姐的骨肉,我又豈會那般狠心,為她尋這麼一門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恐怕是有人從中作梗,故意傳達了有些錯誤的消息給雨兒,才讓雨兒如此誤解于我吧…」
說著,周氏眼眶紅了紅,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
司徒雨听完周氏的解釋,心里更加的氣憤。她哪里會有這麼好心?那戶人家的情況,她私底下早就打听好了,又豈會有假?周氏如此抵賴,實在是可惡的很!
「爹爹…是不是女兒誤听,查一查不就知道了?」司徒長風身子一窒,覺得司徒雨說的在理。「好,我這就叫人去查。如果情況屬實,爹爹一定會為你主持公道。但若是有半句虛言,你可要想好了這後果!詆毀嫡母,這罪過可不小!」
司徒雨微微的縮了縮脖子,這會兒又變得膽小了起來。
但是為了自己的將來,她一咬牙,認了。「爹爹…女兒說的句句屬實,絕無半句假話!」
司徒長風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便讓自己的貼身小廝下去查去了。周氏見司徒長風居然不信任她,而听了司徒雨的話,去調查那戶人家的消息時,整個人都僵在了那里。男人果然不是個東西,需要你的時候,便覺得你什麼都是好的。一旦嫌棄起來,就什麼都不是!
司徒芸看著周氏那隱忍的憤怒,心里也暗暗吃驚。
難道真如雨兒所說的那樣,這姨母真的在背地里算計她?一直以來對周氏的信任和追捧,在此刻漸漸有了裂痕。
族里的長輩見了這場景,都不斷的搖頭。
「真是家門不幸,居然生出這等目無尊長的子孫來!」
「唉…還以為丞相府肯將小女兒嫁過來是看在太師府的面子上,看來這其中大有貓膩啊…」
周氏被打量的眼光包圍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她是天之驕女,何曾受過這般委屈?頓時心里一酸,眼淚止不住掉了下來。
「母親切莫傷心,三姐姐都是滿口胡說的。三姐姐,你還不過來給母親道歉?」在一旁看了好一會兒戲的司徒青總算是站了出來,說起了公道話。
但他的目的性太過明顯,討好的方式也欠思量。
司徒長風都還沒有給司徒雨定罪呢,他居然就先斬後奏,將所有的錯都歸到了司徒雨的身上,實在是有些欠妥。
司徒錦瞥了對面的這幾人一眼,有些無聊的揉著手里的帕子。
司徒雨自然是不會那麼輕易認輸,哪里肯給周氏道歉。「還真是會演戲啊?前幾日還在院子里鬧著不肯認嫡母,這會兒子倒當起乖兒子來了!哼,別以為你在想些什麼,我可不是三歲小孩兒,你這把戲還女敕了點兒!」
「你…好歹我也嫡子了,你竟然這麼跟我說話?難道就不怕將來嫁出去之後,沒有娘家可以依靠?」司徒青威脅道。
司徒雨很不屑的瞪了他一眼,道︰「喲,就擺起架子來了?爹爹還健在呢,你就這般心急,想要奪這家主之位了?」
平日腦子最不好使的司徒雨,這會兒倒是聰明了。
司徒青的臉色紅了又白,白了又轉青,恨不得上前去與司徒雨廝打在一起。但是為了給長輩一個好印象,他只好忍了。
女乃娘說的不錯,如今他地位不穩,羽翼未豐,還不能明目張膽的與那些正經主子對著干。可司徒雨也太過囂張了,他實在咽不下這口氣。
「爹爹…」
「爹爹…」
司徒雨和司徒青同時向司徒長風求助,鬧得司徒長風一個頭兩個大。
這時候,江氏體貼的走過去,扶著司徒長風坐下,又端上茶水給他壓驚。「老爺,切莫為了一點兒小事傷了身子。」
江氏的溫柔體貼,表現的恰到好處,讓司徒長風心里一暖。
這幾個孩子實在是太混賬了,簡直沒將他放在眼里。還是江氏溫柔細心,最得他的心。與周氏的精明能干比起來,他更喜歡江氏這樣的解語花。
眾人看著司徒長風對江氏的態度,一個個都嫉妒的紅了眼。尤其是周氏,她乃堂堂主母,居然讓一個妾出身的人壓過了自己,心里哪里肯甘心。
「你這個狐媚子,竟然當著眾人的面勾引老爺,太不像話了!」
一句話說出口,周氏就後悔了。
她平日里樹立起的賢惠大方,在此刻瞬間崩塌。
司徒長風也是一副見了鬼的模樣,看著周氏的時候有些不敢相信。她不是很溫柔很懂事,很知書達理的嗎?怎麼說出這般不中听的話來!
周氏咬著下唇,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
她怎麼就這麼沉不住氣,居然被江氏一刺激,就將心里的話吐了出來。這下子,恐怕她在司徒長風心里的形象,要大打折扣了。
江氏被指責成了狐狸精,臉色頓時變得蒼白無力。她眼眶中盛滿了淚水,嬌弱的模樣讓人心疼不已。「老爺,妾身沒有…」司徒長風被她這麼一哭,頓時心軟了,對周氏說起話來也多了幾分苛責。「你這是說的什麼話?江氏是平妻,怎麼就是狐媚子了?她如今有了身子,可經不起這麼折騰!」
周氏撇了撇嘴,有些憤憤不平。
當著這麼多長輩的面,他居然教訓起她這個嫡妻來了。江氏算個什麼東西,不過是個妾而已!說得好听是平妻,實際上也不過是比妾室高了那麼一點點,說起來還是半個奴婢,有什麼好神氣的!
不過,這些話她可不敢說出口。
如今已經惹得老爺不痛快了,她可不想再中了某人的計謀,徹底將自己打入冷宮。可是她不想惹事,偏有些木頭腦子的人想要替她出頭。
司徒青見嫡母被罵,為了表現自己的孝心,自然是要出聲相助的。「二夫人就算是平妻,但也屈居于母親之下,爹爹這麼做,豈不是寵妾滅妻麼?」
寵妾滅妻那可是大罪,是要受到嚴厲的懲罰的。自古以來,嫡妻的地位可是很尊貴的,大龍王朝也很重視嫡庶有別,對于寵妾滅妻的行為很為不恥。如今司徒青提到這個,無非是在諷刺司徒長風嫡庶不分,是個老糊涂。
司徒長風肯定是不干了,頓時氣得將手里的茶盞給扔了出去。「你個逆子,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難道你就不怕被有人之心听了去,在朝廷參上我一本?我怎麼就生養了你這麼一個大逆不道的兒子!」
司徒青原本是想討好周氏的,如今被司徒長風這麼一罵,心中很是不快。這拍馬屁沒有拍對地方,到給自己惹來了麻煩。
「老爺…妾身…妾身自知地位卑微,青少爺已經是嫡子,教訓幾句就好了,他還小,可經不起罰…」江氏以退為進,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低,就是想要引起司徒長風的憐惜之情。
果然,廳里的長輩都對她贊不絕口。
江氏本就是官家小姐,也是知書達理的。雖說沒有周氏的娘家後台硬,但卻比她懂事多了。所以那些族里的老人們,對江氏的表現都頗為滿意。
司徒長風听了這話,心里贊許的同時,也生了要責罰司徒青的想法。今兒個原本是個大喜的日子,唯一的庶子晉升為嫡子,可這個不成器的,卻一再的惹他生氣,不好好的教訓一頓,實在說不過去。
司徒錦看著江氏的表現,也甚為驚訝。
在她的印象里,江氏並不是個有心計的女人。可是今日她的表現太不尋常了,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司徒芸也覺得江氏變化不是一般的大,又想著司徒錦即將嫁入王府,心里的嫉恨更加的明顯。「爹爹…二娘也說了,青弟還小,您就大人有大量,饒過他一回吧!」
司徒芸居然也摻和了進來!
司徒錦微微抬眸,將司徒芸眼里的那抹得意收入眼底。看來,司徒芸也沉不住氣,想要出手了呢。
不過,江氏已經非以前那軟弱的江氏,對于司徒芸這點兒小把戲,還真沒有放在眼里。「老爺…這里這麼多長輩,他們的眼楮都是雪亮的。青少爺不過小孩子心性,您就別跟他計較了。」
小孩子心性,無非是在說司徒青的不穩重,都十四了,還這般不懂規矩。
司徒長風看著司徒青那得意的模樣,心里就有氣。加上這里這麼多長輩,如果他不處罰他,就更加證明自己是非不分了。「來人啊,將四少爺拖下去,打二十板子,以儆效尤!」
司徒青一听說要打板子,就慌了。「母親救我,救我。」
周氏听到他向自己求救,本想護他一護的。可是看到司徒長風那陰郁的臉色,就猶豫了。如果她要說情,老爺肯定會更加的生氣,覺得她搏了他的顏面。如果她順水推舟,說不定還能找回幾分顏面。反正又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打了就打了吧。
于是周氏淡淡的瞥了司徒青一眼,權衡利弊之後才說道︰「今日的確是青兒魯莽了,說錯了話。這二十板子太輕了,老爺不僅要打,還要多打幾下,也好讓他長長記性。雖然已經過繼到妾身名下,妾身也斷不會繼續嬌慣著他。都說慈母多敗兒,妾身也是萬萬不會護著的。」
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眾人難免對周氏高看了一分。
沒有假惺惺的為嫡子求情,而是為了司徒府的長遠作打算。她不愧是丞相府出來的嫡女,就是有遠見!
但司徒青卻不這麼認為。
他好心的為嫡母說話,得罪了江氏。如今要被罰,周氏卻見死不救,不但沒有為他說話,還要重罰。她的心還真是狠啊!
「我不服!我又沒有犯錯,為何還要責罰?!」這牛脾氣一上來,司徒青便失去了剛才的穩重,變得跋扈起來。
在座的長輩全都搖起頭來,覺得這庶出的到底是庶出的,怎麼都不像個嫡子。就這性子,要是將來當家,還不將整個家族都給敗了!
「長風啊,不是二叔說你,就他這樣的性子,叫咱們如何能將整個家族交給他?」
「是啊…到底是他生母出身太低,竟然將好好兒的一個兒子教成這個樣子!」
「難道司徒家要毀在他手里?若是太師府沒有合適的人選,不如在旁支挑個合適的過繼過來,也比這個強!」
司徒長風越听越覺得不對經,這些長輩是想將旁支的嫡子弄來繼承這偌大的家業啊。那怎麼成?他辛辛苦苦打拼出來的基業,怎麼能便宜了那些旁人?
「叔叔們嚴重了,總不過還是個孩子。以後跟著主母,好好地教養,定能成為棟梁之才的。如今說這些話,不是太早了些?」那些長輩們也是試探著問的,自然不想現在就把關系鬧僵了。于是又笑著奉承了一番,便接二連三的離開了。
司徒青到最後,還是挨了三十大板,在院子里行刑的時候,鬼哭狼嚎了好一陣。從那以後,他對周氏便恨上了。
「小姐,看來您的計劃奏效了呢。三小姐知道了男方是個什麼樣的人,恐怕是寧死都不會嫁過去的了…夫人,想必又要頭疼了!」緞兒服侍著司徒錦用膳,嘴巴依舊嘮叨個不停。
司徒錦微微一笑,道︰「這還不都是你的功勞?若不是你想辦法將這個消息透露給她,也不會有今日這場好戲。」
「跟小姐比起來,我的那點兒伎倆,不過是小巫見大巫。」緞兒謙虛的回道,並沒有因此而驕傲。
司徒錦對緞兒的態度很是滿意。
這樣一個知道自己本分的丫頭,是個可靠的。如果因為主子的一句夸獎,就得意忘形,那麼她斷然不會將這樣的人留在自己身邊的。
「听說四少爺的女乃娘偷偷出府去了?」
緞兒有些訝異,問道︰「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他雖然很混賬,但是對吳氏還是很孝順的。如今那吳氏被休棄,在外面自然過得不如意。他這個做兒子的,肯定會想辦法接濟一番。」司徒錦慢慢的解釋道。
緞兒連連點頭。「小姐,果然被你說中了。那鄧媽媽出了府,便拐進一個小胡同,好半晌才出來。听朱雀說,那隱蔽的住所里,的確住著吳氏。」
「還算他有些良心。」司徒錦淡淡的評價了一句。
「剛才听四少爺院子里的丫鬟說,四少爺回去之後,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呢!也是啊,剛剛被過繼過去,就挨了一頓板子,而嫡母還沒有幫他求情。四少爺心里,恐怕是恨透了夫人了!」
司徒錦自然是不希望周氏與司徒青聯手的,為了繼續離間他們之間的關系,她心中早已有了計較。
「你去把朱雀找來,我有事交待去做。」
緞兒應了一聲,便向著門外去了。不多一會兒,朱雀便睡眼朦朧的進來了。「小姐,您有事吩咐我?」
司徒錦漱了漱口,將其他人打發出去之後,才說道︰「司徒青已經找到了吳氏的下落,也搭上了線。你帶幾個人去吳氏那里,沒事兒給她找點兒麻煩,務必讓她認為,是周氏對她下的手。」
朱雀慢吞吞的應了,這事兒對她來說,簡直小菜一碟。
「另外,將他已經過繼給周氏的消息,一並告訴她。」司徒錦嘴角含笑的說道。
小姐這是要徹底讓司徒青與周氏反目呢!朱雀抬眼看了司徒錦一眼,對她的計劃佩服的五體投地。
才十四歲,就有了這樣的心機,真是不簡單啊不簡單!
「小姐,老爺剛才又去了二夫人房里,送去了好多東西。看來,二夫人是徹底的覺醒,不想繼續糊涂下去了。」朱雀的消息一向很快,她說出這話的意思,便是在安司徒錦的心呢。
這位小主子在府里生活的不易,稍有差池就會被人拿捏住把柄。如今江氏堅強起來,開始懂得利用自己的優勢爭寵了,也是一件好事。
起碼,小姐不用一個人單打獨斗,有了個幫手了。
司徒錦對江氏的改變也是樂見其成的,她盼這一刻已經盼了很久,總算是讓她給盼到了。想起今日江氏的那番舉動,她就無比的感動。
母親總算學會為自己爭取了,將來她嫁出去之後,也可以放心了。
周氏雖然還是主母,但是卻生不出孩子來,便是犯了七出之條,將來即使不被休棄,也是會被冷落的。到時候,江氏一舉得男,必然會成為司徒長風心尖尖兒上的人物。到那時,江氏在府里的地位就穩固,無可動搖了。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她喃喃的說道。
第二天,周氏派了許嬤嬤拿了上好的治傷藥去了司徒青房里。恩威並施,一向是周氏的拿手好戲。可是司徒青那性子,典型的有仇必報,任憑許嬤嬤說破了嘴皮子,他說一句都听不進去,還將那婆子趕了出去。
「哼,這會兒子知道心疼了,早干嘛去了!去,將這些藥,通通給我丟出去!我就算是疼死,也不好她假好心!」司徒青趴在床榻之上,頗有骨氣的喊道。
許嬤嬤沒辦法,只好氣沖沖的回了。
「還真把自己當成是嫡子嫡孫了?也不看看自己那副德行,哪里像個嫡子!小婦養的就是小婦養的,在怎麼也不會變的高貴!」許嬤嬤一邊走,一邊數落著。
周氏見她這麼快就回來了,便知道她肯定在司徒青那里踫了釘子。「他還記恨著,是不是?」
「夫人,您也太好心了。不過是個養子,還是庶出的,操那麼多心干嘛?」許嬤嬤跟在周氏身邊的時日也不短了,自然也是個心高氣傲的。
仗著自己年歲大,又是周氏身邊的心月復,在別的下人面前,高那麼一頭,就忘記了自己的奴婢本分,將自己當回事兒了。
周氏也是知道她的脾性的,但是看在她服侍了自己多年的份兒上,便沒有與他計較。「去,將上好的燕窩準備一份,一會兒我親自去一趟。」
「夫人,您這是何必?」許嬤嬤不解的問道。
「好歹是養在我名下的,若是他有了本事,我也跟著榮耀,不是嗎?」對于一顆還有用的棋子,在有利用價值之前,她還是舍不得丟棄的。
就像那司徒雨,成事不足敗事有余,她就再也用不上她,只好將她遠嫁,免得再被她連累。昨兒個司徒雨在眾人面前拂了她的臉面,她又氣又恨,打定了主意要將她嫁到偏遠的地方去,是死是活,以後都不關她的事。
哼,敢跟她作對,簡直是不知死活。
「那三小姐那邊…」許嬤嬤還是有些擔心的問道。
司徒雨就算再不懂事,那也是大姑女乃女乃的女兒,是周府的親人。就這麼打發出去,似乎是說不過去。
「哼,男方再過兩日就過來迎娶了。我管她願不願意,到時候都得上花轎!老爺要的調查結果,我同樣可以想辦法給他。到時候,誰也救不了她!」
「可是,三小姐畢竟是…」許嬤嬤有些不忍。
「是姐姐的女兒又怎麼樣?你瞧她昨日說的那些話,哪里將我當成是嫡親的姨母?那些混賬話,她也說得出口!」周氏有些火大的反駁道。「如今京城里都知道她被乞丐踫過,還有誰願意娶她?我將她遠嫁外地,也是為了她好。至少,不會有人在背後戳她的脊梁骨,讓她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那…那小妾?」
「她不會自己去爭麼?就算徐三爺有正妻又如何,還不是人老珠黃的老太婆一個?雨兒若是有本事,大可利用自己的優勢去爭啊!徐家若是想要攀上咱們太師府這高枝,自然是會重視她的!」
許嬤嬤听了這解釋,便釋然了。
她是多想了,夫人怎麼會這般對大姑女乃女乃的女兒呢?她處處都是為了三小姐好的,以前是她誤會了她的好意了。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一個丫鬟冒冒失失的闖進屋子,上氣不接下氣的跪倒在地。
「什麼事如此慌張?」周氏不耐的皺了皺眉,對丫鬟的舉動很是惱火。她屋子里侍候的,都得穩重大方。如今這丫鬟的舉動,實在是有辱她平日里的教誨!
「夫人…吳姨娘…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