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雖然被降了位份,但依舊住在蘭園。經此打擊之後,她愈發的沉默了。丫鬟們戰戰兢兢的將早膳端了上來,站在一旁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找來無妄之災。
「夫…姨娘…老爺過來了!」一個丫鬟興沖沖的跑進來稟報,臉上是毫不掩飾的笑意。
周氏被冷落個把月了,老爺一步都不曾踏進這蘭園。如今老爺肯踏進這道門檻,說明姨娘還是有希望的。
听了丫鬟的稟報,周氏卻沒有一點兒開心的模樣。她依舊坐在椅子里發呆,神色更是高深莫測。
姨娘該不會也跟大小姐一樣,得了 癥吧?一個丫鬟大膽的猜測著。
周氏被四周審視的目光逼得難受之極,不由得冷著臉吼道︰「都給我出去,通通都出去!」
說著,她還掀了桌子,將所有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
司徒長風進來的時候,便看到周氏在發脾氣,眉頭皺得更緊。他原本不想過來這里的,若不是因為芸兒即將出嫁,他才懶得理會這個女人呢。
原先的知書達理,早就不見蹤影。昔日的美麗容顏也憔悴不堪,風采不在。這樣一個沒有吸引力的女兒,他自然是不喜歡的。
「都愣在這里干什麼,還不將地上的東西收拾了!」司徒長風一出聲,那些丫鬟才回過神來,戰戰兢兢的忙活起來。
周氏听到他的聲音,微微抬起頭來。
對于司徒長風這個丈夫,她沒有絲毫的感情。「老爺還知道過來,妾身還以為您早就不記得我了呢!」
這陰陽怪氣兒的話,從一個形同枯槁的人嘴里說出來,還真是別扭。
「咳咳…」司徒長風咳嗽了兩聲,說道︰「你瞧瞧你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哪里有半點兒丞相府嫡女的樣子!也不怕被人笑話。」
「呵呵呵呵…」周氏忽然大笑起來。「這一切都是拜誰所賜?還不都是江氏那個賤人,還有老爺你嗎?」
司徒長風老臉漲得通紅,恨不得上前給她一巴掌。但是想了想,一會兒還有事情跟她商量,便耐著性子忍了下來。
周氏淪落到這步田地,的確跟江氏有關。但若不是她自己造孽,又怎麼會失去肚子里的孩兒,還落得個終身不孕的毛病?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你少血口噴人!若不是你做了那些見不光的事,如何會被丞相府當成一顆棄子,又如何會落得如此下場?你不好好兒反省自己,還一味的將所有責任都推到別人身上,實在是不知所謂。」
「反正現在我已經這樣了,你說什麼都是對的!」周氏憤怒之極,反倒是安靜了下來,沒有繼續跟他吵。
司徒長風見她不再鬧,說話的語氣也變得柔和了幾分。「芸兒要出嫁了,想必你是知道的吧?」
周氏瞥了他一眼,依舊保持沉默。
司徒長風面子有些掛不住,索性將來此的目的一口氣給說了。「你姐姐留給她的嫁妝,都被她給敗了。後天夫家就要上門來迎親了,你這個做姨母的,是不是要有所表示?她畢竟也是你們周家的親人,你不可能看著她空手嫁人吧?」
周氏又是一陣冷笑。
「老爺這算盤打得還真是想啊!居然將這嫁妝的主意打到妾身這兒來了。我猜猜,這一定是江氏那賤人的主意吧?她想留著這家業給自己的兒子,就打起我的嫁妝來了,是不是?我告訴你,門兒都沒有!滾,你給我滾出去,永遠都別再進來,滾!」
司徒長風被一個妾室大罵一頓也就罷了,還被她大吼著滾出去,他的顏面何在?于是上前一步,就是一巴掌。「你這個賤婦,竟然敢對本老爺無禮?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吧!我告訴你,今日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總之,這嫁妝你是出定了!」
說著,他便將周氏的大丫鬟叫了進來。「說,姨娘的嫁妝由誰管著?」
周氏大喝一聲,撲上去對司徒長風又踢又咬。「你這個天殺的負心漢,辜負了我大好的年華不說,還要搶我的東西,你還是不是人啊!」
「來人,將這個瘋婆子給我拖下去!」司徒長風又羞又怒,臉上也掛了彩,于是對周氏便不再客氣,吩咐粗使婆子將她給押住。
「放開,你們給我放開!」周氏尖叫著,拳打腳踢,就是不想讓司徒長風如了願。
那些東西可都是丞相府的老太君的家底兒,價值連城,她才不要便宜了那些賤人!就算是毀了,她也不會給別人的!留下兩個箱子送到大小姐屋子里去,將其余的東西搬到二夫人院子里去!」一拿到庫房的鑰匙,司徒長風便毫不猶豫的讓人開始搬東西。
周氏的嫁妝不少,又都是好貨色,他自然不能全部都給司徒芸。自己的兒子將來還要娶媳婦呢,他還是要為小兒子打算一番的。
「司徒長風,你這個無恥之徒!你居然打我嫁妝的主意,你就不怕別人恥笑嗎?!」周氏見他動了真格兒,心里又急又氣。
「既然嫁到府上來,你的就是我的!別說是拿你一點兒東西了,就算是將你全部的家當都拿走,也是天經地義的!更何況,要出嫁的是你的親外甥女,你給她一點兒嫁妝,也是無可厚非的,誰人敢說?!」司徒長風也惱了,說起話來也十分的不中听。
周氏氣得渾身發抖,但奈何被那些婆子制住,不能月兌身。「司徒長風,你膽敢動我的東西,我一定讓你不得好死!」
「真是反了天了,居然敢頂撞我!來人,將周姨娘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押到祠堂去關著,誰都不許給她送吃的。違令者,跟她一起受罰!」說完,他也懶得跟她耗著,轉身去了庫房清點東西。
周氏的嫁妝不少,滿滿的有十好幾大箱子。
司徒長風滿意的將那清單看了一遍,臉上滿是笑意。這下子可好了,不但芸兒的嫁妝有了著落,其他幾個女兒的嫁妝也有了!
想到這里,他便喜不自勝的大步離開了。
周氏眼看著那些屬于她的東西被抬頭,頓時便像失去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一些跟著她陪嫁過來的丫鬟有些于心不忍,紛紛沖上來,將周氏給搶了回來。
「小姐…嗚嗚…」
周氏早已傷心欲絕,癱坐在了地上,對于她們的哭喊置若罔聞。
「小姐…您振作一點兒啊…」
「小姐…他們欺人太甚!您一定要請老太君為您做主啊!」
幾個丫鬟都是老太君跟前兒的人,自然是處處想著老太君的好。如今九姑娘在太師府受了這麼大的罪,她們便想著要給主子討回公道。雖說丞相大人已經不管九小姐的死活了,但老太君可是最心疼這個九姑娘的。
「小姐,您千萬別氣壞了身子。奴婢這就回去給老太君報個信兒,讓她老人家為您主持公道!」說著,那丫鬟便一路飛奔出了院子。
躲在門外偷听的純兒見那丫鬟要去請老太君,于是飛快的去了梅園,將這一消息稟告給了二小姐司徒錦。
「小姐,要不要找人攔下她?」朱雀眉頭都沒有皺一下的問道。
司徒錦搖了搖頭,道︰「由著她去吧。我倒要看看,她丞相府的老太君要如何管太師府的家事!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就算是再心疼,那也是別人家的事了!」
見二小姐這麼說,純兒也不便多說,靜靜地退了出去。
司徒錦放下手里的醫書,揉了揉發酸的胳膊。「去給我端一碗酸梅湯來,這天氣愈發的炎熱了…」
如今正值炎夏,不熱才怪呢。
小姐整日將身體裹得緊緊地,自然會覺得熱了。
「王府在京郊有座宅子,是避暑的勝地。小姐不妨去那里避避暑!」朱雀腦袋瓜子一動,語帶笑意的提議。
听到王府二字,司徒錦再也沒了看書的心思。這丫頭越來越不像話了,整日里只知道調侃她,真是沒個當丫鬟的樣子!
「朱雀,你再胡說,我就告訴世子,讓他將你嫁出去,免得你天天在此擾人清靜!」
面對司徒錦的威脅,朱雀根本沒放在心上。
雖說世子爺是她的主子,但她的終身大事還由不得世子說了算。再說了,她還年輕,也不著急嫁人。反倒是小姐,已經及笄了。想必世子天天盼著她早日嫁過去,好一解相思之苦吧?
「唉…我家世子真可憐…每每只能睹物思人,連拉個小手親個小嘴還得偷偷模模的…」朱雀一邊感慨著一邊看著司徒錦的反應。
見她如此大膽的將這些親密之事拿出來說,司徒錦果然就臉紅了。「你倒是說的順暢,也不怕被人說成是…」畢竟是閨閣女兒家,有些話她是怎麼都說不出來的。
朱雀卻笑了,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名聲。
原本,她就不屬于這個世界,思想自然也比這些古代人要開放的多。若是她看上眼的人,她才不會在意別人的眼光,主動追求自己的幸福是天經地義的!
司徒錦一副你沒有救了的眼光看著朱雀,不斷地搖頭。
「三小姐也是,怎麼什麼都搶!大小姐就算是個痴呆的,但好歹也是她的親姐姐啊!」
「听說了大小姐要嫁給大將軍,三小姐又去找老爺鬧了,說是要跟大小姐換呢!這親事早就訂下來了,豈能說換就換?」
「唉…三小姐也太兒戲了…」
司徒錦假裝沒听到她們的談論,眉眼處卻是一抹難以捉模的譏笑。司徒雨早已被爹爹放棄,又是個沒腦子的。哪里有那麼容易說服她那老謀深算的爹爹?司徒芸的病情逐漸好轉,再過不久就可以恢復了,他自然不會听司徒雨的,由她代姐姐出嫁!
時間飛逝,轉眼就到了司徒芸出嫁的日子。
為了讓她乖乖的嫁出去,花弄影特意給她服用了一種全身麻痹的藥物。上花轎的前一刻,丞相府和楚府的人聞訊而來,早也阻止不了司徒芸出嫁了。
譚梓潼是個武裝三粗的漢子,又是大將軍,豈能容忍別人跟他搶老婆?他只是瞪了瞪眼,那丞相大人就嚇得往後退了一步,再也不敢說半個不字。
楚府的人也是不敢隨意得罪了這大將軍,只好放棄司徒芸這顆棋子。楚朝陽本就不想娶這個不堪的女人回去,如此一來倒是順了他的意了。
外面吹吹打打,熱鬧不已。司徒錦卻沒有出去為司徒芸送行,畢竟不是一母同胞,她連做樣子都省了。
直到花轎遠去,司徒雨才轉身進了屋。
「三小姐,您也看到了。那將軍長得真夠嚇人的,幸好不是您嫁過去!」司徒雨的貼身丫鬟菊兒有些幸災樂禍的說道。
司徒雨心里很煩躁,不過菊兒的話倒是給了她些許的安慰。
「說的也是!嫁給一個粗魯的武夫,指不定會被折騰成什麼樣!」
菊兒在一旁點頭稱是。「說不定,會被那將軍給整死!」
「就是…」司徒雨將心中的不快發泄出來,心情好多了。
楚家的人在太師府踫了個釘子,只好打道回府。即使將太子請來,也已經無濟于事。司徒芸已經上了花轎,是再無反悔的可能了。
司徒長風將楚家的人和周家的人打發走了之後,便回了江氏的屋子,繼續逗弄小兒子。江氏在一旁看著,臉上有著欣慰。即使不愛眼前這個男人,但見他對兒子的寵愛,她也是極為高興的。只要兒子將來能夠繼承家業,那麼再大的苦難她也能承受。
「夫人,不好了…」突然,一個丫鬟急急忙忙的跑進來,驚慌失措的跪倒在地。
「何事如此慌張?」江氏抬眸看了她一眼,並未有任何的慌亂。
那丫鬟哽咽了一陣,最後才開口道︰「啟稟夫人,李姨娘…沒了。」
江氏听到李姨娘的時候,手微微頓了一下,然後側身對司徒長風說道︰「老爺,此事您說怎麼辦?」
「好好兒的葬了吧…」想到那個膽小懦弱卻已不記得長相的女子,司徒長風臉上出了一絲的愧疚再無其他。
江氏淡淡的掃了他一眼,繼而說道︰「巧兒那孩子還那麼小,突然就沒有了娘親。妾身…想將她養在我名下,不知…」
司徒長風听了這話,終于抬起頭來。「你做主吧…」
江氏的這番作為,他的確是欣賞的。司徒巧那孩子雖然不討他喜歡,但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她能得了江氏的照拂,也是她的運氣。江氏能如此大度的接受一個庶女,是難得的賢惠,他沒有理由反對。
江氏將他的無情看在眼里,心里更加對這個男人失望透頂。錦兒說的對,她這個爹爹可有可無。
「派人給李氏梳洗打理,賞一口實木棺材,葬了吧…」江氏對那李氏沒多少感情,但畢竟同為女人,她同情她。
丫鬟領了名下去,哭著回竹園去了。
司徒錦得知李氏過世,便急急趕了過去。
司徒巧對李氏的辭世很是傷心,一直趴在她的床邊不肯離去,也不讓任何人踫李氏。「你們走開,不許你們踫我的娘親!」
司徒錦看著她傷心欲絕的模樣,心里很是同情。
一個十來歲的孩子,突然就沒有了溫暖的避風港,著實可憐。但李氏死了,這也是事實,她不接受這個事實,那也只會徒增傷感而已。
「巧兒…節哀順變…」她走上前去,緊緊地將司徒巧摟在懷里。
司徒巧听到是她的聲音,就哭的更加淒厲了。「二姐姐…娘親她不要我了…嗚嗚…」
「巧兒乖,姨娘沒有不要你,她只是累了,想要休息一下…」司徒錦眼角泛酸,但始終卻沒有落淚。
這人世間太多悲慘的事,她不可能為了所有可憐的人而傷懷。即使李氏是太師府的姨娘,但于她也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若不是因為司徒巧,她可能都不會到這竹園來。
司徒巧睜著大大的淚眼,哽咽的問道︰「二姐姐說的可是真的?娘親只是累了嗎?」
司徒錦點頭,說道︰「巧兒也知道,姨娘生病了,很難受。如今她能夠解月兌,不再受病痛的折磨,不是很好嗎?」
司徒巧听著她的勸,漸漸地止住了哭泣。
「巧兒,別讓姨娘走得不開心。讓下人幫姨娘好好地梳洗打扮,讓她可以快快樂樂的去一個充滿溫馨的地方,好嗎?」
司徒巧一邊抽泣著,一邊點頭。
司徒錦將她帶離了床榻,丫鬟婆子們這才上前去給李氏裝殮。司徒巧看著李氏臉上那坦然的神情,頓時又淚眼朦朧。
李氏的喪失辦的很低調,畢竟是一個姨娘而已。不過,江氏倒是做的很體面,還允許司徒巧看著她下葬入土為安。
過了兩日,司徒巧的情緒稍微恢復了些,江氏又正式舉辦了一個小儀式,將她收入自己名下。從此以後,司徒巧便成了江氏的女兒。
「錦兒今後又多了一妹妹…」司徒錦在巧兒拜過江氏之後,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笑著說道。
司徒巧眼里滿是感激。從那以後,司徒巧便已經將江氏當做真正的母親。而司徒錦,則是她一輩子敬愛的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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