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嬌妻 第十七章

作者 ︰ 季可薔

安書雅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竟會像只無頭蒼蠅一般,那樣心急如焚地尋覓著某個人。

之前愛薇離家出走,他也只是請征信社代尋下落,可對趙晴的行蹤不明,他整個慌了,方寸大亂。

他親身去拜訪宜蘭那間安養院,院方說林春晚幾天前便辦理轉院了,她的女兒領她離開的。

他詢問趙晴的聯絡方式,院方給的是她從前的住址跟電話,而房東告訴他,她早在半個月前就搬家了。

沒有人知道她帶著母親搬去哪兒了,她就似人間蒸發一樣,芳蹤杏杏。

難道愛薇說的是真的,他再也見不到她?

安書雅不相信,在宜蘭大街小巷開車亂繞,只盼著能偶然瞥見她倩影。

他將手機全天候開機,就連進開刀房時也請護士幫忙代接電話,就怕漏接了她的來電,她或許會主動聯系他,他抱著一線希望。

但這希望,隨著時日過去,逐漸渺茫。

她毫無音信,沒有一通電話,不傳只字片語。

她就這麼離開他了嗎?真這麼狠心?愛薇說她只是為了金錢交易盡義務,才跟他演那一場濃情密意的戲,所以他這是上當了嗎?

他被兩個容貌相仿的女人玩弄了,被她們要得團團轉!

安書雅恨恨地磨牙,站在辦公室窗前,想著自己曾經呆望著趙晴將新買的熊寶寶送給一個生病的小女孩,憶及當時的感動,他忽地覺得自己像個傻瓜。

他笨透了,傻呆了,才會讓一個言不由衷的女人給騙了,曾經百般憐愛的那張唇,吐露的盡是謊言!

他恨她說謊,更恨自己為她心神不寧,差點連工作都耽誤了。

這陣子,他經常走神,只有進開刀房為病人動手術時,方能全心專注。

因為他知曉,當他握著手術刀的時候,主宰的,是一個人的生命。

在這生死一瞬間,是容不得任何閃失的,就像父親曾告誡過他的,身為醫生,該當以拯救病人為己任。

「如果你在開刀的時候,接到你家人情況危急的消息,你會怎麼做?繼續開刀,或者放棄自己的責任?」

父親問過他這樣的問題,這也是父親曾面臨過的抉擇。

「我當然選擇去看媽!」當時,他桀騖不馴地嗆聲。「我才不會為了一個外人,來不及見自己心愛的人最後一面!」

因為母親臨死前等不到丈夫最後的關愛,為此,他一直對父親有所埋怨。

「你太天真了。」父親悵然感嘆。「有一天,當你無法回答這麼艱難的選擇題,那時候,你才真正成為一個醫生。」

這句話,也是父親臨終前最後給他的叮嚀,那次爭吵過後,父親便因心髒病發,意外死在手術房里。

父親救活了那個開刀的病人,卻救不了自己。

而他,不由得深深地悔恨,為何父子間的最後一次見面,會是那麼劍拔弩張?他沒對爸爸說過一句好听話,只有怨言。

但再多的懊悔,也挽留不了逝去的時光。

再多的焦灼,也喚不回狠心離去的她。

安書雅咬緊牙,雙手藏在褲袋里掐握成拳,如果可以,他真想用力槌牆泄憤,但不行,他的手,是用來握手術刀的。

他是醫生,即便面對病人的生死,也必須冷靜,更何況只是個人的情愛?

他沒有資格發狂,不能像一般男人肆意發泄怒氣,他是安書雅,立志成為最優秀的心髒外科醫生……

有人敲辦公室門扉,跟著,一個護士開門探進頭來提醒他。「安醫生,手術的時間到了,該進開刀房嘍。」

「知道了。」他揮甩白袍衣袖,毫不遲疑地轉身。

他過得好嗎?

趙晴提著菜籃經過一間面包坊時,不禁停下腳步,望著冷藏櫃里各樣造型的蛋糕。

她親手做給他的蛋糕,不知他有沒有吃?沈愛薇應該會假裝是自己做的請他吃吧?希望那女人記得對他說聲生日快樂。

生日的時候,沒人送上一聲祝福是很孤單寂寥的,希望他不至于嘗到和她一般的落寞。

趙晴惆悵地尋思,過了好片刻才收回流連的視線,走回工作的地方。

那天,她默默離開後,才知道沈愛薇自作主張替她退了原來的租屋,將她母親轉到遠在台南的另一間安養院。

她收到簡訊趕到台南,很明白這是沈愛薇在警告她,以後不準在安書雅面前出現了,那不是屬于她的男人。

所以她在台南重新租了間小套房,在某間義式餐館找到工作,主要是負責外場服務,偶爾也幫大廚采買食材。

她過回了從前那種平淡的日子,依然是那個平凡無奇的趙晴。

與安書雅短暫的夫妻生活,像是一場遙不可及的夢。

若不是前兩天偶然在電視上看到他的消息,她差點都要以為自己真的在作夢了。

電視新聞報導,他率領一個醫療小組成功進行一場心髒移植手術,移植的對象是個幼童,手術難度很高,因而在醫界備受矚目。

而他的成功,無疑令他自身及醫院的聲望更加錦上添花。

他果然很了不起,記者盛贊他是台灣最有前途的年輕外科醫生。

難怪他會想得到沈家的醫院,這樣的他,不該埋沒自己的才華,那太可惜了,他值得站在一個更高更華麗的舞台,大放異彩。

只是,當他在醫界一步步往上爬,有一天終于能呼風喚雨,他會不會忽然想到,他曾有過一段幸福的婚姻生活,他會懷疑嗎?那個曾熱情說愛他的女人並不是他的妻,而是另一個女人。

他會發現,她,不是「她」嗎?

趙晴心弦揪緊,每當腦海浮現這樣的念頭,她便覺得好痛苦,像是連呼吸也斷了,喘不過氣。

希望他認得真正的她,卻又不敢主動對他坦承真相,她也很恨自己啊!恨自己如此怯懦。

旁人見她大刺刺的,仿佛天不怕地不怕,其實她很膽小的,呵護著嬌弱的自尊,很怕一踫就碎了。

或許是因為從小到大,她和母親一直過得很艱辛,一個單親媽媽含辛茹?地撫養女兒長大,而等她能夠自力更生的時候,母親竟罹患了老人痴呆癥。

為了照顧母親,她備受責難,給鄰居、同事都添了不少麻煩,到後來眼見母親的病情日漸加重,不得已只好送進安養院。

她就是這麼一路走過來的,所以當有機會假扮沈愛薇,享受截然不同的榮華富貴,她很興奮,帶著冒險的心情探索新生活,然後,愛上了冷靜自持的他。

這會是她此生犯下的最致命的錯誤嗎?

她會因此保有一段最珍貴的回憶,或者遺憾終生?

這問題,趙晴至今不願深思。

回到餐館,她幫忙大廚洗菜切菜,午餐時間一到,便換上制服,來到外場端茶送水、服務客人。

這間小巧的餐館外有個木頭搭起的平台,露天擺著幾張餐桌,襯著周遭的綠草如茵,格外宜人。

附近有個著名的風景區,游客如織,前來用餐的客人也很多,她在場內外頻頻來往,忙碌得像只勤勞的蜜蜂。

忽地,有人揚聲喚她。「愛薇!」

她凍住,握著水壺的手微微發顫,好半晌,才忐忑地轉身。

瞳底映入一個男人的身影,長得很俊,很帥氣,發色染成金棕色,左耳戴著耳釘。

是宋其風!

趙晴眼前微眩,怎麼偏偏在這種地方,過上不該遇到的人?

「愛薇,是愛薇吧?」宋其風跟坐在餐桌對面的友人比個手勢,逕自起身朝她走過來。「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見到你。」

是啊,她也想不到。

趙晴瑟縮著身子,不自覺地往後退。「先生,你認錯人了。」

「我認錯人?怎麼可能!」宋其風愕然挑眉,不相信。「你明明就是愛薇啊!」

「我……不認識你。」

語落,她急急旋身想逃開,他卻不客氣地箝握她臂膀,將她拖向角落僻靜處,湛眸銳利地打量她。

「你怎麼會在這種地方,還穿著服務生的制服?你離家出走嗎?你老公呢?他不來找你?」

「我說,你認錯人了,先生。」她試圖掙月兌他,他緊抓著不放。

「該不會是跟安書雅吵架了吧?」說著,他嘴角一挑,笑得好邪。「我早知道你們夫妻感情不好……沒地方可去嗎?要不要來投靠我這個表哥?」

他用另一只手捏握她下巴,低下頭,靠她好近好近。「我明天就回香港了,怎樣?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我親愛的薇薇『表妹』。」

他刻意強調「表妹」兩個字,用那麼充滿暗示意味的口氣,她不由得感到厭惡。

「先生,請你放開……」

她話語未落,他已迅雷不及掩耳地吻住她,她措手不及,只能緊閉著唇,跟著,一記狠硬的拳頭從另一側飛來。

他霎時被擊倒在地,痛得申吟。

趙晴駭然捂唇,望向來人,那人猙獰著眉宇,眼神如野獸般冷酷而暴戾。

「書……雅?」她震驚得不知所措。

安書雅不看她,只是狠戾地瞪著倒在地上的宋其風,一字一句,由齒縫間迸落。「她不是你想象的那個女人,以後不準你再接近她!」

「你在說什麼?」宋其風惱羞成怒,忍不住嗆聲。「我跟自己表妹說話,你管得著嗎?」

「不、準、踫、她!」

他只有這四個字,接著,那雷電般的目光驟然掃射她,她不覺一陣心驚膽顫。

「書雅……」她顫聲喚。

「跟我來!」他不由分說地牽握她的手,也不管她正在工作,拉著她離開餐廳,來到數十公尺之外一座池畔。

兩人于池畔相對而立,她心亂如麻,惶 地睇著他,好一會兒,才凝聚說話的勇氣。

「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他驀地揚掌,甩她一記清脆的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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