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龍夜驚愕的張著嘴,俊朗的面容有著不可思議的表情。但不管他如何的否認,眼前的事實卻是改變不了。
這個身著男子衣衫的俊逸少年,不正是個女扮男裝的紅妝麼?
「五皇子別來無恙啊?」朱雀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端起桌上的酒壺,為另一只空杯子也倒上了酒水。
龍夜一甩衣袍的下擺,冷靜下來之後又恢復了那股皇家子弟的清貴模樣。「是隱世子派你將我引來此處的?」
對于朱雀的認知,龍夜僅限于知道她是隱世子影衛四大護法中的一個。而且,還是四大護法中唯一的女子。這樣一個有膽識,有魄力的女子,世上罕見。不過,在領教過她的狡詐陰險之後,他對她還是敬而遠之的。
朱雀放下酒壺,輕抿了一口酒水,這才開口說道︰「自然不是世子吩咐的。」
龍夜蹙了蹙眉,問道︰「既然不是隱世子的吩咐,你如何能自作主張,引我來此?」
在他的傳統思想里,女子無才便是德。就算眼前這個女子再有天仙一般的容貌,才華多麼的高絕,也不該凌駕于男人之上。更何況,他還是大龍王朝的皇子,是高高在上的人上人。她居然不將他放在眼里,這也太沒規矩了。
「既然敢約五皇子來此,自然是有重要的事了。」朱雀倒是不怕這個時而冷漠時而溫和的五皇子,依舊有什麼說什麼。
龍夜有些失去耐性了,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朱雀也不生氣,依舊我行我素的喝著小酒,一派悠閑。
「本殿還有要事,有何事,趕緊說。」見她這般慢吞吞的,一向很有城府的五皇子也忍不住發怒了。
朱雀卻依舊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樣,替他滿上了酒杯,這才不緊不慢的說道︰「奴家知道五皇子是個大忙人,豈敢耽擱?不就是要去替皇上尋找那失蹤多年的二皇子嘛,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的。」
龍夜眉頭皺得死緊,他一臉錯愕的看著眼前這個媚眼如絲的女子,有些說不上話來。他出宮的目的,只有極少數人知道。而且他還是易了容才出宮的,她如何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打听到這些?她又是如何知道他要出宮,還派人在宮門口等著了?
這個女子,果然不簡單!
朱雀笑得像只小狐狸,顯然她剛才一番話令這位皇子殿下起了疑心。不過這樣正好,也懶得她費口舌了。
「怎麼,難道殿下不是來尋二皇子的麼?」她眨了眨眼,假裝無辜。
龍夜胸口起伏不定,一雙銳利的眸子死死地盯著這個女子,心里有些亂。那種被人猜中心思,還大咧咧的告訴他的難堪感覺,實在是不好受。「姑娘何以知道?莫非是在宮里安插了人,時時刻刻監視著不成?」
被人監視的滋味,有誰受得了?他是高傲的皇子,更是難以接受。
「殿下誤會了。」朱雀雲淡風輕的說道︰「並非奴家刻意監視,不過是簡單的推理罷了。」
「那你又是如何認出本殿來的?」他自然易容術不差,怎麼輕易被人識破?他心里很不服氣的問道。
朱雀掩著嘴笑了笑,繼而才認真的回答道︰「易容術的奧妙之處,便是言行舉止完全像樣,成為另一個人。殿下的容顏改變,但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語氣,卻是絲毫沒有變化。有哪個做奴才的,雙手這般白女敕,昂首挺胸的?殿下能唬得住別人,可騙不過我的眼楮。」
「可你並沒有守在宮門口,又如何知道那是我?」龍夜被她揭穿,有些郁結。
「那個乞丐,雖然身份低微,但長年在京城的大街小巷混跡,察言觀色的本事都還是有的。不然,也不會活到現在。」朱雀淡淡的說著,並未據理力爭。
她說的,都是最淺顯的道理。
作為前世排名前十的特種部隊成員,這些是最基本的小兒科。
龍夜見她不驕不躁的模樣,心中暗暗佩服。他算是明白了,龍隱為何會容許一個女子成為自己的屬下,還委以重任。看來,她並非浪得虛名。
見他有些了信服,朱雀臉上的笑意更深。「殿下也不要沮喪,您的易容術還算高明,起碼能順利出了宮,這就是最好的說明。」
這就是打你一拳,再給你一顆棗兒。
龍夜有些氣惱,但始終發泄不出來,只能轉移話題道︰「那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今日會出宮的?」
「其實,我也不確定殿下幾時會出宮。不過是派人在宮門口守著,守株待兔罷了。」朱雀說出這樣一番話的時候,臉上絲毫不見羞愧之色。
臉皮夠厚!這也是特工應變能力的考核項目之一。
龍夜一句話沒接上來,整個臉都垮了。
原先他還以為她有多高明呢,以為她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算出這一切來呢。誰曾想,她竟然也是用的這麼個笨法子。
被他幽怨的眼神盯著,朱雀諂媚的笑了。「殿下也別惱,這世上人無完人,更何況奴家一個弱女子!」
她這也叫弱女子?龍夜差點兒沒氣得吐血。她要是弱女子的話,那這個世上便沒有女人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殿下要去尋那二皇子,可有什麼線索?」朱雀見他臉色沉重,這才收斂了一些,正經起來。
龍夜本不是玩世不恭的性子,但偽裝了多年,一時改不過來。「朱雀姑娘有何見解?說來听听。」
朱雀咯咯地笑著,道︰「殿下真是太抬舉奴家了。」
一聲男子裝扮,一口一個奴家,龍夜的心肝兒顫了顫,渾身抖了一抖。這個女人,簡直是個奇葩。往後,他還是少接觸為妙,免得被氣得減少了陽壽就不劃算了。
「朱雀姑娘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何必拐彎抹角。」
朱雀停住了笑聲,臉色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如今京里的形勢,殿下也是知道的。皇後那邊,似乎有些沉不住氣了。皇上這回要尋了二皇子回去,怕是又要引起一陣腥風血雨。好不容易安靜了一段時日,百姓又要遭殃了。」
「姑娘還真是菩薩心腸。」他略帶諷刺的說道。
不是他故意這般嘲諷,誰不知道這位姑女乃女乃從來不知道良心為何物,是個心狠手辣的主兒。那皇宮的一場大火,怕就是她使的金蟬月兌殼之計吧?那兩個替死鬼,也是兩條活生生的性命呢!
「殿下謬贊了。奴家不過是實話實說,並非為自己臉上貼金。」朱雀假意屈了屈身,臉上卻沒有絲毫的恭敬。
「三皇兄被一舉擊敗,潛逃在外。莫氏一族也被發配邊疆,生不如死。皇後娘娘空出手來,怕是又要拿我開刀了。父皇身邊,如今只剩下太子殿下和我兩個皇子,難道我就乖乖的伸出腦袋,等著他們來取?」五皇子也不是愚笨的。
只有找回二皇子,讓他在前方替自己擋一擋,他才能做那事後的黃雀。雖然太子與三皇子之爭,損耗了不少的元氣。但三皇子那邊是臨時有人倒戈,才讓皇後他們撿了個大便宜。如今他們氣焰正盛,他可不想做那出頭的鳥兒。
若真是有那麼一位二皇子的存在,他便可以繼續養精蓄銳。等到雙方斗個你死我活,他再出手。如此一來,勝利的把握就大一些。
朱雀怎麼不明白他的心思,也很替這些皇子們感到悲哀。同室操戈,互相殘殺,這哪里還有半點兒人倫?
「殿下的考慮,的確精妙。只是那二皇子神出鬼沒,前一段時間還鬧得滿城風雨,如今卻下落不明。殿下要如何將他找出來?」
龍夜微微蹙眉,也為這個難題而傷腦筋。「既然傳聞他來了京城,那就挨家挨戶去搜,總會有線索的。」
這不失為一個辦法,但如此大張旗鼓的去搜人,豈不是鬧得人盡皆知?皇後那邊的人馬,怕是早就出動了人手了吧。到如今也沒有個消息,看來那二皇子也不是個好惹的,居然沒有被找到,還將自己藏了起來。
「這般去尋,怕是要打草驚蛇。」朱雀很不客氣的回道。
龍夜也知道這個法子不太周全,但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姑娘請我過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些?」
朱雀淡淡一笑,道︰「自然不只是為了這個。世子臨走時吩咐,一定要竭盡全力幫助五皇子殿下。這不,奴家一得到消息,就請殿下過來了。」
「什麼消息?難道是…」龍夜的眼楮頓時亮了起來。
「正是殿下想的那個。」朱雀證實了他的想法。
「你有他的消息?他在哪里?」龍夜的神情有些激動的問道,恨不得一把抓住朱雀的手,但礙于男女之妨,還是克制住了。
朱雀緩緩地開口,說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龍夜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你?你說你是二皇子?」
他不敢相信。
她一個女子,如何能是二皇子?但她的易容術也是非常了得的,難道那個二皇子,是她假扮的?
朱雀從腰間拿出一把折扇,風度翩翩的擺了個姿勢,笑道︰「難道不像嗎?」
「怎麼可能?」她的氣勢是很夠,只是身量上就不符合了。
「身高問題,不算個難題。只要穿上內增高鞋子,就可以解決了。」朱雀自信滿滿的說道。
「內增高?那是什麼?」龍夜不解的問道。
不過,他也猜出了個大概。
「就是…就是能夠做出高挑身段假象的鞋子。」朱雀輕咳一聲,倉促的解釋著。「先不管那些。若是想要將真的二皇子引出來,只有以假亂真,逼他自己露面了。」
龍夜听完她的解釋,頓悟了。
「果真是個好法子,我怎麼沒想到呢!」他拍了怕手,懊惱的說道。
「殿下自然是能想到的,不過是時間問題。」朱雀腆著笑說道,有些諂媚的嫌疑。
這個男人,將是大龍未來的國君,她不好好奉承一下,萬一將來翻了臉,要翻這些舊賬那可就不劃算了。
龍夜倒是沒注意到她的這些小心思,而是一門心思在那二皇子身上了。「就怕他不上當,那一切都白費了。」
「若真的有損他的清譽,他豈會坐得住?」朱雀繼續說道。
「嗯,那我就放心了。只是,你打算如何敗壞我那二皇兄的聲譽啊?」龍夜頗感興趣的問道。
朱雀搖著扇子,一臉認真的說道︰「殺人放火,我是不屑做的。偶爾得了空,去青樓倌兒館坐坐,倒是極好的。」
龍夜听了這話,差些沒摔倒在地。
虧她想的出來,居然出這樣的損招。
雖然男人去青樓妓館是常有的事情,不足為奇。但若是去倌兒館,那就有些微詞了。男人嘛,都是要面子的。若是讓人知道,他不喜歡女子,反倒是個斷袖,那可就丟人丟大了。何況,這位朱雀姑娘勢必是要將事情鬧大的。到時候,怕是那二皇子會氣得吐血,不得不站出來澄清吧。
如此一來,要找他倒是容易多了。
這樣想著,龍夜看向朱雀的時候,眼神頓時深沉了許多。這樣的人,能夠為我所用,固然是一種助力。若是掌握不住,那可就是個麻煩。
翌日,二皇子游走于各個青樓妓館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那些見過二皇子的人,全都驚為天人。朱雀的容貌,那自是不用說的,扮起男子來,也是風流倜儻,俊逸不凡的。加上他對女子很溫柔,更是讓那些青樓女子也為他著迷不已。
當然,這些謠言自然也是傳到了某些人的耳朵里。
「你說,有人假扮二皇子,在京城里招搖撞騙?」身穿藏青色錦袍,正在書房核對賬目的男子微微抬起頭,臉上的神情冷淡,語氣卻十分的嚴肅。
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恭敬的將最近的傳聞講述了一遍,不過那聲音確是越說越小,最後都進了喉嚨里,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果真是妙計啊!」有著一張神仙般面孔的男子放下手里的筆,臉上有著似笑非笑的笑意。
黑衣男子不敢吭聲,低下頭去。熟悉主子的人定然會知道,這笑容意味著那些得罪主子的人,要遭殃了。
「薛易,給我盯著那人,隨時匯報他的一舉一動。」
「是,主子。」薛易小心翼翼的應著。
沒有理會其他人的神情,男子又重新埋頭在一對賬冊里,似乎對此事不甚在意。
又過了幾日,傳聞二皇子不但喜歡流連*,近來又喜歡上了京城貴族里流行的一項愛好,那就是褻玩孌童。
此事一傳出,二皇子的名聲就瞬間變壞了。
原先那些還認為他風流瀟灑的人,全都改了口。一個個在背地里罵這個二皇子不學無術,是個紈褲子弟,簡直丟盡了皇家的顏面。
事態演變到這一地步,那個沉穩的男人,再也坐不住了。在某一個漆黑的夜里,他悄悄離開藏身之處,出了門。
「就是這里?」男子低沉的嗓音慵懶的問道。
黑衣男子單膝跪地,答道︰「屬下最近一直跟著他,不會有錯的。」
男子點了點頭,揮了揮手,然後一躍而起,悄悄潛進了這家京城有名的客棧中。雖然知道這是對方故意引他出來的招,但天性高傲的他,又如何能任人抹黑自己?他的大仇還未報,他可不能就這樣任人擺布。
客棧燈火通明,沒有絲毫的異常。人來人往的客人們在大廳里喝著酒,劃著拳,好不熱鬧。男子在房頂上觀察了許久,沒有發現任何的不對勁,不由得蹙了蹙眉。
「主子,還是讓屬下先行去探路吧?」薛易是個忠心不二的奴才,自然是不會讓自己的主子去冒險的。
那些人能夠想出這樣的招數來逼迫主子現身,定然是有所準備的。
男子伸出手,制止住了他。「退下。」
「是。」薛易不得已,退到了他的身後。
「你們留在這里接應,我一個人去就行了。」男子似乎是下定了決心,開口道。
「主子!」身後的好幾個黑衣人都站了起來,不敢讓主子去承擔風險。他們從小就跟著他,對他的命令不敢質疑,但卻不敢讓他去以身犯險。要知道,姜家就剩下這麼一根獨苗,要是出了什麼差錯,他們萬死難辭其咎。
「退下。」男子輕喝一聲,眼中充滿了威懾力。
那些黑衣人不好再開口,只得眼巴巴的看著主子一躍而起,飄進了那天字號房的門口。
男子在門口停留了片刻,沒有輕易的進去。房中的燭火搖曳,杯盤狼藉,看似空無一人。只有床榻處傳來一些異常的響動。
那咯吱咯吱的響動,讓人遐想無限。
男子捏了捏拳頭,輕輕的推門而入。他倒要看看,是誰在背後搞鬼,壞了他的大計!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出手將紅帳中的人給揪出來,一陣頭暈目眩過後,他漸漸有些不支的後退了幾步。
糟糕,居然中了迷藥。
他都如此小心了,怎麼會被這樣下三濫的手段給制住了呢?男子運了運內力,竟然一點兒都提不起勁兒來。
「別浪費力氣了,你中的可是無色無味的醉仙哦。」朱雀笑嘻嘻的從暖帳中鑽出來,滿臉的笑容。
她的計劃果然奏效了。
她倒想看看,這位傳說中的二皇子,是個什麼樣的人物!說著,她便朝著那癱軟在桌子旁的男子走去,輕輕地拉下了他的面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