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公主,慕容將軍回來了!」
明月束腰帶的手,沒的一松,白玉腰帶掉落地上,發出一聲脆響。
「他軍務一定很繁忙吧。」明月彎身拾起,背上依舊還伴有撕疼感。
「回來兩日了,忙是自然的,現在咱們的軍士陡增數十幾萬之眾,大小軍務數不勝數,他自是不得月兌身的,而且……」
「但是什麼?」明月束好腰帶,拿起梳子,梳著長發,想到慕容雪,總是會連帶著想起那晚插進來的燕子恆,心里總像是橫著根長刺,橫在他二人之間,令她喘不過氣來逵。
「附馬他,似乎沒有把您受傷的事告訴慕容將軍。再說,您受傷可不是小事,當然本三緘其口,對外秘而不宣。」青蕪拿過她手里的梳子,將她一頭烏的墨發松松的挽就,半數發絲留在頭後,于發頂斜斜別就一只紅寶石細簪,下墜一串各色珍珠珠釧。
「不要這個。」明月看向鏡中細簪,灼灼閃著斑斕光彩,一把拔下。自己在首飾盒子里尋了一根白玉發簪別上。
青蕪見公主一身縞素,素簪素鞋,從里到外一水的白,知她對涼川的死始終郁結難舒。景略雖為駙馬,但終是有妾室之人,無法與公主一心紺。
現在雖有慕容雪被公主認可,但不知為何,每每她故意提起,公主臉上並沒有表現出太多幸福的模樣。往往是刻意地回避關于他的事,扯開話題。
看來,還是涼川的死給她的打擊太大了。
明月與青蕪二人起身要走,就見一名穿著鎧甲的士兵走進來,回稟道︰「啟稟公主,慕容將軍請公主過帳一敘。」
過帳一敘!明月淡淡一笑,眉宇間一團的憂郁,並不留情面地回拒︰「你回去告訴他,我現在要去景將軍帳內用飯,不能過帳!」
「這,將軍那里也準備了飯菜,等著公主。」士兵沉吟片刻,猶豫著未動。
「那就讓他不必等了。」
「可——」
「還嗦什麼,公主的吩咐你听不到?」那士兵還想再說,被青蕪怒吼了回去,只得怏怏退下。
「公主,要不咱們先過慕容將軍帳里看看?」青蕪輕聲試探著看向明月平靜剪水的眼眸。
「我都答應了皇甫梅兒,不好耽擱。」笑話,去了那個霸道的家伙帳里,恐怕有去無回。她真是太了解那個‘色胚’了。
她這一病,半月有余,整日縮在帳中,都不知外面已是初夏時節,天空晴暖,空氣中有飄蕩著淡淡的花香。
陽光打在身上暖暖和和極為舒服。
明月手搭涼棚,七色的光線從指縫間灑落,斑斕的流光中,一抹笑顏從眼前閃過。
涼川!明月輕嚀了一聲,眼前陣陣發黑。
身子也不穩地搖晃。
青蕪急忙伸手扶住,看著她蒼白小臉,緊張地問︰「公主,你怎麼了?若是身子不適,還是不要去的好。」
明月抓著她的手,極力穩了穩心神,雙手雙腿都有一些麻僵的感覺,心中不免一陣慌亂。
「我沒事,可能是太久沒出來的關系,適應適應就好了。」
「哦。」青蕪看著她已滲出細汗的額角,心里咯 一下,壓在心里的擔憂重重疊加,看來她必須要找機會跟景公子談一談。
來到皇甫梅兒的小帳包,便早有一個丫環等在門外,見明月過來,便飛奔著上前攙扶,挑簾。
*
入了帳內,一眼便看到景略,穿著一襲墨綠色的長袍,安靜地坐在桌前,見她步入才起身相迎。
景略從青蕪手里將她扶過,如畫的俊目里有些許不安神色︰「你的臉色很不好,若是累,我陪你回去休息。」
「休息了這許多天,每天就是睡覺,我都快要休息僵了,怎麼還會累,梅兒姑娘呢?」
「來了,梅兒來了。」明月正說著,四下張望,就見皇甫梅兒樂滋滋的端著一盤子噴著香氣的菜走了進來。
才湊到桌前。「這些都是你做的?」
梅兒淺笑,一雙大眼不時在景略溫雅的面容上瞥一瞥,「嗯,都是家常小菜,不知道公主吃不吃得習慣。」
三人圍著桌子紛紛落坐。
「梅兒姑娘手藝真好。」明月說著,便拿了筷子夾菜,放在嘴里,果然是色香味俱佳。
「梅兒做菜還不錯。」景略淺淺勾唇,溫和的目光無害地落在明月臉上,親自為她布菜。
「嗯,很不錯。」吃一塊紅燒魚,就又不受控制的想起了曾經某個夜晚,她與景略和涼川一起,烤魚,搶魚的畫面,那一幕還如此清晰,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不想,如今,卻是天地永隔了。
含著魚肉,如哽在喉,鼻子也有些泛酸。
「怎麼,難吃嗎?」皇甫梅兒見她臉色驟變,也動筷夾了一塊魚肉放入口內。
「嘔——嘔----」哇地一聲,將口中的魚肉盡數吐在手上。痛苦地作出嘔吐狀。
「你怎麼了?」景略這才將注意力轉到了師妹身上,有些不解,又似有些憂心。
「我,我——」
「你不會是懷了身孕吧。」青蕪見她這般,大咧咧地問了一句。
「姑娘說得不錯,二夫人有身孕了。」站在一旁的小丫環,喜滋滋地插嘴道。
有身孕了!看她這樣子,恐怕也是剛剛有了妊娠反應,算起日子也超不過兩個月,那麼,也就是說,在她為了糧草之事見恆子,見南宮勛的時候,景略與她正纏綿繾綣。
明月忙垂下眼瞼。掩去眼里閃過地刺痛。
「你有了身孕?!」景略的驚訝不亞于在場的每個人,當即便拉過她的腕,親自問診起來。
明月將他眼里的驚喜看在眼里,笑著起身,「既然梅兒姑娘害喜嚴重,我就暫不打擾了,景略你好好陪著她罷。」
「姐姐是不是生氣了?」
明月與青蕪向外走,就听見皇甫梅兒的聲音,笑著回身,臉上掛著溫和的笑,「你們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當然是高興的。」
「當真?」
「嗯,」
「那這飯菜?」
「你這頓飯我先記下,等孩子滿月的時候,再請我。」
「那既然姐姐也喜歡這個孩子,妹妹有個不情之請。還請公主答應。」皇甫梅兒說著上前,曲膝跪在了明月面前。「你這是為何?」明月伸手要扶,她卻執意不起。
「我雖是師兄的妾氏,但月復中孩兒卻是男胎,勢必成為師兄的長子,若是長子,希望可以得到公主的允許,讓他長大襲承他父親的爵位。」
孩子還未出生,她就為孩子的未來打算了,是否太早!
明月看著她不住地磕頭,臉色微變,抿了抿唇,看向眼神復雜的景略,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
「你先起來。」
「不,公主要是不答應,梅兒就不起來。」
「你這不是威脅公主嗎?憑什麼你生的孩子要襲承爵位,公主生的者是正統的嫡長子,你太不講理了。」青蕪從小服侍明月,哪里受得了這個氣,少不得搶白她。
「我答應你,快起來吧,你如今有了孩子,別再做這樣劇烈的舉動了。」明月親手將她扶起。
「公主當真願意?」皇甫梅兒不敢置信的看著她。
「嗯,我沒有意見。」景略這個丈夫本就是強加到她身上的,她也從沒想過要與他開花結果的。
自然不會阻擋他們倆的幸福。
「多謝公主成全。」
明月點頭,轉身,走出,再也不想看他一眼。
「你等一等!」景略一個旋身,腳步落在明月面前,拉了她的細腕,清眸與她對視著,冷冷地道︰「你們都出去!」
皇甫梅兒見他二人互望互視著站在一起,雖是沉默,互視的目光中似有千言萬語,心里酸得難得呼吸。
「走吧,駙馬說的話,你們想違抗嗎。」青蕪沒好氣的推皇甫梅兒一把。
不大的帳子里,只剩下明月與景略。
許久的對視,仿佛他們向來是用眼神來交流的。
「想說什麼?」明月望著景略動情的眼神,心里猛的一跳,垂下眼簾,不再看他,緩緩坐下,給自己斟了杯酒,握在手中,慢慢湊到唇邊一飲而盡。
接連又是一杯。
景略伸手握住她的手,不讓酒杯再沾她的唇,「你不善飲酒,不要飲了。」
明月冷冷掃了他的手一眼,「拿開你的手。」聲音低沉,不容人抗拒。
景略見她動了真氣,倒不知是該喜,還是該憂了。
在她身邊落坐,將她拉入懷里,心間哽得難受,柔聲道︰「或許,我早該跟你說的。我對梅兒——」
他不提宮倒罷了,越提,明月越惱,「你和你師妹的事,不必跟我說,你們的一切,都是我的認可。只有你們幸福了,我才能安心。」她說著的都是心里的話,不想語氣和聲音卻是明顯的冷。
拉開他的手,杯中酒盡數吞入口中。一飲而盡。
景略輕嘆了口氣,垂下手,拿過酒杯也給自己斟了杯酒,「你既然只想喝酒,那我陪你!」
「你喜得貴子,理應慶祝,來,我敬你。」說著,又是一杯下肚,明月便有些恍惚。
景略盡量不看她惆然神情,自行將杯中酒一飲而盡,玩捏著酒杯,看向明月,「你心里有我,偏偏不願承認!」
「呵呵,」明月將視線轉向他,微微一笑,眼里透出寒意,卻讓景略微一蹙眉,「景公子千萬別太自負,否則會失望的。」
「我答應師傅會照顧梅兒。」
明月冷哼,一聲,「嗯,我知道!」自倒一杯,飲盡,拿著酒杯打玩著,「我不會委屈了她的,她才是你的妻子,等我們回到京城以後,不單單是孩子的地位,就連這個該屬于她的位置,我也會還給她。」說著,搖晃著起身。
景略擰眉,心里五味陳雜,如翻倒到了五味瓶,「你還是想要休書?……」
明月一揚手,含水的剪眸淡淡的凝著他俊雅的臉,笑著搖頭,「不要了,沒有開始,哪有結束。」
景略深吸口氣,從容的神態終于浮起怒意,壓下涌上的怒意,「誰說沒有開始?我們——」
明月嘴角輕抽,「那夜是你強迫于我,何況你也是受命于人,怎麼能算是兩情相悅。哧哧,今後別再提及了,否則我會看不起你。」
景略目光一冷,一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手中用力,就‘啪’的一聲碎成幾片,他隨手將瓷片拋在桌上,瓷片邊緣帶著血絲,「到底我怎麼做,你才可以卸去對我的防備。」
明月望著裂杯上的血絲,劃損的卻像是她的心,陣陣的痛,臉上卻不露任何表情,直視著他的眼,「好好愛梅兒和孩子,別再逼我。」
景略薄唇抿緊,眉頭慢慢擰緊,雙手握了她的肩,拉向面前。
明月停了停,腳步向後退了退,眼里含笑︰「既然做了父親,就應該比從前更穩重。」輕輕的拉下他的手。
他望著她眼中的笑意,心里隱隱作痛,曾經,她看他,眼神里流露出佩慕和敬意,而現在,她的眼里被疏遠和淡漠所佔據。這樣的眼神讓他感覺很不好。
眼看著她轉身,離開,他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久久無法回神。
他自認自己深謀遠慮,步步謀劃縝密。本應抓緊她的心,卻還是將她推遠。
若說初見時,他對她真的談不上愛。充其量是不討厭。
可現在,看著她眼里的漠然,心里是如此的難過。
……
回到自己的寢帳時,桌子上,青蕪已準備好了飯菜。
三碟小菜,一碗湯。都是明月素日愛吃的菜色。
「公主,吃飯吧,我看你氣色不好,身體可一定要調整好,否則,哪有力氣帶著大軍打回京城呢。」青蕪笑著放到她面前。
「我不吃了,剛飲了幾杯酒,頭有些暈,你自己吃吧。」明月說著,走向床榻。
剛走兩步,就听得身後青蕪怪叫了一聲。
喊得她也跟著心頭一驚,不知道又發生了什麼事,急忙回頭。
面前的小家伙也著實令她意外。
「金毛!」
明月看著虎頭虎腦的金毛獅子胖乎乎,笨拙拙的跑向她,推累在心里的煩心事,幾乎在看到它的一刻蕩然無存了。
蹲子,攤開雙臂,就見那金毛獅極懂事地撲了過來。肉乎乎地蹭到明月懷里,打滾撒嬌。
將明月逗得不住發笑。
「我的媽呀,這是什麼玩意啊!」青蕪嚇得直接跳到了凳子上,手里還抄了一只碗,警惕地看著那團金毛,嚇得花容失色。
「哈哈,青蕪別怕,金毛很可愛的,不會輕易傷人。來,過來模模它,它很喜歡被人模的。」
「想不到這家伙,跟你親。」一個男聲傳來。
明月尋聲望去,就見慕容雪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立在桌前,笑看著她和金毛。
一身金色鎧甲的慕容雪,一雙黑眸連子夜都難已媲美,彎著濃眉看著她笑,說不盡的風神絕代。
「你——你怎麼來了!」可不是嘛,金毛來了。他是金毛的主人,自然是一同來的。
青蕪一見公主看到慕容雪沒煩。急忙從凳子上跳下。
「既然慕容將來來了,那我就先出去了。」說完,也不等明月同意,撒腿就跑。
「怎麼,才幾日不見,見到為夫,怎麼又是這幅不滿意的嘴臉?」慕容雪不以為然地笑著上前,順手就是一摟,一個旋身將金毛從她懷里扯開,甩到一邊。
極快的將她的身子抵在牆角。微一歪頭,極富彈性的柔軟唇瓣貼上了她的唇……
明月被他一推一欺,背上的疼痛復來,再被他突如的強吻,肺快被氣炸了,雖不惱他的吻,畢竟不爽被他強迫。
「疼————疼————」
「傷還沒好,快點給我看看。」
明月斜眼剜了他一眼,誰說他不知道自己受傷!
慕容雪對她回以微笑,雙手托了她的柳腰,走向床邊走。
「喂,我的傷好了,不需要你查看。」心里越加的不自在,一雙腿亂踢亂蹬起來。
「有妻如你,實在不讓人省心。」
「我哪里不讓人省心了!」明月也說不清原因,只要看到他這張無賴的臉,總是想怒。
「好容易送走了燕子恆,你又招惹了南宮勛。」
「這個你管不著,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捶打著他的胸脯,雙腳不停的亂蹬。
慕容雪起身松了她,一雙手開始卸去身上堅硬礙事的鎧甲。
「啊!」把個明月嚇了一跳。「喂,你,青天白日的,你月兌衣服干什麼?」
「哈哈,你說為夫要做什麼?」一步邁上床,伸手攬了她細腰,手臂陡然一緊,壓覆在她身上,溫柔地凝視著,黑眸不由黯了下來。
明月試著掙了掙身,驚見他眼里閃爍著灼熱的火焰,呼吸驀然一緊,不敢再看他的眼,慌亂的垂下眼簾。「我說過,你若是對我真心,就明媒正娶。這是我對你的唯一要求。」
「無論你要什麼,我都答應。」慕容雪難得輕言細語,聲音溫柔而性感,將頭伏在了她起伏不定的心窩里,令她亂跳的心,更失了方向。
明月輕輕的閉起眼,一雙手落在他寬闊的脊背上,「等我們打回京城,救了皇兄,你帶我隱居,咱們找一個誰也找不到的地方,過只屬于我們倆人的日子好不好?」
他抬頭,黑眸深深的看進她晶亮的大眼里,滿是粗繭的手掌輕扶上她的秀發。「我作夢都想與你一起過那樣的日子,但我不能那麼做!」
「為什麼?你還想把我送給燕-----」
慕容雪的手指按住她的唇,輕輕搖頭,「我們在一起,做夫妻,就要白首不相離,擁有天地長地久的恩愛。」
「別說了,那是不可能的。」這次換做明月掩住了他的嘴,他要的長久夫妻,她是給不了的……